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哄

嫺衣瞠目結舌的看着她,姨娘被送入家庵的事只有府裡的幾個主子知道,可顧曼曼一個外人,卻將府裡發生的事情弄的清清楚楚,她的本事未免也太大了些!

顧曼曼嬌俏的面容帶着幾分憐憫,“……聽說你從小是在市井之中長大的,一直到七歲才進了夏府,你姨娘的身份說好聽些是個貴妾,說得難聽一些,根本就是個外室,外室之女,比府裡那些個庶出的更低賤!”

“你住口!”嫺衣沒料到她會毫不留情的將自己的身世這樣堂而皇之的說出來,一時間血氣往頭上涌,再忍耐不住,大聲喝止她,“我…我不是!我是被記在母親名下的……”

“呵,”顧曼曼看着她,嘴角挑出一抹嘲諷的笑容,“恐怕也是因爲你要跟誠伯候府議親,夏夫人才會同意將你記在她的名下,可假的就是假的,雲浮城的世家都知道你低賤的身份,即便是鍍了一層金,難道旁人就會真的把你當做嫡女來看待了?可笑!”說到此,她忍不住嘖嘖嘆息,“可惜了你姨娘一片拳拳愛女之心,爲你做了那樣的事,結果卻被你一腳踹開,可見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閉嘴!你閉嘴!”嫺衣氣急敗壞的打斷顧曼曼。 www

好像是自己埋在心底深處最隱秘的東西被挖了出來,放在天光底下任人議論。

她覺得自己委屈極了。

姨娘的事她能怎麼辦?難道要她陪着姨娘一起去家庵麼?

她才十三歲,她的人生纔剛剛開始,她怎麼能在家庵終老一生?

她指着顧曼曼目含悲憤,“我道姨娘爲何會這般糊塗,竟然對我父親做出那種事來,沒想到居然是你這麼個蛇蠍心腸的人在裡面挑唆,我姨娘向來良善,你究竟是用了什麼話來哄騙她?還有,你今日將我騙到這裡來,究竟所爲何事?”

顧曼曼冷眼看着嫺衣嬌媚的小臉上一片悲憤,聲音忽然柔和下來,“嫺妹妹別生氣,我說這些並不是想激怒你,只是覺得你在夏家的處境實在堪憂啊!”

她見嫺衣眼裡滿是狐疑之色,一字一句分析給她聽。

“你想想看,你如今能過這樣的日子可全是因爲你跟誠伯候府的婚事在身,纔會被夏家人厚待,可這婚事卻是用你姨娘作爲代價換來的,難道你就不恨麼?按理說,你姨娘是三皇子的姨母,你跟三皇子是表兄妹,你們在夏府應該受到重視跟優待,可你如今過的又是什麼日子?難道你一點都不覺得委屈麼?難道你真的以爲你嫁了人之後,一切就都會好轉?你姨娘怎麼辦?難道就這麼算了?”

嫺衣眉頭皺起,疑惑的看着顧曼曼,“你這話裡有話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顧曼曼輕輕笑了,“剛纔跟妹妹那番話,我不過是試探妹妹的品性,原本以爲妹妹長得這般嬌豔,定然是個耳聰目明之人,可惜,試探之下才知道,妹妹的性情竟然如此單純……”

她伸手去拉嫺衣的手,靠近她耳邊低聲道:“你姨娘是被人害了,她想下手的對象從來只有夏夫人跟夏二小姐兩個人罷了,她原本想着等夏夫人跟夏二小姐一死,她便能以貴妾的身份掌家,而到時候作爲夏府唯一的女兒,你的婚事又會差到什麼地方去?可惜吶,棋錯一着滿盤皆輸,你姨娘實在是冤枉……”

“怎麼會……”嫺衣睜大眼睛看着她,“是誰要害我姨娘?”

顧曼曼譏笑一聲,“妹妹當真不知?你們府裡,還能有誰要害你們?還會有誰要害你們?”

“你…你是說……我母親她……”嫺衣吃驚的張大了嘴,話說了一半兒,卻再說不下去,可心裡已經明白了,在家裡只會有謝氏纔會做這樣的事,姨娘屢次跟她過不去,她纔會藉着這個機會將姨娘徹底拉下水,永遠翻不了身。

顧曼曼點點頭,“看來妹妹還不算傻,知道自己的敵人是誰。”

嫺衣眼睛垂了下去,默不作聲起來,即便知道了是謝氏害了姨娘,她又能怎樣?現在的夏家已經是謝氏跟嬋衣的天下了,姨娘都做不成的事情,換了她又能如何?

“……曼曼姐,謝謝你將事情真相告訴我,”嫺衣眼睛低低的垂着,一副傷心的模樣,“可畢竟是我嫡母,而且這件事也沒有什麼證據,尤其是最近二姐姐還病着,嫡母她……”

顧曼曼見她喪氣的樣子,心裡忍不住罵了一聲沒用,臉上卻更加柔和起來,“妹妹真是心善,知道了這樣的事情,卻還一副悲天憫人的心腸,若是給了我,定然要她們好看!”

嫺衣卻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我也沒那麼大本事……”

“妹妹此言差矣,”顧曼曼聽出她話裡的不甘,輕聲細語道:“事在人爲,聽說城郊有許多從西北逃荒過來的災民,既然夏二小姐病着,那不如讓夏夫人給夏二小姐祈福,施捨一些米糧給那些災民,給夏二小姐積積福氣,說不得她的病就好了,只不過若是因爲災民太多,而衝撞了夏夫人,這也是沒人能預料到的事情,只能說事出突然……”

說着說着,她的聲音忽然放低,輕聲:“你姨娘那邊你不用擔心,我店裡的夥計人人都能證明,你姨娘來寶香齋都是買的一些普通香料,到時候只要你在你父親面前爭辯幾句,讓他來一趟寶香齋就真相大白了,到時候他回心轉意了,你姨娘當然就能被接回來了!”

嫺衣驚訝的看着顧曼曼,她的意思是,讓謝氏施糧,然後被災民衝撞……這樣的話,謝氏的臉可就丟盡了!

她眼睛一亮,是啊,她怎麼沒想到!謝氏沒臉了,嬋衣也會跟着受牽連,到時候姨娘回府,就能接手府裡的中饋,她也不用再看別人臉色了!

只是,這樣真的可行麼?

嫺衣忍不住小聲道:“能行麼?嫡母身子不好,我怕她不會同意。”

“說你笨,你還真是不聰明!”顧曼曼怒其不爭的看着她,眼睛裡含着一層水氣,像是懷念什麼似得,“做母親的,哪裡有不希望子女平平安安的,”說到這裡,冷笑了一聲,“又不是讓她親自去動手,只不過是站在旁邊指使人幹活罷了,這樣哪裡就會累着她了?”

嫺衣聽了她的這番話,不禁想起了顏姨娘,想起了姨娘對她的好,重重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