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用過早膳,秦菁正在寢殿更衣,準備去秦宣宮中看望時靈歌就來了。

秦菁擡眸看她一眼,見她微垂了眼睛站在門口,與往常的神情無異,也就沒說什麼。

墨荷跟蘇雨兩個服侍她穿好衣服,臨出門前秦菁才招招手叫了靈歌道:“你也跟着去吧!”

“是,公主!”靈歌應道,福了福身跟着一併出了門。

秦宣那裡,但凡人在宮中,秦菁是每日必定要去的。

那個孩子,雖不是自己的親弟弟,但有時候看着他天真爛漫無憂無愁的模樣,秦菁的心裡也會覺得寧靜。

這宮裡的環境是她和秦宣都選擇不了的,有時候看着別人,也算是種慰藉。

這日又是天晴,寢宮後頭的花園裡秦菁抱着絨團兒坐在石凳前喝茶,不遠處那孩子正趴在一個魚缸前專心致志的看着裡面兩條小魚自在的嬉戲,眼睛睜的大大的,不吵不鬧十分的專注。

蘇雨蹲在屋檐下,看着墨荷跟晴雲做繡活兒,三個人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晴雲偶爾回頭去看一眼那孩子,不時的叮囑:“殿下小心些,現在天寒,記得別去玩水。”

那孩子也不知道是有沒有聽到她的囑咐,總之是不說話,還是一動不動的扒着魚缸的邊沿往那水裡看。

秦菁微笑着低頭抿了口茶,然後才稍稍側目看了眼侍立在她身後的靈歌道:“昨夜本宮與你說的事,你可想好了?”

靈歌本來也正在看着遠處那孩子失神,此時突然聽聞秦菁與她說話不免微愣。

不過她的反應也是極快,神色略一轉變之後便是抿抿脣起身走到秦菁面前對她福了福道:“奴婢想好了,當日公子叮嚀奴婢的便是一定要護衛公主殿下的安全,奴婢既然來了公主身邊就沒有存過二心,公主既然信得過奴婢,有事但凡吩咐就是,奴婢姐妹定然萬死不辭。”

說到底她與蕭羽本是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若有什麼閃失,朝中失去平衡蕭羽在外便很難玩的轉了。

靈歌這樣的說辭的確是在情在理,無可挑剔,既沒有背棄自己真正主子的囑託,也不妨礙她對秦菁盡忠。

“你定下了主意就好!”秦菁滿意的點點頭,擡手扶了她起來,道:“放心吧,你跟旋舞在本宮身邊,本宮都視你們爲自己人,不到萬不得已,本宮也不會讓你們以身涉嫌。”

既然爲人奴僕,自己的生死靈歌已經看得很輕,妹妹旋舞卻是她的心頭肉。

“謝謝公主!”靈歌感激道,說着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忽而又在咬牙道:“公主,您可不可以也答應奴婢一件事?”

這個丫頭一向懂得分寸,這會兒竟然會主動和自己講起條件來?

秦菁玩味着心裡就起了些興致,點頭道:“說說看!”

“奴婢知道這宮裡的形勢兇險不輸戰場,雖然您一直都思慮周全,可是奴婢可不可以求您,不管有什麼事都一定要以您自己的安全爲先。”

秦菁有些微愣,旋即就明白過來,笑了笑道:“既然這是表兄交代給你們的任務,本宮自然也不會刻意讓你們爲難,放心吧!”

“謝謝公主成全!”靈歌道,說着鄭重其事的跪地給秦菁磕個頭,再擡起頭時臉上身邊便可以堅毅三分。

“起來吧!”秦菁揮揮手,示意她起來,於是主僕便再無話,各自移開目光去這院子裡尋些風景。

那裡自藍淑妃被景帝圈禁以後,宮外又傳來消息,說是藍玉衡因爲急怒攻心吐了血,之後就連着臥牀不起,早朝都跟着罷了。

秦菁聞言只是一笑置之並不理睬,只是隨後白奕那邊又着人傳了信來,說是莫如風舊疾復發他要在府中照料一陣,怕是接下來得有幾日不能得空進宮了。

少了他就少了好些熱鬧,於是隨後的幾日秦菁也關了宮門在乾和宮中修養,只就早起去蕭文皇后處請安或是去秦宣宮裡坐坐。

這日午後,她閒暇,就命人移了閒置已久的棋盤到院子的涼亭裡分執兩色棋子和自己對弈。

蘇雨喜滋滋的湊過來要瞧熱鬧,秦菁卻是笑着嗔了她一眼道:“你別在這吵着我了,叫上你大哥,去宮門外守着吧!”

蘇沐雖然疼她,但是總愛板着那張冰塊臉又不愛說話,蘇雨便不很樂意,扭捏着垂頭抓着衣襬不肯走。

宮裡下等的宮女太監很多,要說到守門這活兒,實在是犯不著蘇雨親自去。

墨荷也是不解,就替她求道:“門口有小路子他們看着呢,奴婢也吩咐了他,誰來都說咱們宮中謝客,怎麼用的着小雨和蘇沐過去!”

“一般的客人擋也就擋了,可是今天要來的這位客人——”秦菁隨手抓起幾粒白子在手中顛了顛,卻是不以爲然的搖頭笑道:“怕是一般人擋不住!”

