天空一輪明月敞亮,柔柔的月光傾灑下來照在河畔邊上一排排的柳樹上,深幽的湖水泛着耀眼的光芒,回王府的轎攆悠哉地行走在寬闊的路上,一切顯得都是那麼的靜謐美好,當然,若是能拋開轎攆裡突然的一聲怒喝就更好了。
“停轎”
幾名轎伕正好端端地走着,冷不防被坐在裡面的人給吼住,立馬嚇得手忙腳亂地停了下來。“王王王爺,您怎麼了”站在前頭恭敬的兩名轎伕只覺得眼前一花,緊接着一身絳紫色的身影豁地大步走了出來,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就見自家的主子大步流星地朝回來時的路上疾奔而去。
“爹爹”正當幾名轎伕一頭霧水的時候,轎攆裡又連滾帶爬地跌出一個肉團,越哥兒費力地從地上爬起來,擡頭望向身影逐漸遠去的傅雲修,頓時悲從心中來,“嗚嗚嗚爹爹不要越兒了,爹爹不要越兒了”
“小小王爺”
夜晚的風總是帶着些許的涼意,傅雲修沿着牆角疾奔在無人的青石路上,涼風帶起他肩頭的墨發,飄揚在清幽的月光下。氣喘吁吁地跑到剛纔巷口處,張眼望去,四周空無一人,哪裡還有剛纔那個女人的影子
“不,不要這樣對我,云溪你回來,回來啊”傅雲修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剛纔明明還在這裡的,不是受了傷嗎該死的,到底去哪裡了
再次沿着巷子來來回回找尋了一圈,確定真的無人後,傅雲修終於痛苦地抱頭,靠着牆角緩緩地滑了下去。對不起,對不起云溪,他剛剛就應該認出她來的,一個人再怎麼變,唯獨不變的就是一雙眼睛,況且在他看見她的第一眼時,總覺得有什麼似曾相識的東西,這麼一想,他這才恍恍惚惚想起那個女子髮髻間插着的一隻梅花簪,那還是在大雪紛飛之日他親手贈與她的。傅雲修,你怎能如此笨
可縱然如今悔青了腸子,深夜秋起,怕是也很難再找到她的蹤跡了
在原地靜靜待了一盞茶的功夫,傅雲修擡起頭看了看頭頂上的月亮,想着今夜註定是一無所獲了,喟嘆一聲,只得緩緩起身頹廢地往王府走去。精緻奢華的轎攆還孤獨地停放在大路中央,幾名轎伕一眼不眨地守在轎攆的四個角落,見傅雲修回來,立馬激動地將他迎進了轎攆。
掀開轎簾一看,越哥兒趴在柔軟的坐墊上睡得穩穩的,壓根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爹爹回來了,傅雲修心疼地將他抱進懷裡,替他尋了個舒適的位置後自己也疲倦地往後靠了靠,閉了上眼,不過滿腦子都是那個女子一臉驚恐的模樣。
相逢相識兩如夢,秋風一嘆半池淚,歌盡秋風,十指傷離別。
第二日一早,傅雲修便吩咐人加大力度排查出行可疑的人,特別是一個面容憔悴,臉上長滿斑點的女人。接到王爺旨意的官兵們傻了眼,這尋了大半年的雲府小姐說換就換,如今又開始尋找一個相貌醜陋且一無是處的女人了,這到底是唱的哪一齣啊
估計是一時間滿城風雨傳遍,不到晌午,原本在雲府裡待着的韓月便急匆匆地趕到了王府,聽說傅雲修在街上遇見了云溪,早已被激動之情衝昏了頭腦的韓月冒冒失失便闖進了傅雲修的書房,見要找的人果真端坐在椅子上,心頭一喜,上前一步顫聲問道:“王爺,您昨夜可真的遇見我家云溪了”
執筆在白紙上疾書的傅雲修愣了愣,因爲太出神,壓根沒有注意到韓月的到來,他放下手中的毫,擡頭看去,剛纔韓月因跑得太急,此時臉頰通紅,她不安地搓着雙手,顯然也意識到了她一個婦人有所失敬。看着這一副心女心切的慈母場景,傅雲修又怎麼會怪罪她的亂闖之罪,當下點了點頭,不過隨即說道:“本王不確定是不是她,可是本王面對她的時候又覺得熟悉的很,還有她頭上的簪子,一個普通女子怎麼可能佩戴着如此貴重的東西所以即本王覺得昨夜之人或許是云溪,又或許不是云溪,畢竟”畢竟從萬丈懸崖上摔下去的人,是絕對沒有生還的可能的,雖然他不願意去面對這個事實,可這個現實卻裸地擺放在他的面前,時刻提醒着他昨夜所遇見的一切只是一場夢。
