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心下一驚,面上卻越發從容,雖然來此之前就料想會見到惠仁,也料想過惠仁年輕到何種地步,但當真正面對面看着這張面孔之時,仍舊難撫心中的澎湃。
面前女子有幾分很像雲錦公主,但卻比雲錦多了幾分沉穩與尊貴,還有十足的氣勢足以壓倒其身邊諸人,可以見得,除卻美貌,這個女人還兼具智慧。
“娘娘過謙了。”上官輕輕一禮,再不言其他。身後的黑衣女子卻已經退的乾乾淨淨了。一時間,上官可以確定,這些人就是隸屬於狼旗或者虎旗的,可是何時多了支女子的隊伍?夏明遠從來沒跟上官提到過。
想到這裡,上官心中嘆息,說來也是,她也從來沒有問過夏明遠這些問題。或許他很早已經就已經秘密訓練好一支女子隊伍,意圖在母后獲救之後讓這支隊伍暗中保護。可他卻肯定想不到,現在,自己的母后正用這支隊伍來對付他心愛之人。
惠仁從上到下極爲細緻的打量了一圈兒上官,隨即緩緩勾起了脣畔,也不說話,就那麼瞧着,良久嘴角的彎度才漸漸撫平,“你可是皇上親封的郡主,深得皇太后的寵愛,我一個被廢棄了的前皇后何德何能讓你叫一聲娘娘呢?”
“稱呼而已,娘娘何必如此介懷呢?”上官話音剛落,忽聽身後啪擦一聲瓷器脆響,她緩緩回眸,卻見內室的門口,雲錦公主正臉色發白的站在那裡,“羅漪?你怎麼會來到這裡?”
“錦兒,你不是時常跟母后唸叨說想郡主了嘛,母后今日就特地讓人請了郡主過來。”
雲錦滿面驚惶,當即不顧地面上雜亂的茶杯,徑自朝上官走來,“這裡冰寒的很,你身子弱還是少在這裡呆着了。母后,人您也見到了,錦兒這就帶郡主回去。”雲錦說着,動作極快的挽住了上官的胳膊。作勢就要拉着上官出門。
上官羅漪卻仍舊站在原地,彷彿沒看出雲錦臉上的恐慌,彷彿不明白雲錦是想救她脫離這個地方。
“錦兒,我還沒跟郡主聊幾句,你着急什麼呢?剛剛那壺茶打翻了,再去衝一壺吧!”
“可是,母后!”
“沒聽到母后的話嗎?”說話間,惠仁的眸色從剛剛的溫婉柔和迅疾變得冰冷。
雲錦雙手一顫,瞬間從上官的手臂之間抽了出來,顫抖着應了一聲。這才慢慢退了下去。臨轉身之前,還不忘擔憂的回頭望了上官一眼。緊抿了抿脣,才嘆氣走出了內室。
“娘娘今日特命人遠道帶羅漪過來,恐怕不只是要見一見羅漪這麼簡單吧?有什麼事兒,您請直言。”
“恩。這幾年內發生的事情我已經都聽明遠說了,是你將他從西疆天牢中救出來並帶回北夏的,且一直以來都是你站在背後作爲謀士幫着明遠打天下,用明遠的話來說,你是他身邊不可或缺的人,但是我的兒子我最瞭解了,他現在重視你。不過是因爲你能對他打江山有益,將來你人老珠黃,遲鈍無意,他照樣嫌棄你,同樣身爲女人,我倒是像奉勸你一句。趁着明遠對你的印象還都是好的,趁現在原理他……”
上官舒了口氣,竟微微笑了,“說到底您是想將我從明遠的身邊趕走,不用說的這麼冠冕堂皇。您的考慮,羅漪都明白,我這樣一個工於心計的女子,將來就算是坐到明遠的身邊,也不會甘於看他身旁有別的女人,這樣後宮便無一日安寧,明遠更是倔強脾氣,有我在,他不會踏足其他妃嬪宮中,由此,北夏後宮不寧,則會波及前朝,歷朝歷代皇后之人選都是有相應標準的,但只有一樣大抵相同,能容得下其他妃嬪,娘娘您聽了羅漪曾經做過的那些事情,想必對羅漪的性情早已通透,羅漪是但求一心人的女子,絕對不會容許明遠身邊有其他女人,正是有着這樣的擔憂,您纔不容許我再在明遠的身邊出現,羅漪這樣說,對嗎?”
“好個聰明又狡詐的丫頭,真是好大的膽子!”惠仁的手重重落在了梳妝檯上,雙眼正迸發着灼人的熱度,如若眼神可以殺人,恐怕上官此刻已經灰飛煙滅了。
面對惠仁如此狠毒的目光,上官卻仍舊淡定自若,“羅漪的膽子一向很大。”
“哦?是嗎?我倒是想看看,你的膽子究竟有多大,來人啊……”惠仁一聲令下,門外很快走進了一個女子,看身形赫然是剛剛爲首的那名黑衣女子。不過此時,她面前的面紗已經摘掉,應聲走了上來,“主人,有什麼吩咐?”