其實在這宮裡也着實沒有什麼人是會來拜訪秦菁的,一則宮外的命婦小姐們進宮拜見都是要提前遞帖子的,斷不會有直接殺上門來的特例,而宮裡的嬪妃公主們雖然不必這麼麻煩,但是近來蕭文皇后和藍淑妃兩派鬥得死去活來,所有人都聰明的選擇了靜觀其變,除了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秦茜,也不會再有別人登她的門。

墨荷她們幾個面面相覷,這幾天秦菁都足不出戶,她們着實想不明白自家公主何時又練就了這未卜先知的本事了。

秦菁卻是有意賣了個關子,對蘇雨挑眉道:“快去吧,叫上蘇沐一起!”

“哦!”蘇雨無奈,只得不情不願的轉身走了。

秦菁看了眼她慢悠悠的背影,但笑不語的垂眸開始往棋盤上落子,墨荷和靈歌兩個對望一眼,互相交換了一個不明所以的眼神,然後走過去各站一邊守在他的身後。

乾和宮外的動靜是在未時中突然鬧起來的,雖然這亭子離着大門隔了整座花園還是聽的清清楚楚,而知堪堪聽到那個聲音靈歌她們便是馬上了悟——

離着靈隱寺半山上發生的那事兒已經過去四天了,錦繡公主能安奈至今才找上門來,這的確已經算是拖得久了。

“我家公主有令,今天不見客!”蘇雨趾高氣昂的聲音最先傳來。

“讓開,讓我進去,你們這兩個賤婢也敢擋我的路,是活的不耐煩了嗎?”錦繡公主的聲音尖銳而憤怒,一如既往的囂張跋扈。

“公主請留步,我家公主說過,今日閉門謝客不見外人,您還是請回吧!”蘇沐的聲音冷硬而果斷。

“什麼外人?本宮是堂堂是皇室公主,她的皇姑,那個乳臭未乾的死丫頭竟然要在本宮面前擺譜嗎?”錦繡公主大怒,似是要打人卻被攔了下來,更是暴跳如雷的大罵道:“你個死奴才,竟敢近我的身?你信不信我——”

“奴才是長公主殿下的奴才,奴才有錯回頭自會去我家主子面前領罰,就不勞煩荊王妃您親自動手了。”

在這宮裡奴才就是奴才,見着主子從來都只有任打任罵的份兒,哪有蘇沐這麼一說兒,合着他這是仗着有秦菁給他撐腰就把自己放在眼裡了嗎?

“你給我讓開,你讓不讓!”錦繡公主打定了主意,卯足了勁的就是要往裡闖,最後似是真的拗不過蘇沐,忽而就開始對着大門破口大罵:“好,你們不讓我進去是吧,那就讓那個死丫頭出來見我!榮安,你給本宮出來!本宮進出太后宮中都沒有受過這份窩囊氣,你這當真是以爲這宮裡除了你就沒有別人了是不是?”

秦菁坐在亭子裡兀自擺棋,一手抱着暖爐,絨團兒伏在她膝上打盹,這一主一寵都半點不被外頭的吵嚷聲感染。

出於狐狸的本性,其實絨團兒本身是十分機警的,但也許是跟在秦菁身邊的時候久了,漸漸的就被她影響,對任何事都大有些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藍淑妃的榮華館和這邊正是緊連着,錦繡公主這樣在外頭叫囂,即使秦菁不在乎,但若要被旁人聽了去卻是要傳閒話的。

墨荷有些按耐不住的上前一步,不滿道:“公主,還是讓奴婢去看看吧,就蘇雨和蘇沐那兩兄妹的性子,這遇着錦繡公主怕是要壞事的。”

蘇雨年輕氣盛,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兒,蘇沐更是硬邦邦的不懂變通,若是遇到個識趣的還好,偏生這錦繡公主就是個不講理的,再鬧下去怕是收不住場的。

秦菁不置可否,又思忖着落了幾顆棋子,終於在墨荷按耐不住再次開口時淡淡的擡頭看了她的一眼道:“三皇姑喊了這麼長時間也該累了,你去請她進來喝杯茶吧!”說着便是招呼守在廳外的一個二等宮女吩咐道:“去,給錦繡公主沏碗茶來。”

墨荷倒是不覺得她還有請錦繡公主喝茶的必要,只就覺得無論如何也得先堵住那瘋女人的嘴,於是也由不得多想,一跺腳就提着裙子往大門的方向跑去。

秦菁漫不經心的擺着棋子一邊對靈歌道:“三皇姑的脾氣不大好,一會兒你多勸着點,可別讓她氣壞了身子。”

勸人的事墨荷做來才得心應手些,至於靈歌,還是動刀子來的實在。

秦菁這話明顯的就是話中有話,靈歌是何等一個聰明的丫頭,當即便領會了她的意思。

“是,公主!”靈歌心領神會的笑了笑,說着已經往前快走兩步站在了涼亭入口處的臺階上。

墨荷去了不久外頭錦繡公主已經氣勢洶洶的孤身闖了進來,爲了進宮,她穿了件深紅繡黃色牡丹花的王妃朝服,整個人就更了股殺氣騰騰的威嚇之勢,直奔着涼亭的方向疾走過來。

“榮安,你給本宮出來!”雖然是見着秦菁就坐在亭子裡,爲了壯聲勢,她仍是大聲嚷着不肯罷休,眼見着她就要衝到眼前了,靈歌回頭看了秦菁一眼,見秦菁並沒有別的意思示下就一個箭步迎上去,橫手一攔擋住了錦繡公主的去路,冷冰冰道:“荊王妃留步,我家公主正在研習棋藝,不方便打擾,請您先往花廳奉茶,隨後等我家公主忙完了,奴婢自會請她前去與您相見。”

