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王氏握着他的手,她掌心冷熱交替的溫度也逐漸傳到了他的身上,實在是一種匪夷所思的感覺。
“我並不求名分,也絕不想要破壞蔣府的寧靜和安逸,不過只是想要求得我奢求多年的東西,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的心意一直都得不到成全,難道相國大人一點都不憐惜?就當做只是滿足我一個小小的心願,也不可以麼?我可以保證,這所有的事情,只會是你我兩人的秘密,即使是將來帶到墳墓裡,我也不會叫第三個人知道。”
王氏的語氣倒是變得誠懇起來,甚至淺淺眯起的鳳眸之中也有微閃的淚光,看着如同波光盪漾湖心,竟是有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
的確,能夠在情緒之中掌握平衡的人,甚至把這一切都玩轉的十分精巧的人,除了王氏,難以找得到第二個人了。
蔣俊心頭一時震撼無兩,他知道王氏多年之前對於他的心意,卻沒有想到經過那一晚之後,她還能維持這樣的心態不變,居然還能把他放在心上。
若真是這樣的感情,的確是叫他震撼的。
想到這裡,蔣俊不由得有些動容,神色也有所緩和。
畢竟在官場之中摸爬滾打了這多年,他也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了,什麼事情沒有見過,什麼事情不知曉?對於情愛這種東西,除開夫妻之間的信任和習慣,其他他早已經看得淡了。
王氏的一番話,還是叫他有些波動的。
他不禁低頭看去,此刻王氏也正擡頭看着他,一雙淚眼朦朧的眸子牢牢的落在他的臉上,在月色和燈籠的映照下,頗有一種令人憐惜的感覺。
恍惚之間,他心頭甚至當真升起了一種對於王氏憐惜的感覺。
畢竟拋開其他,眼前這個女子,當真對於他的心思,讓他禁不住動容起來。
更何況,王氏的容貌,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的確算少,即使是年紀不小,卻依舊算得上美人,尤其是哭起來的時候,會着實讓男人心生憐愛。
原本他以爲這一輩子他和王氏絕不會再有任何交集,可是此刻看來,他的心頭卻平白的多了一絲憐憫。
複雜的情緒一多,倒是容易影響到一個人的判斷,尤其是在這原本就足夠曖昧的夜晚。
認真的看着王氏的臉,蔣俊沒有推開她的手,兩人的距離十分相近,近到就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能夠感受的十分清楚。
有那麼一剎那,蔣俊以爲自己也許不會拒絕這樣風流香豔的提議。
畢竟逢場作戲的戲碼久了,就連他自己也辨不清真假來。
但是在頭顱緩緩下放的時候,甚至王氏都閉起了眼睛,有微風拂來,直面而過,那種微冷的感覺不強烈,卻正好打在了臉上,竟是讓蔣俊一剎那,就清醒了過來。
他猛然鬆開王氏的手,往後退了幾步,神色也不復方纔的迷離,一剎那冷靜清醒了過來。
對啊,他若是這樣做了,豈不是亂了倫理綱常?
若說許青蓮是無心,那這樣做豈不是有意了麼?他又如何對得住他唯一的夫人?
想到曾經自己信誓旦旦許下的承諾,想到夫妻二人曾舉案齊眉,安平歲月的人生,一剎那,蔣俊頓時覺得自己混蛋之極!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
情來!
王氏睜開了眼睛,看着蔣俊的表情,原本春水消融的柔情頃刻之間變得生硬起來。
原本都要得逞的事情,爲何在一瞬間之間就變了樣了?
她睜大了眼睛,沒有說話,只默然的看着蔣俊。
而後者,顯然已經從方纔那迷亂的情緒之中掙脫出來,神色恢復了清明,蔣俊沒有再看王氏,甚至主動朝後退了一步,他神色淡淡的看着王氏,隨即輕咳一聲說道:“罷了,今晚你我都有些衝動,就當做這件事情完全沒有發生過,其他的什麼都不要想,時間也不早了,還是早些回去休息罷!”
說完這句話,蔣俊只輕微一頷首,神色也再次恢復了之前的疏離,方纔他就已經把燈籠順勢交給了王氏,如今,他自然也沒有打算再把王氏送回別院了。
方纔差一點點燃的導火索,足以燎原。
“我不能再耽擱時間,得回去看看青蓮如何了,這裡離弟妹你的別院也不遠了,你便小心一些,自己回去吧。”
蔣俊倒是把自己的態度擺的十分直接,只淡然如是說道,隨後不顧王氏的叫喊,便轉身離去了。
王氏僵直的站在原地,只覺得自己宛如小丑一般!竟是到了這種地步,也不能得逞!
她彷彿感到自己被脫光了衣服羞辱,尤其是方纔蔣俊轉身離去的時候,沒有絲毫的留戀和挽留,任憑她如何叫喊,他都不曾再回過頭。
這樣的一幕,簡直就是對她極端的侮辱!
想到這裡,王氏只覺得原本壓抑住的情緒此刻都開始洶涌氾濫了起來,放在身側的手也因爲憤怒緊緊的攥了起來,甚至要插入掌心裡去一般!
