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晌午的時候,齊戶頭的媳婦拿些自家樹上結的甜果子送來,“嶽兒,過來接着,自家種的也不要嫌棄,你乾爹忙活他那點破事,我來跟新媳婦說說家常話。”
兩家比較親近,平時農忙張嶽還去幫忙。齊家媳婦是個愛叨叨的,卻是跟她家男人一樣疼張嶽,還認作乾兒子。因爲陳清不太說話,經常是齊家媳婦說得昏天暗地,陳清默默地聽,偶爾附和一兩句,倒是從沒冷場過。也算愛屋及烏,對陳清和蘇依很好。
“齊家嬸嬸來了,快進屋吧…”陳清放下手裡的活,忙招呼道。
“吆呵呵,太陽打西邊出來嘍!九兒今兒竟沒出去跑沒影啊!難得難得喲…”蘇依嘿嘿得笑沒做聲。“呀!清兒做的衣服針針角角都這麼好,難怪這幾年嶽兒沒找我縫過衣服哩…”
“讓嬸嬸見笑了…九兒,快去給婆婆倒杯茶水。”陳清禮貌回道。蘇依撇撇嘴,爹找你縫衣服,多少多少年前了…誇獎就誇獎嘛,手腳卻利索的端茶倒水去了。
從會跑路以後,蘇依經常沒影是村裡盡人皆知的,都不曉得她一個孩子整天搗鼓什麼,自家爹孃都是曉得的,蘇依不想害他們擔心。蘇依不想自己活在倒退的歲月,整日想着學些東西,一技之長傍身很重要,尤其是在冷兵器的時代。
前世的義務教育,她學會的只有不知道有什麼用處的理論。大學上的也是重點本科的純理論生物專業,還曾經彷徨找不到工作。高科技先進的基因技術在這裡無論如何也是沒有實際的用途的,蘇依自嘲的想着。
好在蘇依整日跑到古怪的段郎中那裡墨跡了兩年,運用生物基礎理論學那些中醫藥還是有些快捷學習門路的。段郎中只讓病人進院子,從不出診,整天倒蹬藥草,身邊只有一箇中年的啞僕人打點。但是治病卻是厲害,被他看過的病沒有不好的,連鎮子裡得病的都慕名而來。蘇依開始偷偷溜進去時,總是被啞僕人拎出來,後來次數多了,就索性不管她了。
沒有段郎中的允許,啞僕又怎會放任她出入呢!蘇依心裡明白,所以雖然段老頭黑着臉不理人,蘇依也樂呵呵的跟着他。段老頭咋鼓搗藥草,蘇依跟着鼓搗。最後段老頭心疼自己的藥草,就扔給蘇依一本簡單的藥草書看。從那以後,蘇依開始了有規律的學習生活…就像當年的課程表一樣,段老頭的醫術,孃親的琴棋書畫茶,還有老爹的打獵。循序漸進到現在,也是有小成,拿不出門的。何況蘇依有心瞞着,不想知道的人太多。
“清兒還不知道吧,那個員外的女兒聽說岳兒娶親,在家裡鬧死鬧活的折騰,最後許給了鎮上府衙關家的獨苗少爺的做了偏房。聽說風光的不得了哎…”
蘇依看到孃親手頓了一下,也有點不妙的預感。
“不過去過鎮裡的人都說,關少爺是個花花腸子的,保不準什麼時候不寵了呢!咂咋…也說不定過兩年扶正了,這人事都是個沒準的啊!”