“你說什麼?”錦繡公主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隨後勃然大怒,抓着裙襬就要往裡闖。

靈歌寸步不讓的不肯妥協,在她錯肩過去的時候突然一把扣住她的肩膀,毫無徵兆的用力一扭。

“啊——”錦繡公主沒有想到一個奴婢真敢對自己動手,防備不及之下只來得及痛呼一聲,下一刻已經身子一歪,生生被靈歌扭着肩膀半按在了那裡。

“奴婢說過,我家公主下棋的時候不準人打擾,荊王府還是隨奴婢去花廳奉茶吧!”靈歌的聲音不卑不亢,冷冰冰的自頭頂壓下來。

當衆被一個賤婢制住,錦繡公主將之視爲奇恥大辱,臉上憋成了豬肝色的同時暴怒的大喝一聲:“放肆!你這賤婢,你放開我——”

靈歌卻不理她,直接一把提起她就要強行拉着她往花廳的方向走。

錦繡公主見喝她不住,這才急了,匆忙回頭看向亭子裡的秦菁大聲道:“榮安,本宮前來見你是有話要和你說,你這是什麼待客之道?傳出去是要把你母后的臉面丟盡嗎?”

錦繡公主最擅長的就是胡攪蠻纏,秦菁倒是不怕她出去說些什麼,只是她今日特意在這裡瞪着這個女人來,肯定是不能讓她白來的。

眼見着靈歌已經把她挾制的毫無還手之力,秦菁也就覺得差不多了,終於緩緩自那棋盤上擡起頭來。

見到錦繡公主其人,她便是笑着露出驚訝的表情道:“喲,原來是三皇姑來了呢,方纔我那門前有些個不懂禮數的奴才在吵嚷,我一時沒當回事,倒也沒聽見是您來了呢!”

若在平時她也是沒有興致和這個潑婦動這些嘴皮子上的功夫,只是今日要逼她發狂,便刻意的有些有恃無恐起來。

“你——”聽她這樣指桑罵槐的羞辱自己,錦繡公主心裡一口火憋着險些背過氣去,秦菁卻不等她還口已經冷了臉對靈歌冷聲喝道:“靈歌,你這是做什麼,還不放手,不得對皇姑無禮!”

她沒有問原因,只說是放手,明顯是護着自己的奴才不準備追究的。

“奴婢本來也只是想先請荊王妃到花廳奉茶而已!”靈歌道,神情也不見惶恐,倒是依言放開了錦繡公主。

錦繡公主本來是想秋後算賬回頭找她的晦氣,但見她那一幅冷麪修羅樣的表情又有些膽寒,想着自己還有正事要辦,於是就暫且壓下脾氣,冷哼一聲,提着裙子快步走近亭子。

秦菁擡擡下巴示意她坐,又讓宮女把準備好的茶水送到她面前,趁着錦繡公主還在喘氣的功夫已經主動開口道:“三皇姑今日進宮還是爲着和婉表妹的親事吧?這都來了多少次了,您真就覺得爲表妹謀得樑家的婚事便是錦繡良緣天作之合了嗎?”

她這話問的倒是誠懇,沒有半分的調侃或取笑,完全是個真心探討的意思。

“哼!”錦繡公主卻不領情,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冷漠道:“我們荊王府的事還用不着你來過問,我且問你,你到底對寧兒做了什麼?竟把她嚇成那副模樣?”

秦寧的事秦菁自是知道的,那日從靈隱寺半山上被蘇晉陽送回來,她醒來卻是受了極大的驚嚇,整日裡戰戰兢兢的躲在屋子裡哭,死活不肯見人,即使錦繡公主去了也不見好轉,問她話也是哭哭啼啼的不說,就是瑟縮着裹在被子裡唸叨着蘇晉陽的名字。

爲此錦繡公主已經鬧上魯國公府上,還和國公夫人還是鬧騰一場,偏生的蘇晉陽那小輩晚生見了她也就裝作沒看見,連個哪怕是敷衍的解釋都沒有。

錦繡公主這是氣的狠了,在拿那兩邊都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就找上自己來了——

不過她這責任追究的卻未免有些讓人啼笑皆非了。

自己的女兒自不量力做了蠢事,人家這個受害人還不曾說什麼,她卻是這般理直氣壯的找上門來了——

這般氣勢洶洶無理也不饒人的事情倒是合她錦繡公主一貫的作風。

被人莫名其妙的告了這一個刁狀,秦菁卻是不慍不火,只就淡淡笑道:“哦?難道是和婉表妹不舒服嗎?卻不知道表妹她怎麼了?本宮這幾日身子不舒坦,都不曾出過乾和宮,倒是沒有聽到什麼風聲!”

