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修哥哥!”林月如慌忙轉身追了上去,眼瞧着傅雲修攜帶着一羣人轉過廊角便不見了蹤影,氣得在原地跺了跺腳。.採香唯唯諾諾地趁林月如顧着傅雲修去了,趕緊繞過她的身體,一溜煙似地就跑了。
南山腳下,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往這邊走來,旁邊屋舍裡的人們,地裡耕種的粗農,都沒有見過如此之大的陣勢,皆是伸長了脖子來看。
“貌似是京城裡的人,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不會是我們這裡出什麼了事吧?”
“說不準,還是趕緊回家通知老婆和孩子吧。”
幾名在田間耕種的男子交耳談論着,扛起手上的鋤頭就往家裡跑去。
一頂華麗的轎攆在半山腰上停了下來,衆人原地待命。驚玄上前一步撩起轎門,恭敬道:“主子,前面就是山體滑坡的地方了。”
“嗯。”傅雲修淺淺俯身從轎攆裡走出來,擡眼看去,前方的路況十分嚴峻,山石泥土大面積的阻斷了來往的道路,站在一頭既是伸長了脖子也看不見那邊的狀況。情況緊急,不容耽擱片刻,傅雲修揮揮手,身後立刻出現了十幾名拿着鐵鍬的隨從。
“限你們半個時辰內把此道路給挖通!還有,莫要傷着了裡面的人。”
“是。王爺。”隨從領命,撈起袖子便上前開幹了起來。隨身伺候着的下人搬來一扇椅子,又麻利地砌了一壺茶水,待傅雲修坐下,這才垂首恭敬地退到了一旁去。
手中的茶水還有些溫熱,將傅雲修一顆七上八下的心澆得更加煩躁,重重地擲下茶杯,嚇得那名摻茶的下人噗通就跪在了地上。“王爺恕罪,小的再重新給您砌一壺來。”
“不必了。”傅雲修皺眉,眼神緊緊盯着前方的動靜,生怕真的就挖出了一個人來!但願一切無事……
驚玄示意那名下人先退下去,上前一步安慰道:“主子莫急,云溪姑娘吉人自有天相,每一次都能夠逢凶化吉的。”
“不。這次只有她一個人,身邊也沒有誰護着她,自保對於她來說實在是太困難了。”傅雲修緩緩搖了搖頭,這正是令他最爲擔心的理由,況且昨日的雨下得那麼大,兩邊又是懸崖峭壁,山間泥路打滑,稍不注意就會掉下去。
“主子……”驚玄還想要說什麼,前面的下人匆匆上前,稟報道:“回王爺,奴才等人挖了半天,眼瞧着路也快通了,可是卻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人,倒是……”
“倒是什麼?快說!”傅雲修斂目,捏着茶杯的手徒然收緊。下人咬咬牙,接着說道:“奴才查看了一週,發現路邊上有被腳印踩過的淤泥,看腳尖的方向是順着底下的懸崖衝下去的,不知,不知是不是……”下人顫顫巍巍低下了頭,後面的話是怎麼也說不出來了的。
話未說完已是明瞭,傅雲修心頭驀然一緊,手掌收力,茶杯應聲而碎,片刻,有鮮紅的血順着他的指縫間緩緩流了出來。“主子!你的手……”驚玄見此,驚呼了一聲。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都趕緊下去給我找!”傅雲修不顧手掌心的疼痛,咬着牙從牙縫裡蹦出了一句話,額間上的青筋若隱若現。爲什麼?爲什麼每一次她受傷也好,遇難也罷,他總是擔心得不得了,只要一想到再也看不見那張不卑不亢的容顏,他的心就像是一條離岸的魚,彷彿下一刻便會窒息而亡。
“都還愣着做什麼?給我快去找啊!”傅雲修怒吼道,頭一次失了高高在上的形象。“傅雲修?”身後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身影,傅雲修身子一僵,緩緩轉過身去一看,云溪此刻正好端端地站在他的面前,看了看周圍,朝他遞過來一個疑惑的目光。她的身側還站着清遠,他的手臂上凌亂地纏繞了幾層布條,能清晰地看見上面早已凝固了的血跡。
“云溪……”傅雲修啞着嗓子喚了聲,還以爲是自己出現了幻覺,直至驚玄高興地喊了聲“云溪姑娘”,他這才反應過來。大步上前抓過云溪的手便將她狠狠擁入了懷中,溫熱的觸感,柔和的氣息,都在告訴着他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傅……傅雲修。”云溪在他懷裡被勒着差點喘不過氣來,奈何傅雲修緊緊抱着她,不肯放手半分。“別說話,讓我就這麼抱一會兒。”傅雲修深吸了一口氣,那種失而復得的心情無言以喻。
“你這是怎麼了?興師動衆的。”云溪將腦袋費力地從傅雲修的胸膛處伸出來,見周圍的人都瞪大了雙眼看着他們,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好不容易推開了傅雲修,又見他眼裡有着化不開的疼惜,臉上驀然一紅,突然覺得他今日怪怪的。
