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羣人明擺着不理會自己的態度,云溪毫不在意,既是來賞花,她自個兒欣賞還覺得清淨些,再說,沒有人理會她正好,省得她一路都在擔心會被人下絆。
走了許久,離山頂只還有一段短短的路程,可對於這些個深居閨房的小姐們來說逐漸有些吃不消了,沒過一會兒,便有人“哎喲”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緊接着,陸陸續續的人也跟着停下了腳步,唉聲嘆氣,實在是走不動了。眼瞧着山頂的桃花越來越近,微風拂過,還能聞見一絲若有若無的花香,云溪的腳步反而愈加地輕巧起來,不過見衆人都停在了原地,她也只好找了個角落坐了下去,儘量使自己像是個透明人一般。
“不行了,皇姐,我的腳實在是痛的慌,還是等下人們跟上來坐轎攆走吧。”一名身穿鵝黃色宮裝的女子正揉着自己的腿,看她的裝扮,又聽她喚林月如爲皇姐,應該是一位郡主。聽她這麼一說,衆人也跟着紛紛點頭,皆是表示自己走不動了,原本還想着能夠陪公主遊山實屬是榮幸,可沒想到一路下來全是靠雙腿行走,這讓從小便生活在金罐子裡的她們如何走得動啊自然是少不了一番叫苦連天的。
“就依你們,恰好本宮走的也有些累了。”林月如的精神還不錯,曉是前幾年總是喜歡跟着傅雲修在賽馬上練馬的緣故,一路走下來,除了腳有些痠痛以外,倒也不似其他人看着就跟快要虛脫了一般。
原地休息了片刻,便有陸陸續續的隨從們從山腳下趕了上來,大家眼前一亮,各自坐上了自己府中的轎攆,揚塵而去,唯獨只剩下了云溪孤身一人。她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不緊不慢地跟在轎攆的後頭,其他人向她投遞過來嗤笑的目光,云溪也只是裝作沒有看見,轉頭去欣賞兩邊的風景。
約摸又走了半把個鐘頭,終於行至山頂,放眼望去,百里桃花綿延至山的那頭,周遭的景緻美得仿若仙境一般,身處其中,險些迷了人的雙眼。“好美的桃山啊,這一趟總算是沒有白跑。”衆人在轎攆上休息了片刻,也養足了精神,這會兒又開始嘰嘰喳喳起來。
大家都沉浸在了這如癡如醉的景色中,一時將被遠遠甩在身後的云溪給忘了個乾乾淨淨。而這廂的云溪此刻正在山野間慢悠悠地走着,順手摘了一朵路邊的野花放在手掌心裡把玩,反正她一個女人家也跟不上一羣訓練有素的男人。
“公主,你說那個云溪怎麼還沒走上來這山間小路崎嶇,莫不是走丟了”李媚站在林月如的身後,看着她望着眼前的桃花微微一笑,舉手投足間高貴典雅,心中忍不住升起一抹嫉妒,面上卻依舊是做出一副恭敬的神態,開玩笑,她可是要牢牢抓緊公主殿下這根金枝的。
“管她做什麼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林月如揚起嘴角,心中暗暗冷笑,她就是要讓她上山容易,下山難。李媚順着她的話點了點頭,卻在心中默默想着,最好讓云溪那個賤人失足滾下山道,摔死算了。不過很可惜,片刻之後,云溪非但沒有摔死,反而生龍活虎的出現在衆人的面前,也不管她人的態度,率先擡手打了打招呼。
果然不出所料,衆人只是看了她一眼,又轉頭與身旁的人接着交談去了,云溪訕訕地放下手,左右觀望了一番,尋了處無人的角落,隨意地靠在一棵桃樹下望着天空開始發起呆。
“喲,這麼不合羣,躲在這裡見不得人啊。”身後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不用回頭去看也知道是李媚,云溪恍若未聞般,依舊望着天空失神。李媚見她這副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模樣,毛脾氣頓時就來了:“你這是什麼態度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啊豈有此理”
一定要來激怒她嗎云溪回過神來,冷冷一笑,直視着李媚的眼睛緩緩說道:“我不知道你現在是誰,不過我倒是知道你孃的姿容在青樓裡是出了名的,也不知她最近是否坐上了正妻的位置”
