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配

原本是十分的睡意,聽見這句話也立即散得無影無蹤。

四皇子楚少涵臉色迅速變得卡白,多年修得的七情六慾不上臉,此刻全然繃不住,聲音難免便有些大,透着股子不敢相信:“什麼叫失蹤了?先前不是說人在燕州麼?不是已經進了驛站歇息了麼?這不過是一個晚上的功夫,他難道還能飛了不成?”

常隨心中也異常疑惑,他看了看四皇子鐵青的臉色,微微就有些猶豫。

四皇子怒道:“你讓人去找燕州府尹要人,既然楚少淵到了燕州,就不可能瞞得過他去!”

常隨猶豫着道:“自從年初三王爺在幽州遇刺之後,幽州跟燕州的巡撫、府尹都換了,燕州府尹現在是周寧,此人是被皇上直接委任的,想必是皇上最爲信任之人,奴才覺着若是去詢問周寧,只怕是要被他瞧出端倪來。”

四皇子忍不住閉了閉眼睛,狠狠的錘了牀鋪一下,“我就說他是個禍害,果然不假!”

先前楚少淵還沒有回宮的時候,第一次在比武場見到他,從暖棚中遙遙的看過去,然後對上楚少淵的眼睛,那個時候他就知道楚少淵不會是個安分的人,楚少淵眼底藏着的那點慾念或許旁人看不透,但他早就將看了個清楚。

否則當初他也不會讓母妃攛掇着皇后對付楚少淵了,沒想到還是讓他成了氣候!

一想到這個認知,楚少涵心中涌起滔滔怒火,雙手陷在錦被中,幾乎要將錦被揉爛。

常隨不同於楚少涵的憤怒,他清楚的知道現在的事情可能麻煩了,若只是三王爺失蹤倒也罷了,但現在關鍵是三王爺他是不是知道了他們的部署。

他看着四皇子,沉聲道:“殿下,眼下當務之急是要將三王爺找到,纔好弄清楚他究竟知不知道我們的計劃,若是三王爺躲在暗中看着一切,只怕是會糟糕。”

楚少涵想到他派出去的那些死士,臉色一下鐵青下來,“你不要告訴我,人都沒有找到,死士就冒頭了!”

常隨有些爲難,這……該如何說好呢,天太黑,計劃是將楚少淵直接刺殺在驛站,好嫁禍到太子的頭上,因爲只有三王爺的死才能刺激的皇上廢黜太子,所以便沒有讓死士隱藏身份,直到消息傳過來,他才知道三王爺竟然在這樣的關頭失蹤了!

楚少涵看見常隨這一臉鬱色,立即便知道了情形,脾氣幾乎忍不住就衝了上來,指着常隨罵道:“你簡直是蠢成了一頭豬!這樣關鍵的時候怎麼能出這種亂子!平日裡的機敏都餵了狗麼?”

楚少涵越罵的厲害,常隨頭越垂得低,楚少涵罵了幾句甚爲無趣,將那口氣忍了下來,才又問:“如今雲浮城裡頭是個什麼情況?既然楚少淵是被父王指派來的,他這般失蹤定然不全是爲了防備我,說不準還有其他的原因在裡頭。”

常隨想了一下,然後道:“先前收到的消息稱,太子痊癒之後從太廟回了宮中,明日便是大年三十了,太子似是要與皇上一同祭祖。”

“廢話!”楚少涵凌厲的看了常隨一眼,“哪一年太子不與父王一同祭祖了?你說的這些算是什麼消息?”

四殿下很少這樣情緒外顯,常隨心中有些詫異,但多年跟隨楚少涵,他十分清楚楚少涵的爲人,臉上不動聲色的繼續稟告:“淑妃娘娘剛剛捎來消息,說是皇后娘娘從朝鳳宮中解禁出來了,今年會主持年夜的宴席,然後年初一的時候淑妃娘娘說她會陪着皇后娘娘一同接見外命婦。”

楚少涵眯起眼睛,自從衛家倒臺之後,皇后一直被禁足在朝鳳宮,這纔不出半年的時間,竟然就解禁了,難不成父王當真是要將皇位傳給太子?

不行!他得回一趟雲浮!

至少要看看太子跟皇后葫蘆裡賣了什麼藥。

他這麼一想,立即坐不住了,連忙從牀榻上翻身下來,一邊拿着衣衫往身上套,一邊對常隨道:“你去修書一封,給謝砇寧,就說雲浮有事我先回一趟雲浮,過段日子再來與他商議政事,另外告訴他,雖然他是新上任的福建巡撫,但他在福建這麼多年,總不會連我這個只在福建待了幾天的人都不如,有些事讓他自己做主就好。”