“你還給我裝糊塗?”錦繡公主兩眼一瞪,砰的將剛剛捧在手裡的茶碗放回石桌上,“寧兒房裡的丫頭都與我一五一十的說了,那日她是跟你在靈隱寺裡見得面,回頭回了王府就病下了,你還裝糊塗?”

“是啊,那日確是本宮同表妹見得面,不過沒說兩句話也就各自散了,至於後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本宮卻是不知道的。”秦菁眨眨眼,笑的一臉坦言,招招手對墨荷道:“墨荷,你去書房替本宮把案頭上用摺子壓着的書信取來。”

“是,公主!”墨荷應道,福身退出了亭子。

錦繡公主正在氣頭上,那脾氣卻是半點都壓不住的,當即又是陰着臉冷笑一聲:“我不聽你的廢話,總之寧兒現在病了,你必須得要給我一個交代,否則——哼——”

她說着,頓了一頓,眼中兇悍之色暴露無遺道:“我若是鬧到萬壽宮去,你也討不得好!”

“哦?是嗎?”秦菁氣定神閒的笑着往棋盤上落下一子,然後纔是思忖着下一步棋的路數閒散道:“卻不知道皇姑準備對皇祖母怎麼說?”

無論是前朝還是後宮人人都有感知,樑太后與秦菁之間的關係似乎是非比尋常的親厚。

近年來荊王府破落,秦寧這一個木訥不懂變通的郡主,即使在秦菁這裡吃了什麼啞巴虧,也極有可能是要被一比帶過的。

想着當年自己剛剛嫁進王府時候的榮光,錦繡公主心裡突然升起一股無名怒火——

同樣的皇家的女兒,她還是老資歷的,憑什麼秦菁這個丫頭要在她面前這般放肆無禮?又憑什麼她的女人就要平白被人欺負了去還要伏小做低的忍氣吞聲?

“你不要仗着有老祖宗給你撐腰就真當自己有什麼了不起的,本宮就不信了,這宮裡還輪找你你這個小妮子隻手遮天了不成?”錦繡公主怒氣沖天,忽而猛的拍了下桌子,起身就要來拽秦菁的袖子,口中不迭嚷着:“走,咱們現在就走,去找老祖宗給評評理,我倒要看看她管是不管!”

人在自己的地盤上,靈歌怎麼可能看着主子吃虧,不等秦菁吩咐已經目光一冷,搶上前去一把捉住她的手腕。

她是練武之人,力氣自然不是一般的婢女可比,錦繡公主痛呼一聲,整張臉都扭曲了。

“你這個賤婢,你——”這個丫頭只聽秦菁的,情急之下她只得兩眼噴火的越過靈歌去看秦菁,怒聲道:“你這是要做什麼?本宮是堂堂的荊王妃,快讓這個賤婢滾開!”

彼時秦菁那裡剛剛又想好一步棋,仍是微笑着落子,卻是一副視而不見的模樣。

錦繡公主不由的更氣,滿面漲紅的使勁撕扯着想要甩開秦菁的手,大聲叫囂:“榮安,你好大的膽子,居然縱僕行兇,回頭——回頭你等我告到皇上那裡去,還不斬了你這賤婢的狗頭。”

秦菁是聽她這話才緩緩的擡頭看過來一眼,肅穆了神色斥了靈歌一聲道:“本宮告訴你多少次,不要毛手毛腳的,還不放開皇姑!”

靈歌得了她的命令這才冷澀一笑,霍的鬆手將錦繡公主甩到一旁。

錦繡公主被她推了個踉蹌,秦菁便是笑吟吟道:“我這奴婢是鄉間長大,不懂得宮裡的規矩,我也說了她許多次她也總部長記性,皇姑您身份尊貴,有容忍雅量,就不要與她一個宮婢一般見識了。”

錦繡公主自恃身份,哪裡會去體諒一個奴婢,不過到了這會兒她也算是看明白了,秦菁這就是故意縱容,而她自己從宮外進來帶不得護衛、婆子,再留在這裡撒潑耍橫絕對討不到好處。

長到這把年歲還要平白被一個小輩踩在頭上欺負,這口惡氣是怎麼都咽不下去的。

“好,你好啊!”錦繡公主揉着手腕幾乎是淒厲的一聲怒吼,轉身提了裙子就走,不巧正迎着墨荷取了書信回來。

兩人狹路相逢,錦繡公主在靈歌手裡吃了虧又不能討,自然而然就遷怒將怨氣撒到她身上,擡手狠狠一推將她掃到一邊。

墨荷看着她健步如飛的背影,一臉的莫名其妙。

她這一走,肯定是要到樑太后處鬧個天翻地覆的。

秦菁不動聲色的看着她的背影慢慢起身站了起來,大聲喝止她道:“三皇姑留步!”

說到底她也是怕事情鬧大的!

