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覺要義又沉默下來,對着吳王宮的方向想着他自個的心事,施施無聊地站起來,順着天台的護欄邊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和酒樓一牆之隔的店鋪是一家玉器坊,只不過比回春堂少了半層,硃紅的房頂修飾着瓦當和石獸;施施一時好奇,跨過低矮的護欄跳到玉器坊的樓頂上。
和回春堂一樣,店鋪裡面也是家眷居住的園子,園子裡面掛着盞盞六角燈紗燈,映出九轉回廊的形態,像一串紅豔豔的珊瑚珠子,看來又是姑蘇城裡的富貴之家。
施施探頭打量了幾眼,正打算轉回身問問要義隔壁人家是誰,庭院修飾得比要家華麗貴氣多了,突然發現園子裡的假山處似乎有人影在動。
“你在看什麼?快回來阿施,偷窺人家內院情形,非君子所爲之事……”
要義也跨過護欄跳到玉器坊的樓頂。
“噓……”施施伸指豎在嘴巴上,然後再指指下面,小聲對要義說,“有好戲看——”
要義納悶地走過來,只見鄰家後園的假山下面有人在拉拉扯扯,藉着月光他定睛望去,是一個婢女裝扮的女子趴在假山一側,身後有一個男人正在解衣帶。
兩人的對話還隨着夜風隱隱傳來,女的不耐煩地說,“你倒是快點啊!磨磨蹭蹭地不怕老爺的人瞧見?!”
男人也是氣呼呼的聲音,“他niang的,大爺我比你更急……草!褲帶拉成死結了!”
施施實在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要義連忙捂住她的嘴將她帶回酒樓的天台。
“是不是扮男子扮得久了,臉皮越來越厚……你這作爲哪有半分女兒家的樣子?!”要義待施施坐回石凳,忍不住開口數落她。
施施還是嘻嘻地笑,“免費的活春...宮耶,幹嘛不看?”
‘可是你身邊還有咱這個熱血男人吶,你有點防範意識好不好?’要義嘆息,‘若是真的能娶這丫頭做媳婦,恐怕得好生調教一番才行……’
不見要義回答,施施瞅瞅他那張俊秀完美的臉,他的黑眸深邃難言,在星月交輝下散發着淡淡的柔光,神情略略有些扭捏,與平時波瀾不興的模樣實在大相徑庭。
難道是被剛纔的那幅少兒不宜的畫面鬧得春懷盪漾啦?那麼,他現在是在想姬軒嗎?不是真心喜歡咱,上次爲什麼對咱說長長久久地神馬地,鬧着玩的嗎?
對他來說,咱到底算什麼啊!
施施實在忍不住,想對要義問個清楚,可是說出口的卻是:
“你……和姬軒,誰攻誰受?”
話一出口,施施才反應過來自己問了什麼,恨得差點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要義還沉浸在與施施的婚後生活如何旖旎奇妙的想像之中,聽到施施突如其來這麼一問,頓時愣住了。
他認真想了想纔回答,“這幾年與他私下相聚的機會並不多……”
的確是很久沒有比試過武功了,不知阿軒的內力精進有無,“阿軒力氣比我大,一般是他攻我守……也是礙於身份嘛,我總要讓着他些。”
“噢。”施施的臉慢慢紅了,很是同情地望着要義,真是個溫柔體貼的好情人,只可惜……他的身心不屬於女人。
要義見施施抱緊了手臂,像是很怕冷的樣子,“夜深了,我送你回竹園吧。”
回到竹園,紅玉和另外兩個僕婦正在明堂裡做針線活,施施從窗外看了一眼,沒去打擾她們,自個兒到淨房裡找到盛熱水的暖窼,簡單洗涮了一下回臥房休息。
閉上房門的時候,施施突然汗毛一豎,她的房裡另外有人!因爲,窗外的紗燈打進來,正好打出一個淡淡的黑影在她的影子旁邊。
一隻大手迅速捂住施施即將出口的尖叫,“別叫,是我!”