常隨點頭,四皇子這算是敲打謝砇寧了,只是不知道謝砇寧能不能聽懂。

……

謝砇寧收到四皇子寫來的書信時,心中忍不住鬆了一口氣,原本他還覺得這件事不會奏效,沒料到四皇子竟然這樣的愛惜羽毛,一點點的脾氣都不對着他發。

越是咬人的狗,平日裡就越不喜歡叫,這是謝砇寧多年在官場上頭的經驗。

只不過四皇子一定猜想不到,他這些天拖着四皇子的腳步,一個是爲了三皇子,另外一個則是爲了能夠給汪勵時間將總兵府徹底的拆吃入腹。

只有這樣,在敵寇來襲的時候,汪勵才能做最充分的準備,不會像先前秦伯侯在時那般,屢戰屢敗。

他垂下眼睛來,將書信隨手放在一旁,研墨另寫了一封信,卻不是回楚少涵的那封。

信上洋洋灑灑的寫了福建現如今的局勢以及方纔四皇子給他的那封信,全部都仔細的寫了進去。

等到這封書信到了楚少淵手裡,他低頭仔細一看,忍不住笑了。

然後轉頭對身邊人說:“魏青你瞧,局已經布好了,接下來就看戲子們一個個的粉墨登場了。”

魏青笑着道:“王爺料事如神,想必這一次無論是太子還是四皇子都要狠狠的栽一個跟頭不可了。”

楚少淵淡淡一笑,將冷硬的大餅就着水嚥下去,在冽冽寒風之中,輕輕拍了拍心愛的馬兒的脖子,聲音十分的輕柔:“雪團,這幾日辛苦你了,等回了雲浮,定然讓你日日吃得香睡得足,再不這般驅使你趕路了。”

馬兒似乎也能聽懂他的話語一般,長長的廝鳴了一聲。

……

嬋衣只覺得這幾天心神不寧,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將賬冊放到了一邊,端了桌案上的茶來吃。

錦屏將最近幾日的賬目出入一字不落的全都細細報給了她聽。

直到說完最後一筆賬目,嬋衣這才輕輕點頭:“這是我成親的第一年,便是有些疏漏也不要緊的,新媳婦總是會得到些寬容的,錦屏你不必這樣緊張。”

錦屏這幾日爲了年底的賬目幾乎是每日每夜都不敢閤眼的核對,生怕哪裡沒有做好,便是連庫房都查過了三回,上一世錦屏爲了要維護她而被顏姨娘隨便指了個人,在錦屏出府之後,嬋衣就沒有再遇見過幾個似錦屏這樣認真又心細的丫鬟了,每個人都有各式各樣的問題,她便是一天天的在賬冊當中度日,過了幾年這樣的日子,她的眼睛都開始不好起來,到最後還是簡安傑痛惜她的身體,強硬的叫誠伯侯夫人將家中一大部分的庶務都拿了回去,她這才覺得喘了口氣上來。

想來前一世定然是因爲從她這裡拿到的好處足夠了,簡安傑纔會說那番疼惜她的話。

如今到了這一世,她現在想起來,心中說不住的可笑,偏偏自己就真的信了簡安傑的話,也真是活該被騙了。

嬋衣將腦子裡的這些東西都扔到一邊,然後笑着看錦屏:“你這樣能幹,我怕往後我要捨不得將你嫁出去了。”

錦屏聽嬋衣提到自己的婚事,臉一紅轉過頭去,低聲道:“王妃捨不得奴婢,奴婢也捨不得王妃,奴婢將來要給王妃做管事媽媽的,哪兒也不去。”

說着說着便表忠心了。

嬋衣忍不住笑了,伸手去拉錦屏的手,認真的看着她:“你願意我還不願意呢,你這些年跟着我,什麼苦活兒累活兒都替我抗了,我怎麼捨得你嫁的不好!”說着又微微一笑,看向屋子裡伺候的錦瑟跟錦心,“你們兩個也是一樣,總要將你們好好的嫁了,看着你們有自個兒的小日子,過的美滿幸福,我這才能放下心來。”

說的屋子裡的幾個大丫鬟都有些害臊,錦瑟連忙嚷道:“王妃記掛着她們兩個便是了,奴婢是絕不要離開王妃的,奴婢的爹孃都是家生子,奴婢早就看中了外院管着書房的鄭小郎君,王妃若是要將奴婢配人的話,就去問問鄭小郎君是否有了,若沒有也好早早的定下來。”

錦屏連忙上手去捂錦瑟的嘴:“呸,你倒是個沒羞沒臊的!這樣的話也好在王妃面前說,我看你是皮子又發癢了!”

嬋衣也沒料到錦瑟竟然這樣實心眼,忍不住跟着笑了,揶揄她道:“你倒是省事,連夫婿都自個兒看中了,若是人家鄭小郎沒看中你呢?”

錦瑟一邊兒躲着錦屏的手,一邊兒笑得爽朗:“王妃笑話奴婢,奴婢也要說,若是奴婢不說,讓王妃給奴婢指了個奴婢不待見的郎君來,奴婢豈不是要悔青了腸子麼!”

聽她說的這樣理直氣壯,屋子裡的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忍不住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