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流雲聽令帶着丫頭們去找,杜鵑也跟着去,葉茜和孟昭院子裡站着。孟昭貌以看着丫頭們在找香袋,卻是把聲音壓低了,笑着道:“茜姑娘只是來找香袋的?”

“香袋在我屋裡。”葉茜說着,就像楊婉真說大太太讓她來送東西,丟香袋一樣是藉口。看向孟昭又道:“只是有件事,我與妹妹不知道該謝謝孟大爺,還是孟大爺給我們賠不是。”

孟昭神情幾分玩味,語氣中透中一股興奮,道:“爲什麼我要賠不是?”

“國公府的馬車沒那容易受驚。”葉茜神色淡然,語氣卻稍帶嘲諷的道:“京城各家的馬車都會有標記,朱輪華蓋車又常是姑娘坐的。”

孟昭稍稍怔了一下,道:“難道國公府的姑娘可以自己擇婿?若是真的,這樣的教養,再好的門第我也不敢娶。”

“孟大爺如此高傲自負,我怎麼敢如此想。”葉茜冷笑說着,又道:“我只是幸慶,虧得我與蕎妹妹膽大,若是換個膽小的嚇出個好歹來,想來孟大爺也不會有絲毫內疚之感。”

“我自小跟着馬兒一起,自然曉得分寸,如何真能嚇到姑娘們。”孟昭說着,隨即語氣軟了下來,道:“也是我行事魯莽,我給姑娘賠不是。”

葉茜臉上淡淡然笑着,停了一才道:“孟大爺如此折騰,一是想顯顯本事,二則是想看看葉家姑娘能不能配得上你,很可惜喲,裡頭坐的並不是正牌小姐。”

“其實也是真巧,那是我上京頭一天。在家時聽祖母說過高門大戶的規矩,千金小姐別說見外男了,就是親兄弟姐妹,也不是時常見面。”孟昭說着。

孟葉兩家的婚約孟老太太給他說了,依着孟老太太的意思,若是葉家願意嫁女兒自然是最好的,要是不願意,孟家也不可能強按頭,全憑孟昭的造化。孟昭卻不這麼認爲,大丈夫何患無妻,要是葉家有眼光自然會同意婚事,不同意就算了,等他以後發跡,多的是媒婆上門。

就這麼巧的,他剛進京城的門就看到了理國公府的車駕,那時候他還有錦衣和白馬,要是再晚幾天就要拿去換錢吃飯,也不會如此。當時他真以爲就是進到國公府,也不可能看到國公府的小姐什麼樣,要是早知道葉家如此開明,他也不會如此。

葉茜聽得心中冷笑不己,這人不只是看起來狂妄,心裡更狂妄。頓時有種無話可說之感,反正孟昭也道歉了,人品如何也與她無關。便上前幾步笑着對院裡忙活的丫頭們道:“算了,一個香袋而己,找不到就算了,勞煩各位姐姐了。”

流雲走過來笑着道:“姑娘說的哪裡話。”

“我想着也可能是掉到老太太屋裡了,不值什麼,讓杜鵑她們再做就是了。”葉茜笑着說,召手喚回杜鵑,道:“我們回吧。”

孟昭笑着對流雲道:“送送姑娘。”

丟了一個香袋,也沒人當回事,回到屋裡後杜鵑和喜鵲就開始做活計,給葉茜和葉蕎做隨身帶的東西。葉茜和葉蕎也沒閒着,繼續給葉景爾做生日賀禮,葉茜做了個扇套,葉蕎做了個荷包,昨天才裁了尺寸,今天開始縫。

主僕四個一處說笑做着針線,只見小丫頭過來,手裡拿着一個香袋道:“這是孟大爺屋裡看到的,不知道是不是姑娘的。”

葉茜擡頭看了一眼,不知孟昭這是何意,只是笑着道:“我的那個已經找到了,勞煩孟大爺還想着,代我道謝。”

“是。”小丫頭應着,也不說其他,拿着香袋又走了。

等小丫頭出了門,葉茜便道:“一個香袋而己,要是有人問起,就說已經找到了。”

剛說完這話,喜鵲起身去倒茶,回頭就看到葉茜中午帶上的香袋在牀腿邊上掉着,往上前撿了起來,拿給葉茜道:“真讓姑娘說準了,可不是找到了,準時換衣服時拉掉的。我們自己沒留心找找,倒是尋到外頭去了。”

