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恪想更多的時間留在香港陪許思,他在上海就住了一夜。
他到上海的第二天上午參觀位於浦東牡丹園附近、全稱爲飛利浦元件及模組上海有限公司的飛利浦機芯生產基地,參觀日程是飛利浦元器件部中國區總裁張亞平安排的,昨天參觀了飛利浦在上海另一家工廠。
張恪有心想自己買光頭做機芯,這次隨他、蘇津東、周遊到上海跟飛利浦進行機芯採購談判的隨行人員裡,一多半是元器件子公司的技術骨幹。
機芯的核心控制系統部分要投入技術力量慢慢的研究,但是模具製造方面,有很多地方需要向飛利浦這樣的海外公司學習。
當然,飛利浦自身有一套防範商業機密外泄的嚴密程序,走馬觀花的參觀了半天,不曉得下面的工程如何,張恪他本人是收穫甚微,最後還是他親自出面,向張亞平借了照相機才得以在生產車間外拍照留念,而國內某些企業,“海外友人”過來參觀,恨不能讓“海外友人”將工藝流程背熟了回去。
儘管三個月前,愛達電子還是那樣的默默無聞,即使現在,愛達一個月不到一千萬的採購金額,相對於龐大的飛利浦商業帝國仍如滄海一粟,但對於剛剛成立不久的飛利浦元件及模組上海有限公司而言,愛達卻是他們目前最大的客戶。
張亞平給予張恪他能決定的最高規格待遇,除了愛達是他目前最大的客戶之外,還有愛達三個月來創造的市場奇蹟給他很強的震憾。
雖然張恪關於明年深度合作的請求與建議,張亞平還要深思熟慮之後才能給予答覆,但並不妨礙他適度的表達一些內心的震憾與敬意。
張恪堅持要求在飛利浦的職工食堂用餐,要能遇到海州籍的飛利浦員工就更合適了,這方便的工作,還要請專門的中介公司去做。用完餐之後,蘇津東與周遊等人會留下來繼續與飛利浦方面繼續機芯採購方面的談判,愛達既然作爲最大的客戶,這次就不僅僅是協商供貨數量與價格,還包括要求飛利浦提供一定的技術支持、甚至要求飛利浦開放影碟機機芯的外層技術。
下午兩點半飛往深圳的飛機,九十年代中期登機的手續很煩瑣,用過中餐,稍作休息,張恪要動身先去機場,只有傅俊陪他去香港,張亞平與蘇津東等人送他上車。張亞平這時候才忍不住問了一句:“我承認,愛達在過去三個月創造了一個市場上的奇蹟,從零到華東地區銷量第一。只用了短短三個月的時間,七月初跟張先生見面時,我沒有相信愛達能做出這樣的成績,但是我依然不明白,是什麼讓張先生有如此強烈的信心,愛達電子能在接下來三四個月的時間裡,銷量能增加十倍?”
張恪擡手看了看錶,說道:“很抱歉,要是明天不急着過關去香港,我倒想留下來好好跟張總好好的聊一聊……”
“讓我送張先生去機場……”蘇津東出乎意料的說道,顯然張亞平親自送機已經遠遠超過張恪所能享受的待遇規格。
不論是TI公司中國區總裁陳信生,還是眼前的張亞平,都是相當優秀的經理人,而且都很年輕,早年有過海外留學的經歷。陳信生年紀要大一些,但也只有三十四五歲,目前愛達與TI公司的合作,直接與TI公司總部直屬部門聯絡,所以與TI在國內的公司、與陳信生聯繫倒不強;張亞平甚至沒有三十歲,見他提出送自己去機場,張恪笑着說:“怎麼可以勞張總遠送?”
“應該送送……”
張亞平堅持要送,蘇津東、周遊也要跟着送張恪到機場,換了一輛七座的商務車,大家都坐了進去。
車剛啓動出了飛利浦公司的大門,張亞平又緊追不捨的提出他剛纔的問題,七月之初,他把張恪的話當成玩笑話,此時卻非常奇怪他爲什麼有這麼強烈的信心。
“張總不正是看到影碟機在國內的巨大機遇,纔要求回國爲飛利浦籌建這座工廠的嗎?”