錦繡公主這便有了底氣,爲了做足架勢,她只就高昂着頭顱站在原地,連頭都不回。

秦菁心裡冷笑一聲,並不與她計較,這才施施然主動自那亭子裡走出來,徑自走到她身後道:“皇姑要去皇祖母處本宮可以借了轎子送你去,不過皇祖母其人的您也是知道的,怕送你這紅口白牙的單靠一張嘴也說不動她,萬一再一不小心惹怒了她,就得不償失了。”

樑太后從來看不上自己,否則這麼多次她進宮來爲秦寧的婚事奔走也不至於總被拒之門外。

“你——”錦繡公主再次被人踩住痛處,猛的回過神來,本是下意識的揚手就想往秦菁臉上摑去,卻在看到緊跟在她身邊的靈歌時一個哆嗦,就勢幾根幾指頭一握恨恨的指向她。

被人指了鼻尖,秦菁卻不介意,仍是笑吟吟的擡手招呼了墨荷道:“把信拿來!”

“是!”墨荷有些茫然的自那花圃裡走出來,雙手把手裡的信封遞到秦菁面前。

秦菁接了那信,又親暱地隨手一把握住錦繡公主指在她面前的右手,把那信封塞到她手裡,細細的扳過她的手指握牢。

錦繡公主一時反應不及,只是木然的抓着那信封有些不知所措。

秦菁見她不解這才盈盈笑道:“這封信便是當日和婉表妹命人呈予本宮,約本宮前往靈隱寺相見的,不用本宮多說,這字跡皇姑和你應該是認得的,她的章子和閨名也都墜在落款處,您帶了去,皇祖母看了纔會相信。”

秦寧被嚇的不輕,顯然是被人用非常手段刺激到的,任憑是哪個害人兇手遮掩而唯恐不及,依着錦繡公主原先的想法,這秦菁縱使擇不清楚也定是要矢口否認見過秦寧一事的,卻不想她竟是這般不怕死的就把兩人約見的書信給送出來了。

再看着她臉上言笑晏晏的模樣,錦繡公主心裡忽然就有些沒底。

不過秦寧的她唯一的女兒,這些年她又在一力的栽培她,教養她,將她作爲荊王府未來的希望。

這樣一想她便顧不得那許多,眼神一厲,就又有轉身。

“皇姑!”秦菁再度出聲叫住她,眼中笑意卻慢慢變作嘲諷的挑眉道:“本宮聽聞那夜是蘇統領冒黑親自送的和婉表妹回府,本宮這個人素來不善於說謊,回頭皇祖母正要將本宮招呼過去詢問,這件事——我怕是也不能替你遮掩了的!”

那日夜半三更,蘇晉陽是當着整個荊王府下人的面把秦寧抱回了閨房,爲了防止消息走漏,錦繡公主已經刻意警告,並且重金封了她府上所有下人的口,不想秦菁卻是知道!

“果然是你!”如此她便更加篤定,當日一定是秦菁刻意的對秦寧做了什麼,才讓蘇晉陽那個登徒子有機可乘,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的從牙縫裡擠出字來。

她看上了樑國公府的那門親,樑太后和樑家人本就不樂意,偏偏在這節骨眼上秦寧那小賤人還不聽她的告誡和蘇晉陽攪和到了一起,不管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哪怕是什麼都沒發生過,只但就孤男寡女蘇晉陽親自送她回府一事上,這件事就是說不清楚的。

所以說,無論怎樣,這件事也是不能傳到樑太后和兩家人的耳朵裡的。

錦繡公主的身子一僵,腦子裡嗡的一下炸開,再就沒了脾氣,只是嘴脣不住的抖動,氣的渾身發抖。

“其實那日是真的沒什麼,就是表妹體弱下山時突然暈倒,本宮又急着回宮顧不得她,於是蘇統領就主動請纓送了她而已!”秦菁卻不理她,只就自顧說道:“皇姑你若是一定要去,本宮也就陪着你,想來有本宮作證,皇祖母也就不會再誤會什麼了是不是?”

秦菁說着,作勢就要擡腳往外走。

錦繡公主亮眼噴火的死死盯着她,她雖然是氣,雖然是恨,卻很明白整個事情的嚴重性——

不行!絕對不能讓樑太后等人聽聞有關這件事的一絲風聲,否則樑國公府的這門親事就徹底沒了指望了!

“榮安!”心裡一定了主意她就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步,一把拽住秦菁的袖子。

秦菁回過頭去看她,眨着眼睛道:“怎麼,皇姑這麼快就改主意了?”

在這件事上秦寧不佔理,錦繡公主心裡雖然明白,但她也是跋扈慣了,哪裡受得了秦菁這般冷嘲熱諷,當即就是翻了臉。

“榮安,你別得意!現在是皇上還在,將來等到皇上龍馭賓天以後,你還有什麼資本在本宮面前這般放肆?”幸災樂禍的冷笑一聲,錦繡公主不耐煩的諷刺道:“別忘了,太子之位已經不是秦宣那個小子的了,藍淑妃對你是個什麼想法?等着她得勢了,還有你的好果子吃?我告訴你,今天這事兒你要是不能給我一個交代,不管是等到哪一天去,遲早咱們都沒完!”

她這樣一來放下的便是個秋後算賬的意思。

秦菁聞言卻像是聽了笑話,忽而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錦繡公主大奇,不覺擰了眉頭怒喝一聲:“你笑什麼?你當本宮是與你說笑的嗎?”

“怎麼會?三皇姑恩怨分明,侄女可從來不敢輕看了你。”秦菁道,說着便是慢慢止了笑,有些鄭重的看着她道:“皇姑,鬧了了這一通了,您的氣也該消了吧!”