她的眼眶因爲憤怒和羞辱變得猩紅,其中甚至有眼淚在晃盪。
很好!你果真無情無義到了如此地步!王氏把自己的嘴脣幾乎都要咬破了一般!
我已經退而求其次到如此地步,你居然還要拒我於千里之外?當真我有如此不堪?
站在漆黑夜空之下,那一絲淺淡的月光再也照不到王氏的心裡。
原本是乾淨的夜空,此刻卻讓她彷彿置身於風雨之中,心中如同破開了一個大洞,風也灌了進來,雨也灌了進來,那種狂態,澆滅了她心中最後一絲念想。
原本她對於蔣俊,心頭還抱有了一絲殘念,只想着憑藉着自己一己之力,終能夠得到改變,但是如今看來,卻並非如此,反而是她的所作所爲,讓自己淪爲了一個大的笑話!一個可悲的小丑!
想到這裡,王氏的神色都變的扭曲了,猩紅的眼眸之中再無一絲清明剩餘,眼中所留的,全部都是瘋狂狠毒。
從此以後,對於你我再也不會有絲毫的手下留情,我會讓你親眼看着,我如何回報你曾給我的這一切,給我的奇恥大辱!
夜已經深了,卻依稀還能夠在小道之上見到王氏的影子,她的身影僵直冷硬的可怕,彷彿雕塑一般,只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只是看上去,就無端的叫人心生寒意。
蔣俊從小徑之上一路快步走回了聽雨閣,在燈火通明的地方調整了一番自己的情緒,儘量做到若無其事的樣子,回到了聽雨閣。
等到他上閣樓的時候,發現樓上的燭火還亮着,許青
蓮捧着一本書,靠在桌子前昏昏欲睡,卻是沒有到牀榻之上安歇。
三兩步走上前去,蔣俊輕輕的拍醒了她,只輕笑着,若無其事的說道:“怎的還不去睡?靠在這裡着涼了怎麼辦,對肚子裡的孩子也不好。”
許青蓮清醒過來,睜着睡眼朦朧的眼睛一剎那卻醒了神,連忙笑着站起來說道:“妾身方纔聽了大人的話,怕大人回來的時候我已經睡下了,這樣實在是不好,所以妾身這纔在這裡一直等着,生怕大人過來的時候,我不小心睡着了。”
聽得這句話,蔣俊的臉色柔和了許多,只笑着說道:“原是我耽擱了時間,不然的話,也不會叫你在這裡等候這麼久。”
許青蓮搖搖頭,一臉溫和的說道:“這是妾身應當做的,大人何須自責呢?”
比之一開始她剛剛進府那囂張狂妄的樣子,如今的許青蓮,的確是收斂了許多。
她變得識大體,懂時局,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什麼時候不該說什麼。
而這一切看在蔣俊的眼裡,自然是十分欣慰的,畢竟對於許青蓮這樣的女人,他最爲在乎的是看到變化,若是能夠見到她的棱角磨合,變得懂事,就是叫人欣慰的一個過程,其餘的反倒是不重要了。
當然,這一切若是沒有蔣馨凝,也是完全行不通的,也正是蔣馨凝,告訴了她在這內宅之中的生存之道。
不管何時,都不能倚靠別人,尤其是王氏這種本就是存了心思利用她的,當然,對於討好老夫人,博得府內上上下下的好感,也同等的重要,最爲重要的,自然就是抓住蔣相國的心。
也正是如此,蔣馨凝才能夠成功的籠絡許青蓮在身邊。
蔣馨凝十分清楚,這個女人,對於她以後的規劃來說,有多麼的重要,事實也的確是如此。
“實在是辛苦你了,如今我也回來了,你便去休息罷。”蔣俊微微一笑,語氣溫和的對許青蓮說道。
這一段日子,但凡是他前來看望許青蓮,都是自己一人獨自休息在隔壁的廂房之中,離得和許青蓮的屋子十分相近,若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也能夠第一時間察覺到。
事實也正是如此,對於許青蓮的關懷,他的確是比之從前多了。
但是許青蓮在這裡等候了他許久,自然不僅僅是出於禮儀考慮的,她倒是不想去追究王氏和蔣俊在外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要如今蔣相國回來了這裡,便表明在外的一切皆是虛妄。
王氏的計劃,必然是失敗了。
她想起那日在涼亭之中王氏在他的耳畔耳提面命的建議,心頭不由得一陣冷笑,既是如此,她又如何能辜負了別人的心願呢?
思及此,一絲冷酷的笑意從許青蓮的眼中閃過,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二夫人,你可是怪不得我了。
蔣相國正要轉身離開,就聽得許青蓮在身後叫住了他。
“怎麼了?”蔣相國轉過頭,疑惑的問道:“還有什麼事情麼?”
許青蓮咬了咬脣,眼神之中彷彿有些顧慮和爲難,只喃喃的說道:“有一件事情憋在臣妾的心裡,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若是不講的話,此事茲事體大,只怕會帶來不好的後果,可若是講了,臣妾心裡也着實是害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