“嗚……軒大哥?”施施掙開姬軒的手,“你幹嘛躲在我房裡?回春堂又不是不許你進來。”
姬軒小心地瞧瞧窗外,“我是來看你的,不想見其他人。”
施施奇了,“來看我?你不想念義掌櫃的,他今晚還說很少有機會與你私下裡見面……”
姬軒直接忽略了施施後面一句,俊面一寒,把施施迫在牆壁上靠着,“怪不得膳房裡不見你的人影,你今晚和阿義在一起?你們在一起做甚麼?”
施施恐懼地連連擺手,眼前的姬軒和之前陽光少年的模樣大不相同,黑髮微有些亂,疲憊的面容此刻因線條緊繃而顯得有些冷硬,渾身上下都散着風雨欲來的寒氣。
“我們只是在酒樓……天台上說說話,掌櫃的、他他心裡只有你,對我沒沒有……”
姬軒突然低下頭,吮住施施一緊張就大口喘氣的櫻脣,施施腦門一陣發麻,舌尖傳來極熟悉的氣息,再加上姬軒大力的摟抱,她幾乎要閉氣昏倒了。
“沒有就好,以後不許你和他單獨相對,你是我的,現在是、以後是,永遠都是……”
姬軒撫着施施洗去僞裝的小臉,他想她並不知道,她的容顏對男人而言是種何等的誘惑!手下的肌膚透着淡淡的粉色,滑...嫩細膩如牛乳凝脂,只看一眼就永記不忘,觸摸一次便想再進一步地擁有……
“不對,你在說什麼?”施施凌亂了,姬軒剛纔的話就不應該對要義說嗎?還有,施施這纔想起一個嚴重的問題,他爲什麼要吻咱?咱怎麼就任他親了捏?
施施用力推開姬軒,“軒公孫,那日在船上你我蕭歌相伴,互相引爲知音……阿施以爲軒公孫是光明磊落的君子,沒想到,您到小人的人房裡,做出這等非禮之舉,您快走吧,不然……小的叫人啦!”
“失禮?”姬軒俊眉微揚,“你是我早晚都會娶回家的心愛女子,我夜會心上人,傳出去也是風流趣聞一樁,你情我愛的,談什麼非不非禮?”
“誰跟你‘你情我愛’的!”施施真的生氣了,莫非這位公孫是因爲她和要義走得太近,怕她動搖了要義和他的感情,所以故意晚上來輕薄她,好破壞她的名節?
哼,你打錯主意了,咱心裡最重要的是銀子,節操這種東東誰喜歡給誰,八八折優惠大贈送!
不過,看姬軒此時看她的眼神,那裡面的愛情糾葛、無可奈何,明明就是……施施心頭突地一動,難道自己之前的猜測是錯了,要義和姬軒他們根本不是同志?!
姬軒沒想到施施對他這麼冷淡,氣哼哼地道,“你這個善變的女人!方纔……方纔我親你的時候,你還主動抱住我來的,分明就是用情的!”
“我哪有?!”施施一急之下說話不經大腦,“那是因爲我走神了!我把你當成另外一個與你外表相似的男人!”
這話有一半是真的,看到姬軒,她就會不自覺地想起夫差以前對她的好,可是姬軒方纔抱住她的時候,她明明是不討厭的,這並非是全因爲他長得像吳王。
說完,施施戒備地向門口的方向走去,她以爲姬軒聽了這番解釋會一怒而起,會打她耳光也說不定:任誰在親熱的時候,被對方當做另一個的替身會高興?
姬軒的表情先是驚愕,慢慢地平靜下來,似乎還有三分高興的意思,這讓施施更加糊塗了。
“過來。”姬軒坐到牀沿上,指指身邊對施施道。
施施瞪大了眼,“你想幹嘛?!別以爲你是公孫,我就得乖乖地任你欺負!我不過去,你……你快離開我的房間!”
姬軒嘆口氣,“別這樣子,和只受驚的刺蝟一樣,我不對你怎樣……再過幾天,大軍就北上攻打齊國,我得有好久見不到你,坐下來讓我好好看看行不行?”