葉茜只是笑着道:“找到就好。”——

ωwш ⊙тт kǎn ⊙¢O

葉二太太前後忙活,半個月就把孟昭打點的妥妥當當,後頭院裡丫頭婆子,前頭書房裡是小廝先生,跟葉家爺們一樣,全部安排妥當。

孟昭更是勤勉懂事,早上請安之後就到外頭書房來,早上跟着先生唸書,下午無事便在前頭書房院裡練功,中午飯也端到外書房。直到晚飯時分纔回後院,請安之後要麼在屋裡看書,要麼與葉景怡說話、下棋。行事循規蹈矩,也不與丫頭們說笑。偶爾也跟着葉景怡等出門去,卻只是親友家裡或者公主府,並不到別處去。

葉老太爺看他這樣越發的喜歡,又請了一個武術老師指點孟昭武藝。葉老太爺上過戰場,家傳武藝雖然沒學全但也沒全部落下,也教過葉景怡,只因葉景怡不是學武的纔料,葉老太爺還遺憾了許久。現在遇上孟昭,正是對了葉老太爺的胃口,爺倆常在一處對練。

百日之期已滿,葉老太太主持給妙筆和丹青開了臉,正式放在葉景怡屋裡。當然也沒有把葉景爾落下,葉老太太親自到葉景爾屋裡挑選,又問了葉二太太的意見,最後把葉二太太屋裡兩個大丫頭翠果和青朵給了葉景爾,又叮囑嬤嬤們定要好好照看。

忙忙碌碌中三月來了,兩大箱春裝擡進來,葉景爾的生辰也到了。十五歲乃是男子志學之年,也算是大生日,因還在國孝中,雖然沒有戲班,葉老太太卻是在邀月臺下頭擺了幾桌酒,把家裡老少都叫上,鄭重其事的給葉景爾過生日。

葉景爾比姑娘們的年齡都大,該是妹妹給哥哥拜壽,前一天章雨柔就與衆人約好,姐妹們一起去給葉景爾拜壽。早飯請安之後,姑娘們回屋換了衣服拿上賀禮,外頭兩輛車駕已經準備好。葉景爾並不像葉景怡這樣住在三門裡,他是七歲以後就搬到二門裡的書房中,雖然沒出二門,姑娘們沒事也是去不着。

從西邊夾道過去,直走到二房儀門前,丫頭們扶着下了車,進了垂花門。葉茜這是頭一趟來,不自覺得打量着四周,整整齊齊一節小套院,進去先是左右各三間廂房,中間以拱門相隔,再進去纔是正房,上頭三間正房,左右三間廂房,以抄手遊廊相連。

正上頭三間是葉二老爺的內書房,除了搞書童搞清客時用用其他時間都是空着的。西邊三間是葉景伍的臥室,東邊三間則是葉景爾的。

早有小丫頭進去傳話,葉景爾迎了出來,今天他生辰,雖然在家裡卻是穿的十分整齊。頭上紫金冠,勒着二龍搶珠抹額,身上百蝶穿花大紅袍,衣服都很好,但是葉景爾的長相氣質並不襯大紅,也有點撐不起來的感覺。

“給二哥哥道喜。”葉蕎和葉茜上前笑着說。

給葉景爾拜壽,表姑娘們肯定不能多說話,也因爲這樣章雨柔才特意姑約好大家一起去。葉芙自視甚高也有點看不上葉景爾,葉薇雖然跟葉景爾是親兄妹,因並不同母,也不親近,此時也不上前來,那隻剩下葉茜和葉蕎上來打頭陣。

葉景爾臉上笑的很開心,神情卻顯得有些手忙腳亂,只是道:“妹妹們屋裡坐。”

讓着衆人進到屋裡,三間廂房頓時顯得小了。葉茜曉得章雨柔的心思,不等丫頭上茶來,便先開始行禮,也把賀禮送上來,葉蕎,葉芙,葉薇的也都拿了上來,都是香袋荷包之類的針線,不管自己做的還是丫頭做的,這種隨身物品妹妹都可以送。章雨柔送的是一個套文房四寶,楊婉真是畫的一個扇面。

葉景爾一一親手接過來,唯獨章雨柔那份因爲東西太多,丫頭用托盤託着,葉景爾從丫頭手裡接過來,低着道:“讓表妹破費了。”

章雨柔只是笑笑也不接話。

翠果帶着小丫頭奉茶上來,實在是因爲葉景爾太透明,別說讓他活躍氣氛了,就是順着往下敘話題都有點困難。葉蕎倒是很想找個話題聊下去,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喝了茶,又坐了一會,葉茜就笑着起身道:“我們一窩蜂的過來,倒是擾了二哥哥。”