聞言,韓月臉上的笑容突地消失了下去,是啊,她怎麼也糊塗了,云溪從懸崖上摔下去哪裡還有活下來的可能啊,她這做孃的簡直就是太心急了。心裡的失落感無限漫延着,韓月知道自己白跑了一趟,也不再作逗留,告別了傅雲修之後,陪着越哥兒玩耍了一會兒,便失魂落魄地回了雲府。
她這前腳剛走,後腳就來了一個身穿官服的人,一腳踏進了王府裡,經由下人指了指方向,隨後快步往書房奔去。
“王爺,奴才有要事稟報,或許與您找的人有關。”
“進來。”傅雲修頭也不擡地說道,側耳聽見輕微的腳步聲又外至近,耐着性子等待着來人的開口。身穿官服的官兵先是朝着傅雲修恭敬地鞠了一躬,理理頭緒,這才吐字清晰地說道:“回王爺,昨夜臨近戌時,城門口出現了一男一女說是要進城看病,行跡十分可疑,並且與王爺現如今要找的女子還頗有些相似。”
“你是說不只一個女人,她的身邊還跟着一個男人說說看,那個男人長什麼樣。“聽見可疑處,傅雲修擡頭沉聲問道。站在他面前的官兵愣愣地想了想,連帶着手一同比劃地說道:“嗯大概一頭長髮,然後身材比較高挑,額,那個長的還不錯”
“廢物盡說些無用的消息”傅雲修有些怒了,冷聲出言打斷了那名官兵的話,這算哪門子的回覆。不耐煩地擺擺手,說道:“行了行了,本王不知道你究竟說的是什麼,你下去找大昭最好的畫師,讓他按照你所描述地畫一幅畫像,畫好之後再拿給本王看。”
“是是是是”官兵連聲應道。
關於王府裡的半點風聲既然都傳到了雲府裡,那麼自然也就飄到了林月如的耳朵裡,玲瓏前來稟報時,她還癡愣了好一會兒,怎麼也無法相信一個已經摔下懸崖了的人還能好端端地出現在大昭。
“呵,莫要開本宮玩笑了。”林月如掩面輕笑,仿似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是真的,奴婢可不敢拿公主說笑,聽說,王爺是認出了那個女人頭上所戴着的梅花簪子,好像是請司珍室的掌姑姑親自打造的,價值不菲呢,上面的花瓣皆是用一顆顆小小的夜明珠鑲嵌的,據說世上相同的簪子僅有幾隻。不過奴婢覺得,此事半假半真,幸許是王爺看花了眼也不一定。”玲瓏說着說着,不確定地撓了撓腦袋,反正這事她也是買通了王府裡的小丫鬟才得知的,就是不知那小丫鬟說的有幾分是實話。
“噢你是要讓本宮去相信,一個掉下懸崖,消失了半年多的女人,實際上並沒有死,相反還活得好好的呵,未免也太天方夜譚了。”林月如揚起一抹輕笑,雲淡風輕,可實際上她自己的心裡也有些打鼓,且不說雲修哥哥到底是不是真的遇見了云溪,若是云溪確實還活着的話,那麼她所做的一切就早晚都會有被人識破的一天。
“這個,奴婢也不是很確信,不過若是真的的話,王爺也不必像現在這樣滿世界找人了呀,奴婢覺得,或許王爺只是放不開心裡的念想,錯將他人當作那個云溪了。”
“說的有理,看來本宮得走一趟王府,親自替雲修哥哥斷了他的念想纔是。”林月如笑着擡手撫上髮髻間的金色步搖,心裡已打定好了一個主意。
“那奴婢有沒有什麼能夠爲公主您效勞的”
“有,當然有。”林月如臉上的笑容更加地燦爛了,朝着玲瓏招了招手,玲瓏立馬將腦袋伸了過去,聽着林月如在她耳邊輕聲吩咐道:“去把司珍室的掌宮請來,就說本宮想要訂做一支金釵。”玲瓏點點頭,接下旨意,邁着小碎步就往皇宮去請司珍室的掌宮去了。
“云溪啊云溪,你說你怎麼連死了也不安分喃”獨坐在後花園裡的林月如輕呡了一口秋茶,安逸的目光輕輕落在花圃裡的一朵鮮花上,不禁低聲沉吟了一句。
一個時辰後,一名約莫四十幾歲的婦人恭敬地跪在大廳前,垂首輕聲施禮道:“奴婢見過公主,公主萬福。”
“起來吧,本宮找你來是有事要請你幫忙,劉掌宮不必拘禮,來人,賜座。”
“奴婢謝過公主。”劉掌宮顯得十分不好意思,依舊恭敬地退到一旁,這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隨後,一名小丫鬟麻利地遞上茶水,脆脆地喚了一聲兒:“掌姑姑請喝茶。”劉掌宮朝着那端茶的小丫鬟笑了笑,拾起茶杯小呡了一口,這才繼續問道:“不知公主是要奴婢幫什麼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