“聽你身邊的丫鬟說你昨日上山來了,恰好山體滑坡,而你又一夜未歸,所以大家都以爲你是出什麼事了?”傅雲修舒了口氣,只要她沒事就好。
“所以你就派人來找我了。”聽他這麼一說,云溪便明白了,她就說爲什麼傅雲修會突然出現在這裡,還帶了這麼多人,原來是採香跑去找他了。
昨日云溪與清遠下山的時候,雷電交加中,她突然發現山頂上頭的泥土經過雨水的沖刷,變得有些鬆軟,驀然就順着山頂排山倒海般的傾覆了下來。情急之下,云溪擋在了清遠面前,而清遠反應也疾快,當下抱起她飛身到了一旁,卻因腳下路滑,失足跌下了懸崖,不過還好清遠緊緊抓住了一根懸掛在崖壁間的藤蔓,所幸才慢慢爬了上來,只不過他的手臂也因爲拉她上來的時候被藤蔓上的倒刺給削去了一片皮肉。清遠受了傷,雨又是越下越大,兩人便躲進了遠處的木屋中,直至今早。
云溪把前前後後的事都說給了傅雲修聽,傅雲修聽了點點頭,低頭看去,才發現她身上的白裙已變成了一副水墨畫,烏七八黑的。“既然沒事,我們回去吧,你爹孃該擔心了。”
“嗯。”云溪返身走到清遠的身旁,準備和他一起走回去,傅雲修見她沒有跟上來,轉身一看,皺眉道:“過來。”腳還沒有踏出一步就聽見某人帶有威嚴的聲音,云溪聽話地停了下來,轉頭問道:“過來做什麼?我還得趕着回去,越兒一天沒有見着我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哭鬧?”
隨從牽過兩匹俊馬,傅雲修拉過一匹馬利落地翻身而上,嫺熟地駕着馬兒走至她的身側,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挑眉說:“這裡離京城路程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上馬,我送你回去。”
云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遙遠不可及的京城,好像走回去確實要花費很久的時間哎,於是順從地點點頭,將手遞給了他。傅雲修拉過她的手,稍稍借力,便將她拉上了馬。清遠也隨着坐上了另一匹馬,三人並肩奔馳在山野叢林間。
雲府門口,焦急地站在一排人,個個都伸長了脖子望着外面的大路。韓月經過了上次中毒一事,心裡承受力稍稍高了些,眼下即使擔心得不行,卻也沒有流淚。採香抱着哭鬧不止的越哥兒一時間手無足措,也不知道王爺找到小姐了沒?
“哎!回來了,回來了。”韓月眼尖,遠遠瞧見兩匹馬兒朝這邊奔跑着過來,其中一匹馬兒上乘坐着的兩人,一看身影便知是誰。聽她一說,其餘人也跟着迎了上去。馬兒在雲府門口停下,傅雲修率先下馬,然後再將云溪從馬上給抱了下來。
“溪兒,你這是跑哪兒去了啊?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在擔心你,你要嚇死娘嗎?”韓月牽過一身髒亂的云溪,左右查看了一番,確認無事才鬆了一口氣。云溪面上浮現出一絲愧疚之意,她當然知道自己讓大家擔心了,諾諾說道:“對不起,娘,我沒事的,清遠一路都在護着我呢。”
“好好好,沒事就好,你爹比我更擔心你呢。”韓月看向清遠,感激地點點頭,清遠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又忘記了手臂上的傷,一擡手便撕裂了癒合的傷口,血立馬就順着布條滴了下來。採香發現他受了傷,驚呼了一聲,趕緊上前查看,越哥兒在她懷中卻朝着云溪張着手臂,想要自己的孃親抱。
“越兒。”云溪也不顧自己全身的泥巴,伸手抱過了越哥兒,越哥兒嘟着嘴巴在云溪懷裡磨蹭了半會,又轉頭看向了傅雲修,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跌跌,跌跌,抱。”傅雲修愛憐地笑了笑,也伸手從云溪的懷裡將他抱進了自己懷中。
“少爺,你沒事吧。”採香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清遠的傷口,眉頭緊皺,擔心的樣子露在清遠眼裡,令他心裡一喜,覺得傷口一點也不痛了,而採香自己卻沒有發覺。清遠抓住採香覆蓋在他傷口上的手,安慰道:“沒事,這點小傷對我來說就是家常便飯而已。不必擔心。”
“王爺請進,莫要在外面站着說話了。”雲耀華在一旁說着,恭敬地做了個請進的手勢。傅雲修搖搖頭,說:“我就不進去了,云溪在外面呆了一夜,想必也有些累了,讓她好好休息吧,空了我再來。”
傅雲修一開口,衆人也不好強作挽留,只得訕訕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