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洞房花燭夜

陸梁溫柔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之時唐卿才堪堪回神,紅蓋頭是內務府三位最好的繡娘用上等縷金線織出來的流光錦,花紋天成,暗含流金,日光照在上面如同海上碧波起,山間祥雲飛,渾然天成。

此時此刻,唐卿很慶幸有這麼一個紅蓋頭能擋着。

伸出手去,手心微涼,那是她一路上緊張手心裡面出的漢。陸梁立刻拉住了她的手,緊握着,帶她走出了喜轎。唐卿能感覺到,拿手裡也滿滿的都是汗。

看來他們都是一樣的。

喜娘將紅綢送到她的手裡,唐卿緊緊的捏住了。任由喜娘攙扶她,一步一步的進了王府,她以後永遠居住的地方,她的家。

聖上一向仁愛,對待孩子寬嚴有度,幾個孩子大婚只要不是有要事牽絆住了基本都是會親自到場的。這一回也是帶了皇后親自到了。昭儀這個生母卻是不在。大婚之日,沒有叫妾妃受禮的規矩,哪怕那是親孃。

“一拜天地——”

從今以後,福禍相依。

“二拜高堂——”

從今以後,生死相隨。

“夫妻對拜——”

夫妻禮成,今後永不分離。

入了洞房,由他挑起喜帕,唐卿低眉順眼,旋即微微擡頭,輕易地驚豔了他。

察言觀色,僕從們都的退下。

陸梁上前一步,立在她的面前。

“簡周…”

“…王爺”

陸梁不應答,只是溫柔的朝她笑。

“孟觀…”

陸梁仍舊不應答,唐卿不由得疑惑:“…”不會是被她驚豔傻了吧!

陸梁動作輕緩,但卻不容拒絕。他蹲在了她的面前。一下子便由仰視變成了俯視,唐卿有點不大習慣。

“你…”

“岳母都是怎麼稱呼岳父的?”

“稱字。”

“…那岳父岳母可真沒情調…”陸梁笑道:“稱字當然可以,不過現在,我想聽你喚我夫君。”

“……”從來沒有過的,唐卿人生幾十年,從來沒有喚過這兩個字的。

“叫一聲給我聽聽。”陸梁滿臉洋溢的都是興奮和喜悅。

“你總是在這裡沒關係嗎?皇上還在外……”

“還叫皇上?”陸梁笑着和她坐在一起,道:“不管,今日是我大喜之日,我最大,誰都不能阻止新郎和新娘子在一起說話。”

“快叫夫君。”

唐卿幾次張口,但不知爲什麼,就是叫不出來。

陸梁那雙充滿着喜色的眼睛一直滿含期待的看着她…但她就是叫不出來。

外面已經有人在催促了,唐卿很想叫出來,但是明明覺得那兩個字就在嘴前,一張口便就說了,卻偏偏堵在哪裡說不出來——明明不算一件事情,卻被她弄的那樣煎熬。

後來實在催的急了,唐卿紅着臉推他:“你先去忙,回來…回來有多少聽不得?”紅着臉,不是羞的,是急的。

陸梁只當她新嫁娘,不好意思開口,也不強迫,雖然他真的很想聽她喚一聲“夫君”。但是他不可能真的把父皇母后和來賀喜的人們都扔在外面不管。

一翻迎來送往之後,陸梁帶着滿身的酒氣回了新房,唐卿已經不是方纔的樣子了。卸去了簪環,褪去了喜服,洗去了妝容。

沒有了多餘的裝扮,唐卿只穿了一身簡單的衣裳,也是大紅色的,繡了鳳紋,但是不繁複,腰帶鬆鬆一系,顯露出一截纖細的腰身,穿在她身上叫人移不開眼神。一頭長髮用金簪挽了,隨意的落在身後,裙底隱隱露出一點紅色,是她的繡鞋。

陸梁一下子就看呆了。

“夫君回來了。”

唐卿紅着臉,這回不是急得,而是羞的。

“……”乍然聽見自己想聽了許久的話,陸梁還以爲自己幻聽了。

“怎麼了?”

陸梁上前幾步:“沒什麼…我…”忽然梯見唐卿不自覺的皺了眉頭,陸梁頓住,然後笑着退開道:“沒什麼,本王想起還沒沐浴,一身的酒汗味兒。”說着便揚聲命人進來,服侍沐浴。

唐卿見他進去了,叫人去做一碗酸筍湯來給他解酒。

他出來的時候酸筍湯正好放的溫溫的,唐卿坐在桌邊等他,龍鳳紅燭的柔光打在她的臉上,陸梁忽然就明白了什麼是燈下出美人!

那是一派怎樣的風景呢,陸梁自認學識不差,可是此時此刻也不知該如何形容。有一句話,很俗氣,但是很貼合:“大概是畫裡飄出的仙子吧!”

“醒酒湯,喝一點吧!”

“……”他現在一點也不想喝這玩意。

“…啊—”唐卿的驚呼輕而短促,真的只是受了驚嚇而已:“你醒酒湯不喝了。”

“如此良辰美景,花前月下,我喝那玩意做什麼?”陸梁眼睛裡滿滿的都是那一個人,道:“放心,我沒醉。”

唐卿什麼也沒說,伸手攬着他的脖子,讓他抱得更輕鬆些,把頭輕輕的靠在他的胸口,聽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很快,也很亂。

唐卿忍不住咬着嘴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