張亞平的確是看到影碟機的巨大的市場機遇才自告奮勇回國的,但是這一點,在影碟機市場狂熱之前,還沒有雜誌媒體採訪到他,讓他吐露心聲。
張恪這時候拿這麼強烈的語氣問出來,讓張亞平頗有種知音的感覺。
“既然張總在一年半之前對影碟機市場就有如此強烈的信心,爲什麼在影碟機市場真正要高速增漲的前夕卻猶豫起來?”張恪笑着說,從國內影碟機市場掠奪暴利的不是影碟機制造廠商,而是斯高柏與飛利浦這樣的元器件供應商,提起影碟機產業,普通人會想起新科、步步高、愛多等,但是對影碟機產業稍有關注的人卻會首先想起斯高柏、飛利浦、索尼等。作爲飛利浦元件器部在國內的靈魂人物,也是主宰國內影碟機產業發展的另一隻手,專業雜誌曾頻頻專題報道過張亞平。
張恪正與張亞平見面之前,就對他有着具體的印象,張亞平不像那種矯情的人,他日後向媒體吐露的心聲,必是他此時思考的問題,說一兩句打動他心的話自然不是難事。
張亞平也沒有想到才第二次見面的張恪就對他認識如此之深,觸動頗深,笑着說:“除了數據,我們對最終的市場缺乏更直觀的認識,所以會有一些猶豫……”
“對於這個市場,我們日益感覺到,制約其發展的,不是需求夠不夠旺盛,而是供應上嚴重不足,即使在華東地區之外,愛達的銷量也與日俱增,就算愛達目前放緩市場推廣的步伐,僅憑在央視投放的廣告資源,銷量也會逐月上升。張總不是在這裡產能還沒完全釋放出來,就考慮着要再度擴建,不是打算與解碼板供應商斯高柏公司進行更密切的技術合作,甚至想結成戰略聯盟,不是打算與斯高柏公司共同扶持下游的整機廠商,共同開發影碟機市場嗎?”
這日後被稱爲“張亞平對影碟機市場的三個動作”,此時還處於醞釀階段,卻讓張恪直截了當的一語道破,張亞平眼睛裡的震憾一閃而過,他內心卻沒有這麼容易平復。
機場很快就到,直到換登機牌,張亞平才與蘇津東、周遊他們才告辭離開。
在深圳下飛機,有盛鑫深圳分公司的人接機,在深圳住一夜,準備明天一早從羅湖口岸過境,現在又不是旅遊旺季、也不是假期、週末,倒不擔心明天從羅湖過境會耽擱多少時間。
晚上與蘇津東通電話,得知在去機場路上那段對話,對張亞平的觸動尤其的大,張恪在上海時,張亞平對與愛達的合作尚有疑慮,在張恪離開上海之後,下午的談判,張亞平就鬆了口風。
張亞平的三個動作就包括對下游整機廠商的扶持,愛達當然可以從張亞平這裡得到更多的支持,張恪還知道張亞平此時更想與無論是技術力量與資金實力都要比愛達強大得多的新科合作。但是新科與愛達的心思一樣,一開始就打算擺脫飛利浦、斯高柏這些海外巨頭的技術壟斷,寧可在推出產品的時機上緩一些,也要將影碟機所有的控制系統研究透徹,以便能找到更多的元件供應商。
與愛達不同,新科沒有千方百計的掩飾他們的用心,所以對張亞平來說,新科並不是他們理想的合作對象。
愛達也不是飛利浦理想的合作對象,張恪早就動了自己買光頭做機芯的心思,也正着手準備,但是張恪是如此小心翼翼,要想讓愛達獲得應有的地位,這個先機一定要搶。
蘇津東還在電話提到,張亞平希望到海州參觀愛達的工廠,這大概是必要的一步,張恪學隱約記得張亞平在接下來的這個冬天幾乎考察了當時所有的規模以上的影碟機整機制造企業,愛達既然是他的第一站,已經佔了先機。
張恪讓蘇津東小心安排,要讓張亞平看到愛達的生產水平與能力,但不能讓他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與蘇津東通完電話,張恪就想着給許思打電話,雖然時時有通電話,但是分開一個多月,心裡十分想念,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懷念人的時刻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