這個丫頭是哪裡蹦出來的怪胎,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陰一套陽一套,變臉跟翻書一樣。

錦繡公主心中氣憤,臉上神色就也緩和不下來,死咬着牙關冷冰冰的瞪着她。

秦菁自動忽略了她的牴觸情緒,慢慢的舒一口氣道:“既然皇姑你找上門來了,那本宮也就與你說明白了吧,其實本宮同和婉表妹之間本來也就沒什麼了不得的事,不過是早些時候蘇統領護送本宮往祈寧走那一趟讓表妹心裡有些不痛快,她便是約了本宮說道說道而已!”

爲了搶一個男人,秦寧一個沒出閣的姑娘家好意思找上門去跟人家說什麼?簡直就是恬不知恥,下賤至極!

錦繡公主心裡也明白秦寧對蘇晉陽之間那點小心思,其實她相信這事兒的確是自己那個死腦筋的女兒能做出來的,但是當面被秦菁這樣提出來,她一張老臉也是沒處擱。

“滿口胡言!”錦繡公主氣急敗壞的怒罵一聲,還待再說什麼,秦菁卻是很體諒的揮揮手示意靈歌道:“本宮和三皇姑要單獨說幾句話,你帶着她們先下去!”

“是,公主!”靈歌道,臨瞭望着錦繡公主這個囂張的女人還不放心,又警告性的冷冷掃了她一眼,確定對方收到她的警告了這才轉身帶着一衆宮女推到了旁邊的偏殿裡暫避。

目送她們離開,眼前的氣氛才稍見緩和。

“三皇姑不必擔心,我的丫頭都懂得分寸!”秦菁安撫道,說着擡手指了指亭子:“我們還是回亭子裡去說話吧!”

錦繡公主彼時正被秦寧氣的精神恍惚,猶豫了一下還是跟着她進了亭子,待到兩人落座,秦菁這便莊重了神色認真道:“三皇姑,有件事本宮一直不知道您是怎麼想的,和婉表妹和蘇統領之間彼此有意您也心知肚明,而且蘇統領有魯國公府做後盾,自己又青年才俊文武全才,年紀輕輕就在父皇跟前當着這麼要緊的差事,您就這麼見不得他與表妹成其好事嗎?”

“你那麼精明個人,有什麼不明白的?還要在我面前裝蒜?那小子終究是姓蘇而不是姓何的!”她這般心平氣和的說話,錦繡公主下意識的就理解爲假惺惺,當即冷笑一聲,諷刺道:“魯國公府有多大,而且就算他魯國公府再怎麼威風八面,將來輪得到他姓蘇的什麼事?”

魯國公再怎麼器重蘇晉陽,到頭來魯國公的爵位也不可能傳給一個外姓,這一點是肯定的。

正是因爲將這一點看的透徹了,所以錦繡公主對蘇晉陽便一直看不上,不過秦菁此時這麼一說倒也讓她找到了話茬,忽而挑高了眉頭嗤笑一聲道:“既然你都問了本宮了,那今天趕上這茬兒本宮也問你一句話吧!”

既然她不再撒潑,秦菁的態度便也和善起來,淡然一笑道:“三皇姑是想問,如今宣兒的儲君之位已然不保,將來這朝廷指定是要落在藍淑妃母子手裡,本宮又何故與他們藍家人爲敵,這般不給自己留退路是吧?”

錦繡公主原是要諷刺她在做困獸之鬥,這番被她搶佔先機,既然一時接不上話,反應了半晌纔是冷冷的別過眼去:“你這麼拼死拼活不遺餘力,不會是對你那個傻弟弟還抱着指望吧?”

在前世“傻子”兩個字便是秦菁的心結所在,不過所幸這輩子她來的及時,替秦宣化解了這一劫。

聽聞此言她便一笑置之,神色間多了幾分冷漠之意,冷澀的牽了牽脣角道:“不到最後一步,誰能輕易論斷輸贏?三皇姑你如今這般篤定着與本宮過不去,難道不也是不計後果的在賭這江山的歸屬嗎?”

藍家人狹隘狠毒,秦洛繼位,必定不會善待了秦菁,這一點毋庸置疑。

錦繡公主聞言不禁失笑:“你不會還真對那傻子抱着幻想吧?皇上他是瘋了纔會把這好端端的秦氏江山交到他手裡!”

“聽這話,三皇姑您對這皇位將來的歸屬還是有很深的執念啊!”秦菁抿抿脣,悠然一嘆。

“難道你就不是?”錦繡公主反脣相譏。

“本宮當然也是!”出乎意料秦菁竟然爽快的承認,錦繡公主還不及詫異,已經見她眸光流轉忽而沉下臉來,繼續道:“不過本宮執念的是另一件事,本宮始終記得自己生來就是冠着秦姓的。換而言之,不管是大皇弟還是二皇弟,他們兩人當中的任何一個將來做了皇帝都好,三皇姑你也該謹記着一句話:這天下,總是姓秦的!三皇姑你此時看好藍氏並沒有錯,因爲秦洛是父皇的兒子,可是硬要將和婉表妹推到梁氏的族譜裡,這件事你怕是還要三思的!”

