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啊!!”
牧清怡撕裂地大叫,她的聲音被一道雷電中被掩蓋,她想要衝上前去,可根本救之不及。
就是在那千鈞一髮之際,蛟龍擺動着龍尾從上而下,將巨輪攔腰截斷。
咚!!
整艘巨輪頓時陷入大海之中,勝戰公主還不等出手,船體側翻,無法站立穩當,包括牧清怡在內的所有人都沉入大海中。
“孃親……”長生落入海水之前,發出最後的一聲呼喊。
長生不習得水性,落入大海里面,張牙舞爪的在水中亂撲通,不知喝了多少的水,都快要嗆死了。
牧清怡遊遍四方,通曉水性乃是求生的必備技能之一。
落入水中,牧清怡顧不得那麼多,她心裡面只有長生一個人,落入水中,見長生緩緩沉入水中,想要潛水游過去。
然而,巨輪下沉,於水下自成強烈的洋流,捲動着海水形成漩渦,無數人被強大的漩渦吸入中去。這一次,長生可沒有那麼好的運氣,被漩渦捲入其中,頓時抹去黑暗不見光的大海深處。
要不是乘坐着小船的唐軍從遠處拋來繩索剛好被牧清怡抓住,不然的話,只怕她也免不了被漩渦吸入的厄運。
……
一切太過於突然,也走的匆忙。
待所有風浪平靜後,從黑雲深處射出一道金光,平靜的海面上,粼粼波光,閃閃耀眼。
海上漂浮的船體殘木散落在海域各處,
出發之前,還是十幾艘巨輪,壯觀的在大海上行駛着,卻如今,巨輪變成了浮木和殘渣,數不清多少人葬生於大海之中。
此情此景,像極了泰坦尼克號沉入汪洋的大海中的畫面,待歸入平靜後,無數的漂浮物浮在海上,又有着多少屍體躺在上面。
縱眼望去,平靜的海面上雜亂不堪。
站在船上,牧清怡的眼睛從未離開過海面,她四下打量着海底,多次想要跳入大海,結果都被人強行拉了下來。
“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
牧清怡一聲聲地吶喊着,她的聲音是悲情和絕望的,那是一位失去了孩子的母親最無助的表現。
面對着浩瀚汪洋的大海,所有人都會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大自然的力量,只有見識到它的可怕之後,人類纔會察覺自己是那麼的不堪一擊。
此處乃爲深海區,屍體沉入大海,加之水下激烈的洋流,想要打撈身體,根本是不可能的。
“皇后娘娘,此處危險,還是先返回岸邊吧。”
浩浩蕩蕩的大軍,出行前,那巍凜壯觀船隊,到如今,只剩下了幾艘殘破飄搖不定的船隻仍然堅挺着。
“不不不,我不回去,找不到太子我不會回去的。”牧清怡說道。
看着大海,第一次不是面朝花開,而是撕心裂肺的痛,失去了兒子的痛苦,幾乎讓牧清怡昏厥過去。
放眼望去,大海之上,除了漂浮物和殘留的屍體以外,蛟龍和東瀛倭寇在已經消失不見。
準確地說,除了蛟龍不見了以外,其他人死的死,傷的傷,多半是死無葬身之地。至於李依依和李詩音她們二人,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發生如此情形,任誰落入深不見底的大海中,想要活命的機會都爲零。就算實力再強,面對浩瀚汪洋的大海,終究是無可奈何。
“此地危險,那條蛟龍不知潛入了何處,還請娘娘先行回去,留下一隊人馬繼續尋常太子殿下。”有人提議道。
好不容易存活下來,若是皇后和太子都死了的話,他們就算還有命活着返回岸邊,只怕也是死路一條。
“不,找不到太子,我不回去。”
這是一個母親最後從希望,說好的前往蓬萊島,卻如今,距離島嶼不過一百海里,終結於此,她不甘心啊。
她寧願墜入大海的人是自己。一位平凡母親能夠做的唯一一件事。她不離開,無論如何也不離開,明知道結果已然註定,可她還是抱着一絲微不足道的希望。
從長生的出生那天起,其命運就不曾有着一天的平順。自幼體弱多病暫且不說,而後被診斷爲“天生絕脈”的體質,入長安被李治抓住後,幾乎要了他的性命。
又經過三番兩次的折騰後,永州被抓,引發天地之力,險些奪走了他的性命。本以爲看到了最後一次拯救他的希望,以爲要苦盡甘來。
可是呢?在前往最後終點的路程上,最終止步於大海。
以長生沉入大海而宣告終結。
失去長生的苦痛,讓牧清怡再難支撐住,終於是徹底的昏厥了過去,沒有人知道這位母親心中忍受了多大的苦痛。
“快快快,將皇后娘娘擡回去。”有人說道。
……
牧清怡這昏倒了不要緊,一連就是三天三夜啊。當她醒過來的第一件事,便是詢問結果?儘管已經猜到了,還是希望奇蹟的發生。