“怎麼會打擾,難得妹妹們過來說話。”葉景爾笑着說,說話時的神情很真誠,是真心留她們多坐坐,但坐下之後說什麼卻真不知道。

葉芙坐了一會也覺得挺悶,笑着道:“老太太正在着人後花園裡擺酒席,不如一會園子裡話話更熱鬧。”

“也是。”葉景爾低頭訕訕的笑着,也笑着站起身來。

葉茜看葉景爾這樣,心中有幾分感嘆,估摸有一半是因爲章雨柔在場,再就是本身太透明,突然間成主角了一時間無法適應。想想葉景爾也是可憐,親爹那樣凡事不管,落地就跟着生母,結果生母被葉老太爺處置了,偏偏他那時已經記事。

要是換個性格非常強勢的,只怕要心存怨恨。葉景爾天生沒那麼強勢的性格,生母的死只怕讓他生出一份懼怕來。身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長輩照看,雖然有先生嬤嬤奶奶,到底不是至親之人,性格如此也就不奇怪了。

葉景爾送衆人剛出屋門,就聽院門口傳來葉景祀笑着的聲音:“二哥在屋裡嗎,我們來拜壽了。”

葉景霰打頭,一直到最小的葉景陸,除了葉景怡這個大哥外,弟弟們全部到齊,最後是孟昭。五個人擁着進到拱門裡,姑娘們不自覺得站住腳,再加上丫頭婆子,頓時把院子站滿了。

“姐姐和妹妹們也在呢。”葉景祀看到姑娘們也不意外,只是笑着招呼,拜壽肯定都是這個時間。隨即又向葉景爾拱手見禮:“給二哥拜壽。”

他一行禮,跟着兄弟們也跟着見禮,葉景爾也忙着還禮,一時間拜個不停。

葉茜不自覺得看一眼最後的孟昭,都說三天不見刮目相見,孟昭則是用一個月不到的時間把自己脫胎換骨了。進門時的那股狂傲全部收了,打扮的規規矩矩,說話更是謙和有禮,一句不多說,一步不多走。

更神奇的現在的孟昭,不管是氣質,行動舉止或者生活習慣,橫看豎看都是地地道道的大戶公子。孟老太太就算是曾經的侯府夫人,孟家現在的生活環境也養不出大少爺,完全不考慮錢跟典當衣服過日子差太多了。就是有氣勢加成,真金白銀堆出來的貴族公子,許多習慣都是生活中潛移默化養成的。

就像她跟葉蕎,住進國公府也有大半年了,一樣的上學唸書,乍一看也像模像樣了。細看就能發現跟葉芙和葉薇還有些差距,大概還要努力一段時間才能把原本的一些習慣改掉了,跟真正的千金小姐同步。

孟昭跟着衆人行完禮,也微笑地看向姑娘們,看到葉茜時嘴角勾起一抹笑,卻仍然顯得謙和有禮,很隨意的模樣。葉茜臉上笑着,內心多少無語,如此的能裝能演,何不上臺去當戲子。不過也得服氣,這確實是一種本事。

鄉下少年剛進京時要表現的霸氣,用霸氣掩飾土氣,狂妄有野心怎麼也比畏畏縮縮的強。真在國公府住下了,也打算在貴族少爺這個圈裡混了,那就要照着規矩來。不然一個窮小子帶着囂張的臉,那就惹人厭了。

章雨柔看他們兄弟說話,便笑道:“你們兄弟說話,我們就先過去了。”

葉景祀馬上轉過身來,向章雨柔行了一個禮,用認真的口吻打趣地道:“恭送大嫂。”

饒是章雨柔也瞬間漲紅了臉,又是羞又是嗔的瞪着葉景祀,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反應纔好。

想斥責他幾句,又怕他人來瘋起來說的更厲害。要是什麼都不說,自己臉上也過不去,最後只是手指着葉景祀嗔道:“油嘴滑舌,也不怕老師打你。”

葉景祀馬上哭喪着臉道:“我只怕大哥打我。”

衆人都忍不住笑了,章雨柔臉更紅了,最後一揮手對姑娘們道:“我們走。”

旁人看葉景祀如此說,雖然沒膽子跟風打趣,卻都是笑吟吟看着。這聲大嫂叫的也就早了一年,明年這個時候國公府估計就要準備婚事了。唯獨葉景爾臉色有幾分難看,因爲透明慣了,此時也沒人在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