錦繡公主心頭巨震,突然之間就有些恍惚。

秦菁看着她臉上變幻不定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她這是已經動搖了,於是就再接再厲的繼續道:“三皇姑你不在朝堂,有些事情看不分明也有情可原,但是這一年之間發生的事你卻應該有所耳聞,梁氏一脈眼前看着是風光,手裡五十萬兵權在握,堪稱我大秦朝獨一份的功勳偉業,可你難道忘了,他手上兵權卻已經在這半年之內失掉了二十萬,這意味着什麼?”

朝堂之事錦繡公主的確是不懂,她只知道在這宮裡樑太后隻手遮天,樑國公府一脈又握了整個大秦所持兵權的一半,在這天底下,什麼官職爵位都是虛的,唯有兵權纔是實打實,能夠給人保障的東西。

只要手裡握着兵權,樑國公府是滔天富貴就不會輕易斷絕,而她荊王府若能依傍上這棵大樹,也就可以避免被景帝廢止收回的危機。

此時被秦菁這樣驟一提醒,她卻是嚇了一跳。

景帝和樑太后之間的嫌隙她沒有看到,現在卻突然想起來,這一對母子即使再怎麼同仇敵愾親密無間——

到底也不是親骨血。

這樣想着她心裡便開始遲疑起來,只是嘴上卻不肯服軟,仍是冷聲冷氣的拿眼角的餘光打量着秦菁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不想說什麼,只是想要幫着三皇姑你想一想!”秦菁道,目光沉靜,語氣平和:“兩家已然是開始走了下坡路了,既然父皇可以一句話移出他們手上二十萬的兵權,保不準下一次再開口,就連那剩下的五十萬也保不住了。三皇姑你再想想,這世道就是這樣,任何一個世家大族都是盛久必衰,就譬如你們荊王府,當年輔佐太祖皇帝登基,受萬民朝拜是何等的風光,還不是落得今日這般慘淡經營的下場。作爲國姓的皇親尚且如何,更何況一個外姓的梁氏對不對?”

其實秦菁真正還想說的是,有人落敗就必定有人騰達,樑國公府失掉的兵權去了哪裡?仔細觀察,不難發現,除了平步青雲的蕭羽之外,此間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樑國公府!

雖然目前還有想的這麼深遠,但只聽着秦菁一番分析錦繡公主已經慢慢慌了神。

的確,她之前看到的就只是樑國公府現在的榮光和樑太后在宮中的聲望,可是樑太后畢竟年歲大了,秦菁說的沒有錯,景帝這是在奪樑家人的權了——

這意味着什麼。

錦繡公主頓時就有些心驚肉跳起來,不由緊張的攥了攥袖子。

秦菁將她的情緒變化看在眼裡,便是微笑着再道:“三皇姑,你好好想想罷!”

錦繡公主渾渾噩噩的擡頭看向她,觸及她眼中深刻的暗示之意,心裡就再起了一股怒火,霍的起身就往外走,但是走了兩步又覺得這樣走了很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就又忍着回過頭來,狠聲撂下話道:“你等着,寧兒要是因此落下病根,本宮還是跟你沒完!”

言罷這才找回些氣勢,一扭頭又氣勢洶洶的往門口殺去。

待到她出了門,靈歌和旋舞便迫不及待的從偏殿出來。

“公主,您何必要跟她說這麼多,讓他們自生自滅好了!”墨荷道,她一向對錦繡公主的爲人看不上,再加上這回秦寧居然自不量力算計到了秦菁的頭上,她便越發的恨上了那對母女。

說起那日靈隱寺的事情她到現在想來都隱隱覺得後怕,好在是有藍玉衡帶人殺出來,否則萬一公主真的落到那幫人手裡——

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墨荷就是不忿,巴不得錦繡公主一直往樑太后那裡碰釘子得了,可偏偏秦菁卻是這般好心的與她分析朝中形勢,讓她重新認識到蘇晉陽的前程不可限量。

錦繡公主又不是蠢到無藥可救,回頭想想應該就會明白過來,到時候倒是成全了秦寧肖想蘇晉陽的心了。

秦菁但笑不語,只自顧低頭把棋盤上散落的棋子一顆一顆的撿起來放回甕裡。

靈歌秀眉微蹙看着她從容淡漠的樣子慢慢有所了悟,道:“你沒看出來嗎?蘇統領對和婉郡主也生了嫌隙了,莫說錦繡公主回過味來想要促成這門婚事他會不會答應還是兩說,而且退一步講,就算是迫於太后的壓力和皇上的指婚,他應了,日後真要過起日子來——彼此間既然有些嫌隙,和婉郡主怕是也不能太如意。”

正因爲秦寧對蘇晉陽這般情根深種,讓他們這樣的在一起纔是最大的傷害,這一點秦菁感同身受,自然是明白的很!

靈歌這話一語中的,秦菁頗爲滿意,收拾了棋子就擡頭對她露出一個笑容道:“你再說說,可還有別的?”

靈歌本來也只是有感而發,本來正在失神,被她驟然一問便是茫然起來。

秦菁看着她的樣子不禁搖了搖頭,慢慢斂了笑容起身走到一邊的欄杆前憑欄而立,靜默的盯着腳下的一叢矮冬青看着道:“你們真的以爲那天的事就是秦寧和藍玉華兩個志同道合,合謀起來做下的嗎?”