只不過,老天爺沒有眷顧這位可憐的母親,沉入大海的身體,想要打撈出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太子沉入大海身亡的事實已經既定。於此期間,昏迷中的她,無數次夢到了長生,噩夢不斷。一位嬌豔動人的美少婦,經過數日後,神色憔悴的她,足足老了十幾歲啊。
思子成疾。
每當牧清怡從昏迷中驚醒過來,發現一切都是真的後,傷心過度的她又一次昏倒了,來來複復,照顧她的下人都已經記不得多少次了。
醒來,昏倒;醒來,再昏倒;再醒來,又昏倒。如此以往,足足持續了近乎半個月的時間。
太子墜入大海,此事不小,當地官員不敢隱瞞,用八百里加緊將此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到長安。整個過程換馬不換人,就算累死,也要在五天的時間內趕到。
這是死命令,若是推遲一天趕到,就此找個地方吊死算了,海滬也用不着回來了。
五天時間,在古時候,想要翻山越嶺,跋山涉水,穿行數千里路,這無疑於是一個極大的挑戰。
太子墜海的消息,被設爲最高機密,必須用最快的速度送達不說,整個過程,一定不能夠有着任何閃失,否則的話,提頭來見。
太子出事,對於當地的官員來說,可謂是滅頂之災。儘管一切都非他們可能控制的,倘若皇上震怒,龍顏暴發,只怕是海滬所有人地方的官員都要跟着倒黴。
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縱然所有人事情與他們沒有絲毫的干係,依舊無法避免落得個“保護失職”的罪名。
如今的海滬的官員們,上至都督,下至七品小官們,無不在自家的書房裡面寫着遺書,並將自己的家人差遣至回家,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他們已經預感到了未來會是一場腥風血雨將會在東海的大地掀起。
這段時間,他們誠惶誠恐,心中那份恐懼隨着時間的流逝而與日俱增。本來會是一場好事,太子和皇后親臨東海,到頭來?
太子被大海吞沒,皇后昏厥在牀,一病不起,情況相當的危及。
任何一件事,都足以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株連九族的大罪。更何況海上出現了倭寇,又多了一項海防監管不嚴的罪責。
數罪併罰,不死算是祖宗燒高香了。
正如他們所想的那般,當消息傳回長安後,整個長安都爲之震驚,猶如一擊炸彈在城池上空爆炸。
劇烈的爆炸聲,讓他們的耳蝸中產生陣陣的耳鳴,時刻伴隨着,無論用盡什麼樣的方法都無法消失這種聲音。
當李牧塵雙手拿着奏摺,儘管輕如薄翼,可在他看來,奏摺上的每一個字都重如泰山,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幾乎拿不住。
太子死了?!
這對於李牧塵來說,簡直就是致命的打擊,坐在龍椅上面,幾乎快要昏過去。
下面的大臣見到皇上這般,他們的心也跟着跳動着,昔日議論紛紛的朝堂,今天變得寂靜一片,個個面如死灰。
他們知道,越是冷靜,李牧塵心中的憤怒越是強大,有些時候,反而以宣泄的方式喊出來,或許能夠讓心好受些。
奏摺中,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陳述其中,不敢有着任何隱瞞,此等大事,李牧塵有着絕對的知情權。
“列位臣工,太子死於大海,此事非同小可,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孤懸於海外的東瀛。”
鬼知道李牧塵說出這些話到底有了多少力氣,他緊咬着牙關,每一個字都是心中憤恨的宣泄。
“若非東瀛倭寇於海上發起戰事,設下伏擊攻擊我軍,不然事情也不會發展至此。太子也不會沉入大海,皇后也不會一病不起。蠅蠅小國,朕若不滅之,誓不爲人!!”
長生的死,讓李牧塵徹底的陷入了癲狂之中,看似平淡無奇,其實他的心中早已經是海浪翻騰,天崩地裂。
“陛下,眼下西北戰事吃緊,難以調動大軍再東征東瀛。”褚遂良說道,“加之東瀛又懸於海外,想要攻打,必然要穿越大海。眼下東海可調用之船隊根本無法短時間滿足軍隊所用,還請陛下三思啊!!”
死了兒子,李牧塵能夠忍着沒有徹底的爆發,已經說明了他的心性足夠強。可他是人,不是神,不可能做到拋棄七情六慾。
“朕當然知道!!”
李牧塵拍案而起,站在了大殿的制高點,俯視着臺下的臣子們,怒聲一吼。
褚遂良知道他不是衝着自己,但還是被他的大聲吼叫給嚇到了,心臟猛地皺跳一下,體內莫名的冒出虛汗來。
“東瀛小國無論如何都要屠滅之,但不是現在。他們竟然敢襲擊皇后和太子,朕就讓整個國家爲太子陪葬!!”