“你在胡說些什麼”李媚瞪大了眼睛,語氣突然間變得有些慌亂:“我娘乃是大昭丞相的親生嫡女,青樓那個鬼地方你也說的出口,膽敢出言不遜衝撞相府,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李媚,你以爲你能瞞過衆人便也能瞞得過我了嗎堂堂相府家的小姐是有這麼好當的嗎”既然兩人面對着面,索性不如將話給攤開了說。
什麼云溪早就將她給認出來了李媚搖了搖頭,後退了一步。云溪卻不罷休,一步步緊逼上去,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情嗎如果我沒有猜錯,公主這麼針對我恐怕完全是因爲你把我和傅雲修之間的事說給了她聽。還有上次我中了青絲的毒,也是你買通襲玉,將毒淬在了我平日慣用的銀絲上。哼,我與你有什麼仇,什麼怨,你要如此次次對我痛下殺手”
“你給我滾開”李媚驀然推開了云溪,表情猙獰,好,既然大家都坦白了,那她也不必再裝模作樣了。“是,都是我做的,不過你又能拿我怎樣我現在可是相府的小姐,要是我傷了一分一毫,你也別想獨善其身。”
果然是她云溪愣了愣,突然笑了。她不是傻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人想要害自己,在這大昭除了李媚和她認識,就別無他人了,所以除了與她有過節的李媚,別人也沒有理由去害她。她想起襲玉臨死前提過李媚,再加上中毒的一事,便隱隱猜到了是她,可苦於沒有證據,沒想到陰差陽錯下她自己倒給承認了。
很好,上一世你害死我兒,這一世又想害死我,李媚,我云溪從此刻開始,便與你勢不兩立,今後絕不會再手軟云溪袖中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片刻,忽的釋然笑道:“你是相府的小姐沒錯,不過是不是真的誰又知道可你也別忘了,我的孩子也是當今攝政王的嫡子,區區一個丞相府算什麼”
“你”李媚指着她說不出來話,這女人什麼時候學會拿傅雲修的身份來壓人了簡直是太可惡了
“我什麼母憑子貴,你也是個過來人,想必很清楚嫡庶之間的差別吧。”云溪嬌笑着。“你你”李媚氣得已經是火冒三丈了,云溪這個賤人,這是在明擺着嗤笑她在建幽時庶女的身份啊。
“云溪,你可別太自以爲是了,若是傅雲修在意你們母子,又爲何到現在都沒有給你一個名分你不過是他的玩物而已,玩膩了就丟了,要不是你有了他的孩子,你以爲他還會對你上心”
“激將法對我沒有用的,多說無趣,行了,今天是遊玩的好日子,我們之間鬧得不愉快,便是拂了公主的興致,到時候咱們誰也擔當不起。”云溪揚起嘴角,好意提醒着。淡然的笑容卻在李媚憤然轉身離去後徒然消了下去,她的心也是肉做的,剛纔李媚的一番話結結實實紮在了她的心坎上。
午膳時分,隨從的婢女們開始準備起各位主子的膳食來,沒過一會兒,便升起了炊煙,陣陣飯香飄在半空中,惹得衆人饞了嘴,玩了半天,早已是飢腸轆轆了。
“公主,膳食已備好,請移駕。”前來通報的奴婢攙扶起林月如,李媚跟在她旁邊也假意去扶着她,其他人緊跟其後。云溪走在最後面,在她前面走着的幾位小姐正打得火熱,幾人不時發出一陣笑聲,更加顯得云溪孤身一人的落寞。
尋了處靠山的位置,剛準備坐下,旁邊突然插進來一人,將云溪硬生生給擠到了一旁去,順勢還斜睨了她一眼,大概是覺得她不識好歹,角落裡纔是最適合她的位置。云溪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不願與那人計較,重新找了個靠邊上的位置坐了下去,擡頭望去,一株桃花枝正好伸出來頭擋在了她的頭頂,遮風遮陽,也不錯。
先前擠開云溪的那名女子夾起一筷子菜放進自己的碗裡,末了,朝着云溪得意一笑。她身爲將女,父親在朝中備受器重,只要她想要的,還從來沒有得到的,原以爲今日來的都是些身嬌高貴的人,沒想到還有一個普通官員的女兒,看來不是向公主拍了馬屁便是想法設法跟了上來。總之,她是最瞧不起這種人了。
也不知是誰給的點子,坐在云溪身側的人都開始故意針對起她來,只要一見她往哪隻盤子裡夾菜便會搶先一步給夾走,或者是趁她沒注意時將她的碗掃在地上,還要裝出一副不是故意的樣子。不過到底是些深處幽閨的小姐們,一眼一動實在是過於生疏了些,云溪只是淡淡地看了幾人一眼,便知道她們是故意而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