當日先是秦寧以一紙書信約了秦菁上山,然後又是算計好了那個時間上下山的香客多會阻了她的路,拖延她一直到晚上,最後再由藍玉華買兇埋伏在半山腰準備伺機而動,這樣一條計策下來,的確就是他二人合力所爲應該是沒有錯的。

當時秦寧是被抓了個現行逃不掉的,而藍玉華雖未露面,但是就着藍玉衡火急火燎衝出來阻撓的行徑來推斷,對他的猜疑的預感應該是也準確的。

靈歌和墨荷對望一眼,都不能很明白。

“公主你的意思——這背後還有人?”思忖白天,靈歌試探着開口。

“當然!”秦菁篤定,目光清冷而無一絲不動的冷冷說道:“秦寧是個什麼樣的性格?你們想想,就她那樣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中間若是沒人引線怎麼可能跟藍玉華這樣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世家公子搭上邊?而且還要參謀出這樣一個陰損的招數,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秦菁這樣一說,靈歌和墨荷兩個恍然大悟的同時不由的暗暗心驚。

“公主——”如果背後還有一個人,這豈不是更可怕?

墨荷幹吞了口唾沫急切的上前一步,她到底也是在宮中待的時日久些,腦中竟也馬上靈光一閃有所頓悟,驚疑不定道:“是華泰公主!”

“怕也只能是她了!”秦菁道。

近期藍玉衡對藍淑妃方面看得很緊,想來她並不敢違逆藍禮的意思頂風作案,但是秦蘇,從她上一次張揚跋扈的在景帝面前鬧事開始秦菁就已經覺得奇怪,她並不是那種沒腦子的蠢貨,惹了景帝非但不適可而止,反而像是故意爲了激怒他一樣,後來她被廢除封號,罰了禁足,所有人都看着她淡出視線,平白無故便不會對她多加關注,這樣便方便她暗中運作,操控了這樣的一條毒計順利實施——

畢竟她想要藍玉華爲她做任何事都只須一句話而已!

上一世她鍾情蘇晉陽,暗中攛掇秦寧順利成章——

若是秦寧事成,毀了她,到時候她秦蘇只要往外一站揭露真相,秦寧就逃不過一死,到時候蘇晉陽便只能是她的了;而偏偏不巧,當時是秦寧意外乘了她的馬車下山,而被那些賊人誤認姦污,毀了秦寧的同時也讓蘇晉陽恨上了自己,雖然歪打正着,但也算是有異曲同工之效,怎麼說來都是她秦蘇的便宜。

而這輩子,幾次三番的對決下來,即使沒有蘇晉陽,秦蘇也是對自己恨到了骨子裡,做這種事就更不爲過了。

“這樣說來,這華泰公主的用心就太狠辣了些!”靈歌的目光沉了沉,眼中露出些許擔憂之色。

“怪不得她上次鬧的那麼兇,不惜讓皇上重罰了她,卻原來是破釜沉舟,爲着背地裡使陰招!”墨荷怒道,恨恨的捏緊了拳頭。

是啊,秦蘇這次的本錢的確是下的有夠大的,以自己對她的瞭解,如果只就爲着靈隱寺上的那一招——

“她這個人自幼要強,半點虧都不吃,怕是這事兒還沒這麼簡單!”秦菁微微呼出一口氣,不以爲繼而然的搖頭道。

靈歌和墨荷同時警覺起來,上前一步,急迫道:“公主是說她還會有後招?”

“可能吧!”說到這裡秦菁便有些倦了,舒活了一下筋骨迴轉身來對靈歌吩咐道:“傳本宮的旨意下去,這段時間暫且斷了榮華館和外界的一切聯繫,防範着他們,不許任何人通過任何渠道和藍月湄來往!”

藍淑妃雖然愚蠢,卻是藍家在這宮裡至關重要的一顆棋子,藍家一定不會放棄。

“奴婢明白,馬上就吩咐下去!”靈歌謹慎道,想了想又補充:“那華泰公主那裡呢?是不是也要派人盯着?”

“不!她那裡只要兩個得力的人盯着就行,不用管她做什麼!”秦菁果斷的擡手製止,說話間卻是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道:“她被父皇關的久了,年關是個機會,本宮這個做姐姐的也該幫她一把。墨荷,回頭你去母后那裡一趟,就說是本宮的意思,年關將至,將華泰一直關着也不吉利,請母后去和皇祖母商量着早些放了她出來,好歹一起吃了年夜飯!”

秦蘇這樣心思歹毒的算計她,秦菁非但不計較,反而上趕着幫她脫困?這麼一個心思歹毒的女人,一旦放開了手腳指不定又要出來興風作浪,自家公主的心思越發的讓人難以捉摸。

雖然不解,但墨荷也相信秦菁既然這樣做就一定有她的道理,於是也就不再多言,應了聲,和靈歌一前一後的退出了亭子。

彼時絨團兒剛好在園子裡逛了一圈,玩夠了又竄回來,落到桌上,優雅的邁着步子踱來踱去。

秦菁擡手去搔搔它的肚子,臉上的笑容就跟着愈發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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