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趕過來的禁軍護衛,幾十名一起從冷宮門口破門而入,大門被衝開的瞬間一股血腥味道撲面而來,緊接着讓衆人震驚的便是躺了滿地的屍身。
那些常年待在這裡的廢棄妃子,身子弱的風吹即倒,他們沒有一日不盼望着皇上可以踏足冷宮或者迎她們出去的,可就在此刻,皇上就站在冷宮門口,她們卻也無緣一見了,只能在一牆之隔的冷宮內被一刀命中,慘痛嗚咽着在地上痛哭哀嚎。
滿院子的黑衣人在面對面看到禁軍護衛之時,仍揮舞着手中尖刀,絲毫沒有畏懼之色。看得一向威嚴如炬的皇上都不由倒退了半步。
就在場面已經混亂至極的時候,太后的轎輦中突然傳出聲音,“惠仁,惠仁不能死,快派人保護惠仁……”
皇上心頭一震:對啊,惠仁不能死,她鬼母之命承載着整個北夏的安定,可是萬萬不能有性命之危的,“來人啊,闖關進去最裡層,務必要保護好廢后惠仁,如若她又任何閃失,朕唯你們是問。”
“是!”禁軍統領立即允諾,揮手指了數十名護衛匆忙衝進了冷宮的大門,直奔最裡層的冰火暗室。
而這一頭,雲錦雙眼圓圓的瞪着,滿面不可思議的走到了皇上面前,哽咽着幾乎說不出話來,“父皇,您剛剛說?……惠仁?是……她嗎?”已經被廢掉的皇后不能叫“母后”她身背“鬼母”的惡名,又不能叫她作“母親”,此時此刻,在諸多人面前,雲錦只能稱惠仁一聲“她”。
雖然在此之前,母女早已重逢,私下裡見過不知道多少次了,雖然明知道是在演戲,但云錦的淚仍然那麼真實。
上官站在一旁幾乎看呆了。連忙上前扶住雲錦道,“公主,現在情勢很危險,還是到一旁避一避纔是。”
上官話音剛落。卻忽然察覺面前的皇上有了動作,他伸出寬大的手掌,輕輕撫了撫雲錦的眼角,擦掉她幾欲掉落的淚珠,“來人啊,保護好公主!”一聲令下,身邊走出十來名護衛,不由分說將上官和雲錦全然圍在了中間,直接跟皇上隔絕了開來。
冷宮的門口,十餘名僧人仍戰戰兢兢的念着咒語。眸子微閉着,毫無安全感的時不時瞄一瞄周遭的環境,生怕冷宮之內的黑衣人何時突然衝出來將他們的命了結了,其中表現最爲不安的便是皇后特地指過來的那位巫醫了,他的面色幾乎已經蒼白。口中也不知道在默唸着什麼咒了,眼神更是顧盼左右,恐怕若不是皇上就站在面前,他早就夾着尾巴不知道躲到哪個角落了。
上官嘲諷的笑着,眼神始終盯着那位巫醫,真是猜不透,皇后當年怎麼會找一個如此膽小如鼠的人僞裝巫醫。遇到這麼點兒小事情就嚇得屁滾尿流,若當年惠仁有一點點準備,也不會被“鬼母”之命,一扣就扣了這麼多年。
一時間,冷宮裡的黑衣人越來越多,如同蟲鼠般開始朝外竄涌。殺人不眨眼的本性也愈發狂熱,衝破冷宮之門後,直奔神壇周圍的僧人們以及正威嚴站在不遠處的皇上,十分驚險的是,其中一個黑衣人的劍尖已經距皇上不差分毫。就在這個檔口上,黑衣人卻應聲倒下了。還好不遠處的一位禁軍反應及時,抽刀刺準了那個兇惡黑衣人。
一旁站着的首領太監康路,驚魂未定的問道,“皇上,此地不宜久留,就讓禁軍們了結了這些黑衣人您再過來也不遲,先行避一避也好啊。”
皇上卻仍舊冷着臉站在原地,“朕年少時征戰沙場何時懼怕過?不過區區幾個小兵,朕爲何要躲?保護好公主和太后,記住,黑衣人不可全殺,要留下幾個活口!”