嗯?施施的表情緩和下來,怪不得要義這段日子也忙得不見人影,吳人要出國打仗了嗎?
“過來嘛。”姬軒的話音裡多了三分撒嬌的意味,配着他蓄了短髭的沉穩面容,顯得十分滑稽。
“呵……”施施的臉板不住了,想起姬軒說起他三歲沒了娘,缺鈣少愛的可憐身世,剛纔升起的怒火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
施施剛一坐下就被姬軒抱在懷裡,臉龐緊緊貼住她的左頰,“小丫頭,你都不知道我多想你……等打完齊國這一仗,興許……再等等,我要給你一個天下最榮耀的身份……”
“你們真的要去齊國打仗?”施施聽不太清楚姬軒咕囔的是什麼,她對於歷史上的這段記載並不是瞭解,只知道吳王是在和越國對戰失敗之後自刎自死,此後吳國的政權不復存在。
聽姬軒說,現在是去齊國打仗,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的災難吧,施施一掌推開姬軒的腦袋,對着他的臉認真地問,“你和掌櫃的都要參戰麼?”
“自然,男人自小習武強身,不就是爲了有朝一日沙場殺敵,揚眉吐氣麼?”說到上戰場,姬軒臉上的鬱色一掃而光。
‘合算父母把你們養這麼大,就是爲了讓你們到戰場上光明正大地砍人或是被砍?’
施施翻了個白眼,終於還是把擔心的事情問了出來,“那個……我是鄉下人啊,不懂什麼戰略方針啥的……那個,聽說齊國也是大國啊,你們這次去打仗,是不是得去很多兵力和戰車啊。”
“三萬兵將,五百戰車。”姬軒若有所思地低下頭瞅着施施,如實地說來。
三萬兵將、五百戰車,這是大周諸侯國所能允許配置的最大的軍事力量了……夫差這是竭全國之力與齊國一戰啊。
“我是說……”施施撓頭,“國中所有的青壯年都北上打齊人,要是……要是有外國人乘機來打咱們怎麼辦?比如越國啥的……”
姬軒心中一暖:原來這丫頭吞吞吐吐地在擔心這個,“別說,你雖然是個鄉下丫頭,想法和見解倒是挺到位的!這次吳王殿下親征,但是伍相國和世子帶領部分兵力留守姑蘇城,確保王城的安全;而且,越王勾踐這次也出大半兵力一起攻打齊國。”
吳越聯兵一起打齊國?這是爲啥?是齊國人跑到吳國邊界上打死了吳國的兔子,還是齊王從越王手裡搶走了一塊染血的大饅頭?幾位國君因爲什麼大事結了仇?
施施越想越是糊塗,慢慢地也就釋然了:姬夫差的未來、吳國的存亡,早就在她離開吳王宮的那一天,就與她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了對不?不管歷史上記載的那些悲劇會不會發生,只要這段悲劇不是因她而起的,不就心安了嗎?
想清楚這一節,施施轉而交待姬軒,“你是公孫身份,應當也是帶兵的大將對不對?”
“嗯,我是大將。”姬軒笑得滿面春風。
“不管戰爭的起因是什麼,最無辜的是老百姓,若是對方是手無寸鐵沒有反擊能力的齊國老百姓,你不會讓手下傷害他們是吧!”
姬軒點頭,“這個自然,我是正人君子。”
施施放下心來,“那你也要記得勇敢固然是好品質,但也得量力而爲,不要硬碰硬的,打不過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別讓自己受了傷……”
“嘮叨女人。”姬軒低下頭再次封住施施的嘴,雙脣狠狠碾壓着她的脣,兩人呼吸立時糾纏在一起,他用舌尖頂開她的貝齒吮住她的舌,粗暴地吮吸。
男性的氣息在施施口中橫衝直撞,抗拒的哼唧聲被他無視地吞下,半晌姬軒才放開施施的脣,用力摟她在胸口,“丫頭,要乖乖地,好好在回春堂等我回來,不許出門、不許和男人單獨相對……不然,看我回來怎麼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