“給我了結了她!”惠仁柔指一伸,指尖直指上官額頭。
爲首的黑衣女子一頓,彷彿沒聽清惠仁的話,愣了半晌才支支吾吾道,“主人,這……”
“沒聽到我的話嗎?我讓你了結了她!”惠仁瞳孔中猶在迸着寒光,其威懾力整個冰屋加起來都比之不及。
聽惠仁如此說,一直躲在內室間隔門後的雲錦突然衝了出來,“母后,母后,萬萬不可啊,明遠有多麼看中羅漪你是瞭解的,若現在取了羅漪的性命,相當於要了皇弟的命啊!”她噗通一聲跪在了冰涼刺骨、尤在冒着寒氣的冰凍地面上,頭深深埋着,雙肩已然顫抖。
“錦兒,連你也想造反不成?”
“母后,您三思啊,若沒有羅漪,明遠根本走不到今天這一步,或許早已經客死他鄉,何來歸國復仇之理?咱們怎能做出忘恩負義之事呢?若被明遠知道是您要了羅漪的性命,他該有多痛苦,您就不……”
“公主,您這是何苦?放心吧,羅漪不會有事。”上官緩步上前,輕輕扶住了雲錦的肩膀,作勢就要將她攙扶起來。
“正因爲明遠看中這個丫頭,纔不能留,她相當於是明遠的死穴,將來只要被人抓住了把柄,以他的性格,將整個江山拿來換這個丫頭也是可能的,廢了這麼大力氣才掙回來的江山能拱手讓與他人嗎?與其那時候糾結不能果,不如現在快刀斬亂麻,斷絕可能。”
上官勾脣一笑,瞬間釋然,惠仁的心思她太瞭解了,換位思考一下,倘若現在她是面前的惠仁皇后,見到自己兒子身邊有一個這樣工於心計,奸詐狡猾的女子,也會起殺心吧?
早在看出那羣黑衣女子身手的時候,上官就知道今日過來凶多吉少,但卻並不認爲公主三句兩句的求情就能打動惠仁,相反,公主的行爲會讓惠仁殺人的心境更加堅定。果然,在上官阻攔公主的檔口上,公主說了一句萬萬不能說的話。
“母后,不可,萬萬不可啊,您不能傷害羅漪,不可以!”雲錦越說越是激動,滿面哀泣,眼中已經噙滿了淚珠,眼神卻異常堅定,整個身體跪直了,雙臂一橫攔在上官面前,“要想殺羅漪,您就先要了女兒的命吧!”
話剛說完,整個人就癱軟了下去。
上官淡定的看着下手的黑衣女子,連忙托住雲錦的頭不讓她倒在地上,一邊示意性的擡頭瞅了一眼惠仁,“主人,這……”
“擡下去吧,着人將她送回寢宮,記得要悄悄的。”說完,惠仁極爲不忍的瞥了雲錦一眼,隨即目光狠辣的瞟向上官,顯然是將自己女兒受到的苦痛追加到上官身上了。
“是……”黑衣女子應允着,將雲錦背了下去,屋子裡頓時只剩下上官和惠仁兩人。
“真是想不到,我一雙兒女都會這樣護着你這個外人。”惠仁的聲音悠悠然在此在冰屋內響起,“看來,今日非殺你不可了。”
“娘娘,過河拆橋可不是明智之舉。”
“怎麼?你以爲我不敢殺你?”
“羅漪不敢,只是,您就這麼確定羅漪以後都沒有任何用處了嗎?且不說明遠的事情,難道您就不想問問我爲何到現在都不沒有讓明遠跟皇上見面嗎?還有……這段日子皇后明明已經知道明遠的身份,爲何不能近他的身?沒錯,娘娘您機制多謀,若沒了我這個小丫頭的計劃,您照樣可以站在明遠身邊幫她得到她想要的,在此之前,您只要跟他說我遠遊他鄉,或者被奸人所害即可,這樣便推得一乾二淨,於明遠那頭,他不過傷心個一兩天,便會再次專注於春秋大業了。可是娘娘,羅漪不得不直言相告:有些事情除了我沒人知道,您確定有把握贏您曾經的夫君,贏明遠身邊那幾個奸詐的皇子嗎?還有,明遠手下虎旗狼旗的隊伍,包括您身邊這些女子,皆出身於北夏密雲門,這個門派的掌門是我的表哥,他之所以派人過來京都增援,皆因爲我上官家被滅滿門的仇恨,倘若我不在了,明遠身邊這些個力量還會存在嗎?娘娘,羅漪並非貪生怕死之輩,不過倘若今日平白搭進去一條人命,恐怕將來有一天您會後悔,所以還請您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