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十年七月七日,祈願節。東庭國最盛大的節日,祈福求願,意在“福祿雙齊姻緣至,兒孫滿堂運勢昌”。家家戶戶都祈禱心想事成,多一些好運道。每年這天青雲鎮的隔村大集和定慧寺常常人滿爲患。隔村大集,取自字面諧音即,青雲鎮各村彙集買賣的大市集。定慧寺,青雲鎮最大的寺廟,據傳寺裡最老的樹有五百年之久,將祈願寫紅布條上系在樹上,很是靈驗。
祈願節張嶽總會帶着陳清和蘇依趕早去寺裡祈願,再去集上逛逛買些小吃、玩意。蘇依固執的紀念前世的“情人節”,不願去打擾這對恩愛的小夫妻,總是藉故離開,去安靜的藥園或者段老頭那裡,回想前生。
不是不放下,而是怕一旦放下,就會迷失在分不清醒不來的現實,像精神分裂似的在蘇依和張九兒截然不同的故事裡糾纏。蘇依獨自睡覺後,午夜夢迴常常分不清自己是誰。是與深愛的男人翻雲覆雨的蘇依,還是在泥土裡打滾嬉戲的張九兒?偶爾會有一段段不成串的片段,連接着穿越前後中間模糊不清的記憶。
“當歸!當歸!以何可歸?”蘇依蹲着身對面前的莖帶紫色的當歸,喃喃自語道,“或許該出去走走了…”
“傻丫頭,神神叨叨地跟藥草說什麼話!老爺喚你去有話說呢…”啞伯拍了拍蘇依的後腦瓜,寵溺道。
這不得不提到兩年前,蘇依以百折不撓的勁頭打動段老頭的事了。張嶽和陳清大婚後,蘇依算是了了一樁心事,便潛心在段郎中這裡打轉,偶爾夜宿挑燈夜戰。蘇依自知不是過目不忘的天才,只得勤奮點。藥草醫書爛熟於心後就央求換一本,鍼灸穴位拿稻草人練得分毫不差又換書,病例分析及用藥…
段老頭興許覺得蘇依是可造之材,終於在某個夜黑風高的晚上,把蘇依叫到書房書架後面的密室,這般那般交代一番。蘇依不禁認定“有書房處必密室”,似乎夢裡有過此番認知,具體卻記不得了。
“授你醫術,可以!但不能爲師!…”段老頭頓了頓,又道,“汝若然秉承醫德,我亦可傾囊相授。切記得,不得向任何人透漏師自我處,否則大禍將至!”
蘇依心下了然,不能說的秘密果然不是一個人的專利,每個人都有或大或小保留自己秘密的空間,不足爲外人道。當即跪拜道:“徒兒醒得!”隨即看到段老頭的臉黑了黑,旋即補充道:“只此一拜,此生不負!”負,諧音“復”。蘇依想以此表明自己的決心,也好讓其放心。
“咳,起來吧!”段老頭不自然地把頭偏向啞伯,交換了一下眼神,“醫分內外,外敷去傷,內調治本,用藥差之毫釐失之千里,鍼灸力道也是分寸不逾。醫分急緩,急人之急需快診,日積月累要慢理。這些日後我會一一教授。然則醫不自醫,你且隨啞伯習些防身健體的功夫,總會有用的。”
蘇依驚喜地盯着啞伯,暗道:“哇咔咔~~武功哎!古人的武功會不會像傳說中那樣…”不禁嚥了嚥唾沫。啞伯被她看得一陣雞皮疙瘩。後來啞伯被蘇依折騰的不禁破口大罵“笨丫頭”,蘇依才知道啞伯的“啞”是裝的,便更加連本帶利的折騰,倒是相處的分外“和諧”。名義上蘇依只是藥館分揀藥材的小丫頭。
蘇依就駕熟輕的進到密室,見到一臉嚴肅的段老頭,伸了伸舌頭,對他的嚴肅表示不以爲然。“段老頭,找我啥事?”當初稱呼他段老頭時,還引來啞伯一頓輕功追打。
“咳咳,你這兩年所學進步神速,醫武盡得真傳,假以時日定然有成,這套‘靈樞九針’算是贈你的禮物。”蘇依沒有接過,而是以狐疑的眼光看着段老頭,不是沒有贈過東西,只是這套‘靈樞九針’是段老頭的寶貝,平常不到萬不得已不輕易施針。“我與啞伯不日離開青雲鎮,不知相見何年何月了…也算師徒一場,給你本是無礙,只是用時不能有任何有意識之人在場!”
蘇依思量一番,鄭重的接過,卻道:“總會再見,下次給點真金白銀就行!八十一跟破銀針,繡花都不行!”連忙轉身出去,眼淚卻是不爭氣的涌上。啞伯在門口見到蘇依欲言又止,終是撫了撫蘇依的後腦,嘆道:“人生在世,總有不得已而爲之的事,無愧於心就好…”說着轉身離開。
蘇依淚眼朦朧,怔怔的望着啞伯的背影…從段老頭精湛的醫術和啞伯高超的功夫到他們一直以來不以真面目示人所見,蘇依就明白,有些不知道的秘密,被他們極力的遮掩,像是變色龍的保護色一樣,一旦有意外就不得不隱身。。只是沒料到這一天來的這麼早!
迷糊地回到家時已有些昏暗。但見爹孃臉色不是很好,不符祈願節該有的氛圍,便放下心中的離殤,詢問起來。
張嶽知道蘇依打破沙鍋問到底的脾氣,又不好糊弄,便道:“九兒可還記得兩年前,嫁給鎮府衙關少爺的李員外之女,今日集市上遇到,有些不愉快。”
“難不成她真的成了正房?耀武揚威不成?”蘇依一挑眉。
“是,也不是…”張嶽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不知道咋解釋。
陳清看着蘇依越顯清灼的臉,卻道:“紅顏,若是可以,還是不要露顏的好,無鹽勝有顏…”蘇依頓時明白了七八分,或許事情不會如此輕易結束。
翌日,蘇依去段老頭的醫館,見關着的門口,圍了裡三圈外三圈的人。門上貼着簡單的告示:出外雲遊,暫不行診。蘇依從後門進去,見得一切皆如昨日,只是不見人影,可見事出突然來不及多帶行李。暗歎一聲,蘇依在院裡走走停停地轉了一圈,察覺無人監視,方閃身進入密室,但見桌上放了封信箋和一把短劍。蘇依展開信箋,上書:餘留藥材皆可用,醫毒一念之間。謹記,醫行天下,莫近上家!
上家?莫非又是宮廷穿越劇目!纔不…蘇依不以爲然,自己終究不想與麻煩結緣,所以不知以爲智。
拔出短劍,一陣冷光閃過光華。是啞伯留給自己的。蘇依心裡一片惻然,前生摩羯座天生悲觀的對事態度在意識裡終究沒有隨時空磨滅,“此生難得再見了吧!我此行異世又該何去何從何所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