“是……”康路極爲擔憂的應允了下來,眉頭早已經皺成了“川”字。
一旁皇帝卻顯然並不畏懼,眼神竟很離奇的,放眼瞧向冷宮門口廝殺着的黑衣人,直至目光落在皇后請來的那位高僧時才定住了眸子。很明顯,皇上已經發覺這其中的不對勁:這些黑衣人對神壇周圍的每一位僧人都揮刀了,卻獨獨空下了皇后請來的那位巫醫。
周遭情形雖然混亂,但皇上卻敏銳的捕捉到了這一點,黑衣人們爲什麼沒對皇后請來的高僧下手?這事情太值得推敲了。皇上的眼神一時變得陰毒,彷彿帶着寒芒般掃視着四周。
一旁上官敏銳的看出了皇上表情的微妙變化,不由笑得更深了,很好,皇上已經上鉤了。
層層守在冷宮外的禁衛軍,絲毫沒給這些殘忍黑衣人以機會,在抓住了幾個活人的基礎上,其餘的皆一刀斃命了。頃刻間,前一幕還沉靜安詳的冷宮門口已經被黑衣人的屍體所覆蓋了。可笑的是,護國寺的大師們仍在念着咒語。
冷宮之內,滿地哀嚎的聲音終究越來越弱,那些原本就強撐着喘氣的廢棄妃子終究是死透了。就在首領太監康路要下令周遭禁軍護衛收拾周遭現場的時候,冷宮中突然傳出動靜,是一羣人朝外移動的腳步聲。
雲錦一直攥着上官的手,此刻她手心已經全是汗水,雖然早已經知曉今日冷宮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但真正處於其中還是會讓人心驚膽顫:母后的命運、皇弟的命運,一切就看這一遭了。
衆位禁軍護衛的簇擁下,一位有着曼妙身姿的年輕女子正翩翩然朝這邊走來,她墨發自由盤於頭上,只用一個髮簪束縛着,沒有其他髮飾,卻顯得整個人乾淨利落,有着超然於俗世之外的美,白皙的皮膚如凝滯所築,周身還偷着悠悠之光,如初涉人世的仙子,又如不食煙火的異界人。
一時間,冷宮門口所有人都看呆了,包括剛剛還一臉冷肅神情的皇上和其身邊滿臉驚駭莫名的康路,“皇上,這位?難不成?”支支吾吾的,康路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了。任誰也無法相信,一個十多年前離開時候就如此模樣的故人,十多年後依舊青春如舊。
直至惠仁走到皇帝面前,兩人四目相對,皇帝仍沒從怔愣中醒轉過來。此情此景,即便是一國之君,遍歷各種情形的皇上都無法鎮定了。
惠仁睛中含淚,卻在用力噙着,嘴角輕輕勾起,聲音柔婉道,“廢后惠仁,感念天地和聖上恩德,一直苟延饞喘,今日德蒙聖恩,得以面見皇上,還請皇上受惠仁一拜。”隨即全身動作着,跪拜中行了大禮。
“你?……”皇上愕然,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就在他猶豫着要不要讓惠仁起身的瞬間,眼前卻突然閃過一道劍影。
原來適才趁亂,不知何時一個黑衣人竟悄悄在冷宮裡換了身禁軍的衣服,隨着剛剛押送惠仁出門的人羣便跟了出來,藉機接近皇上,趁着大家不備,抽出腰中軟件便朝皇上刺來。
事情只發生在瞬間,守在皇帝身側的禁軍還沒來得及反應,卻是跪在他面前的惠仁一擁而上撲到了皇帝身前,擋下了劍刃,嗤的一聲,軟劍從惠仁身後直刺入她的身軀,順着劍鋒有汩汩鮮血噴涌而出。
陡然間,連上官都愣住了,在此之前,包括惠仁安全走出冷宮都是他們率先安排好的,可原計劃中刺殺皇上,讓惠仁替皇上擋劍不過是走個過場,看如今情形,她倒是真的受了重傷,難不成她是豁出去了?
跟上官有着同樣想法的還有云錦,她們都萬萬沒想到惠仁會真的受傷那麼重,原先不是計劃說只擦破一些皮即可嗎?緊張之際,雲錦已經衝了上來,不管不顧將惠仁從皇上的身前接了下來,噗通一聲跪坐在地上,懷中死死摟着惠仁的身體,“您千萬不能有事,您一定不能有事……”
惠仁嘴角帶血,此刻目光極柔的落在雲錦的臉上,“我的錦兒,都出落的如此美麗了……”話纔剛說完,整個人已經雙眸緊閉,昏了過去。
皇上就站在一旁,見狀心下一沉,啓脣微動了動,卻終究沒說什麼。
而一旁,剛剛行兇的黑衣人已經被束手束腳捆成了一個肉團,皇上憤怒到極致,竟直接蹲在了黑衣男子身旁,不管不顧伸手揪住了男子的衣服,手上已然青筋暴起,“說,是誰派你來的!”不明所以的人或許會覺得此刻皇上的震怒是因爲這些人鬧了整個皇宮雞犬不寧,殊不知,惠仁的受傷在這引發原因之中佔了很大一部分。
男子面色蒼白,眼神下意識瞧了一旁巫醫一眼,轉過臉的時候竟開始淡然的朗聲大笑,“你很快就會知道了!”說罷,男子甩頭看向禁衛軍中三五個同樣被束縛着手腳的黑衣人,“兄弟們,今日咱們沒能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務,我就先行一步了,大家要謹記,切不可出賣主子!”說罷,還沒等身旁人反應,他已然快速咬舌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