見她意猶未盡的還想叨叨,蘇依忙說:“婆婆午飯在這吃了吧!肯定讓婆婆吃好的。”齊婆一拍大腿,“你看我着老糊塗的,六子做傳話來,今兒下午回來相相隔村柳家的女娃,對眼的話趕緊娶進門,也算了事。雖然是媒妁之言,也得六子喜歡不是。我可得趕回去準備準備!”說着不招呼一聲,緊巴緊的跑出去了。蘇依一陣冷汗,幸好東庭朝沒有裹腳的習俗,要不這身形直接滾球球了…
上元八年六月六日,宜嫁娶。
張燈結綵,大紅喜,嗩吶打鼓聲聲。二寶還做了一回送財童子,樂呵呵的壓轎子。婚俗規矩多,結婚前天是不讓新人見面的。但陳清家沒人,張嶽也是無父無母。昨天清早齊婆就把陳清接到她家作爲陳清的孃家。張嶽不想委屈了陳清,該有的禮數都做盡了。今天花轎繞着不大的村子好幾圈才進門。
陳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別人說說閒話也未必見得真切,村裡來了好多人爭相要看美娘子,都恨不得多長几副眼睛。差點踏破門檻,誰讓古人把門檻設得高呢!蘇依纔開始出門時都是爬出門檻的,好在現在手腳靈活,改爬牆頭了。
設了二十幾桌席纔剛剛擠下一村的人,誰讓男女老少的都迫切想看九兒孃的美貌呢。蘇依可以肯定這是齊婆在外面,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結果。蘇依不由感嘆道,對於美的追求總是不分年齡、地域、時空甚至生物類別的。在看到全村的貓貓狗狗也擠在院子裡時,蘇依眼角抽抽了兩下。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不知哪家孩子喊了一聲:“新娘子到嘍!”然後一羣人蜂擁而出,剛纔還在人前謝這個敬那個的張嶽卻怔在那不動了,是緊張也是激動。蘇依上前握了握張嶽粗糙的大手,“爹爹不是夢呢,九兒放心娘跟爹在一起,快去把娘接進來吧!”
張嶽舒了口氣,重重的點了點頭,朝着被人讓出來的道堅定地走過去。
蘇依欣慰的笑了笑,這以後也算是一個完整的家了。雖然自己實際的年紀跟他們一樣二十四有餘,叫聲爹孃卻實在是隻賺不賠。
齊家夫婦坐在上位上,樂呵呵的跟人炫耀着,“我們嶽兒有本事,人又好的沒挑,娶了個天仙媳婦!”“恭喜!恭喜啊!!”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鬧哄哄的人羣直接堵住去路,非要要一眼新娘子,否則不放行。村裡幾個幫忙打扮的年輕姑娘,見過陳清羞花之貌,都不想讓村裡這些俗人看,護在陳清身畔不讓。
鬧騰了大半天,也不放行。張嶽擔心陳清受不了,握緊陳清的手,“大家儘管喝酒吃肉去,不醉不歸玩個盡興。我家娘子沒見過這陣勢,大家別嚇着她。”村裡聽這護媳婦的調調,更是不肯讓了。陳清見躲不過,附耳對張嶽說:“不怕,以後我是你明媒正娶的,他們不能對我怎樣。”
這場面蘇依雖是心下擔心紅顏招禍,被有心人看去惹什麼事事,也沒什麼折。
當蓋頭掀起那一刻,蘇依感覺突然從菜市場瞬移到幽谷裡,四下沒了呼吸聲。蘇依看了陳清那麼多年的美色也沒免疫,打扮過的陳清連她都震住了,何況那些村民獵戶。張嶽晃了一下神,連忙把蓋頭蓋上,趁擋路的愣神,抱起陳清就擠過去了。
“仙女啊!八輩子也看不到,今天算是見識到了!”“真美…!”一陣陣喟嘆從從人羣傳出,卻沒人再去阻攔。陳清之美是那種“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的清蓮之美,讓人不由得遠離。
“喝酒!喝酒!來來來!今天不醉不歸!”
“喝!…”到了半夜,喝喜酒的村名才陸續的散去。
第一次,蘇依獨自一人睡了一個大牀。陳清不放心,要看着蘇依睡着,張嶽也跟過來。蘇依不忍他們二人浪費洞房花燭春宵苦短,只好裝作睡下,等他們離開才睜開眼。那些該做的該體驗的蘇依都嘗試過,箇中滋味也是明瞭。卻是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