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後

謝氏一把撩開門簾,看見眼前清秀少年微微蹙着眉頭,臉上帶着擔憂之色望進來,她連連點頭,聲音中帶着些輕微的顫音:“好孩子,多虧遇見了你,不然我們可就……”

說到一半,忍不住哽咽了起來,卻有種劫後餘生的感嘆。

簡安禮往車廂裡看了一眼,發現沒有那個女孩兒,提着的那顆心緩緩放了下去,心中那股子僥倖一閃而過,快到連他自己也沒察覺到這些情緒。

“子安兄!”宋雲楓追上來,看到被簡安禮踹下馬車的兩個漢子正要逃跑,他一手一個將人按倒在地,二人大力的掙扎,他有些按不住,不由的大聲叫着簡安禮,“這二人你要如何處置?”

簡安禮轉身跳下車,去看那兩個被宋雲楓捉住的人,見他們大力掙脫,連忙一把將其中一人的胳膊扭到身後,押解到車廂前面,對謝氏道:“不知夫人要如何處置這二人?”

謝氏見那漢子用惡狠狠的目光盯着自己,心中忍不住不悅起來,連聲問他:“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方纔爲何說要我的性命?是誰指使你們來的?”

那漢子卻陰鷙的笑了,“沒人指使,不過是看你們這些人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樣子不痛快罷了,憑什麼你們就吃穿無憂,而我們卻要忍饑受餓?”

謝氏頓住,竟然會是這樣的原因。

同車的嫺衣更是在經歷過驚嚇之後,再無法壓抑心中的惶恐,對着漢子便發作了起來:“誰讓你們沒投個好胎,既然生來下賤,就要學會認命!竟然敢對我們行兇,也不看看自個兒是個什麼身份……”

大約是從來沒有聽到旁人這樣直白的侮辱過自己,漢子那雙眼睛當中充滿了兇狠的光芒,被按在地上不停掙扎,嘴上哼哼出聲:“哈!我們是賤民那又如何?賤民就沒活的權利了?賤民就要被你們踩在腳底下踐踏?”

他盯着嫺衣的眼神越發的不善。

嫺衣見他反駁,更加火冒三丈怒目圓睜:“虧得我母親還想要施捨米糧給你們,才特意繞路過來瞧一瞧,我看你們根本就不配得到旁人的憐憫!你們這樣的人活着也是浪費米糧,還不如死了乾淨!”

“嫺姐兒,閉嘴!”謝氏聽她越罵越難聽,立即打斷她的話,雖她也厭惡這些人,但這般侮辱別人總歸不妥,又是在外頭,若是讓人傳揚出去,對夏家總歸不是什麼好事。

“夫人!”車伕王實一瘸一拐的終於趕了上來,見謝氏跟嫺衣都好好的,不由的熱淚盈眶,“是小的無能,讓夫人跟四小姐受驚了!”

“你自個兒都傷成這樣了,快別這麼說,”謝氏瞧見王實一頭的血,身上也染上了血漬,看上去狼狽不堪,她看着簡安禮連聲道:“禮哥兒,你懂醫術,快,給他瞧瞧這都傷着哪兒了!”

簡安禮反手將那漢子按在地上,一隻腳騰出來踩住他,防止他掙扎逃跑,另外一隻手伸到王實面前,去幫他查看傷勢。

王實連忙道:“沒傷着哪兒,沒傷着哪兒!”

簡安禮檢查過後,對謝氏道:“只是頭上的傷重一些,腿上應該是摔下去不小心扭着腳踝了,回去開幾服藥養一養便無大礙了。”

謝氏這才鬆了口氣,點頭道:“這樣就好,”然後轉過頭對漢子道:“聽說你們都是從西北逃難過來的,你們這樣缺衣少食的確實辛苦,可縱是如此,也不能與人不善做出這等事情來,尤其是現在還傷了人,若是輕易的將你們放過,恐怕有更多的人要遭到你們的毒手……”

漢子冷哼一聲:“你們這些人慣會裝腔作勢,要殺要剮只管來就是,何必惺惺作態!!”

這副模樣,簡直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你!冥頑不靈!”謝氏泥人般的性子,也被激的有了幾分火氣,側身過去對簡安禮道:“禮哥兒,這事兒要麻煩你一趟,你將這二人送往五城兵馬司,與官差將事情原委說清楚,這二人實在窮兇極惡,請官差務必好好懲治一番。”

簡安禮恭聲道:“夫人放心,這二人就交給我吧!”

……

等謝氏跟嫺衣回到謝府,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天空中有許多雲聚集在一起,烏壓壓的一片,雲層壓得很低,看上去似乎又要變天的樣子。

夏老夫人聽得下人們傳回去的消息,心裡擔憂,一早吩咐二門上,謝氏回來了就直接讓她到福壽堂,所以謝氏連衣服都沒換,領着嫺衣就直接去了福壽堂。

“傷沒傷着?”夏老夫人關切的看着她們,“怎麼忽然想到要去城郊的?前幾日謝大夫人來家做客的時候不是說了城郊的情況,若不是災民太多,今日又何必讓你們去廣安寺?”

夏老夫人之前就聽說了城郊的情況,一直提着一股子擔心,如今見她們髮髻都有些散了,當下便不悅了起來。

謝氏連忙解釋說是因爲想開倉救濟災民,纔會想着提前看看情況,誰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

夏老夫人皺眉:“雖說施米糧是件好事,但也不能這樣草率,西北這麼多的災民到雲浮,朝堂上頭也沒什麼動靜,我們不能貿貿然的牽頭來做,總要先看看再說。”

嫺衣撇了撇嘴,小聲嘀咕:“那些災民一個個都凶神惡煞的,哪裡像是需要人施捨,我看我們也不必費這個事,省的再出這樣的事,反倒是我們的罪過了。”

謝氏想到馬車上的驚險,也有些後怕道:“都說西北民風彪悍,我看傳聞一點不假,那些災民當真是可怕的很。”

夏老夫人見她們二人是當真受了驚嚇,也沒再所什麼,只是問了下人的傷情,便揮手讓她們下去歇着了。

……

簡安禮跟宋雲楓剛將兩個漢子押解到五城兵馬司,就見沈伯言正從衙門口出來,見到他,笑着道:“子安,你怎麼會來我們五城兵馬司?”

簡安禮簡單的將事情敘述了一遍,沈伯言看了眼兩個漢子,忍不住眉頭挑高,若是沒看錯,這二人都是練家子。

他原本是下了衙要回家的,聽到這樣的事,又看到這樣兩個十分違和的人,心中隱約覺得有些奇怪,協助簡安禮將人押到了衙門裡,又特意安排了牢房給二人。

轉身出來的時候,見簡安禮還在填寫狀紙,他走過去低聲道:“子安,這件事恐怕沒那麼簡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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