李牧塵的話,極具有穿透力,站在朝堂之上,他的這番話,當真有着大唐天子該有威嚴和霸氣,那是天子絕對的權力。
言語之中,沒有惡毒譏諷之言,卻無不充滿着豪氣。
如今,大唐西北戰事已經足夠讓人吃累的,若是再發動戰事的話,只怕貞觀二十餘載國庫累積的財富,將會被兩場大戰給損耗折半。
李牧塵還沒有傻到如此地步,他心中憤怒不假,可還沒有失去理智。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殺子之仇,東瀛和大唐的樑子就此結下了。
又過了一個月後,李牧塵親至海滬之地,將皇后娘娘接了回來,令人意外的是,新皇帝沒有責罪於當地官員,僅是罰俸三年,如此而已。
不殺之恩,海滬的官員們個個都是感恩戴德,他們提到嗓子眼的心也終於可以落下了,長呼一口氣,彷彿世界都和平了。
自從長生死後,牧清怡一直都高興不起來,她依偎在李牧塵的懷中,一句都不說,在返回長安的顛簸馬車之上,她神色憔悴,脣色慘白。
一個月的時間,她僅僅是吃了一碗小米粥,還是丫鬟強行喂下去的。
李牧塵抱着她,順着她的長髮,靜靜地撫摸着,知道她的心情難受,可是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
消息從來不凡主動的傳播者,無論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又或是八卦之類的,從古至今,無不都是百姓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整個皇城陷入一片死寂當中,李牧塵的御攆緩緩地駛入京城,不是百姓們的圍觀喝彩,而是沉重悼念,不管百姓們心中真情或是假意。
三日後
永徽二年,七月初九,也就是七夕節過後的第二天。
唐高宗李牧塵,於終南山翠微宮,爲天子舉行了葬禮儀式。葬禮之上,有的僅是長生的幾件衣物和生前喜愛的玩具。
這場葬禮,滿朝文武百官全部參加,無一人缺席。這是屬於‘太子’死後的殊榮,以風光大葬的規格,歡送這位僅有三歲的孩童。
那天,牧清怡哭得稀里嘩啦,幾度暈厥過去,醒來又哭。那是一位痛失愛子的母親最後的哀嚎。
李牧塵下令,所有人都不準攔她,讓她徹底的哭個夠,讓她對長生所有的思念都化作淚水滴落大地後,一切的事情都註定煙消雲散。
牧輕舞得知消息後,發了瘋得來到了終南山,看見女兒哭得傷心欲絕,她走上前去,母女二人抱擁相泣。
那悲慟的哀嚎聲,迴盪在山谷之中,鳥兒也似是感受到了,發出淒厲的鳴叫。一時間,整個山谷,百獸的聲音齊同響了起來。
那是百獸爲長生歡送的最後一程。
李牧塵閉着眼,任由從山澗吹來刺骨的涼風,在他轉身的一剎那,從眼眶中落下一滴眼淚。
……
永徽二年,九月十日,那人是長生出生的日子。
在那天,李牧塵甘於了史官記載的歷史,將“李長生”三個字就此除名,不想後人以此由頭,成爲他們談說的話題。
自此,後人翻越古今歷史,“李長生”再無任何史料可考證。
李長生來的匆匆,去也匆匆,短短三年的時間,還沒有來得及看一看這大千世界,便是合上了那雙靈動純澈的眸子。
李牧塵一個人站在了太極宮的殿宇之上,他負手而立,整個皇城盡收眼底。看着那大千世界,李牧塵望着天空,說道:“長生,如今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攔你遨遊天際,去吧,去看一看大千世界!!”
命中預言,長生活不過二十歲,最終,所有人還是臣服了命運,也許,這就是每一個人擁有的結局吧。
永徽四年,薛家父子從西北戰場勝利歸來。
持續了三年之久的兩國大戰,最終,以唐帝國的勝利而宣告結束。突厥大將蘇寶同被薛丁山斬殺當場,自此新一代“戰神”正式誕生。
永徽五年,李牧塵下令各地修造巨船,爲準備攻打東瀛做準備。
永徽六年,六月底,數百艘巨輪,從東海、南海共同出發,兵發東瀛,厲兵秣馬,大力發展水軍力量,如今的大唐水軍,絕對可以稱得上世界第一。
永徽八年,東瀛舉國被滅,遲到了六年的時間,李牧塵終於爲長生報仇雪恨。
當然了,這都是數年之後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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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仙島。
海邊,一位妙齡女子,赤着雙足,踏着沙灘上面戲耍着海水。在這片人間仙境,人少的可憐,只有她自己一個人。
不對,還有着一個人,他面部朝下,弱小的身體被海水衝上了岸邊,一動不動,如同死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