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我凝眉深思了一會兒,依然是沒有太好的主意。樓兮顯然是不準備放過棋染的,不然的話,早就出言阻止了。
就在亭中氣氛極爲凝滯壓抑之時,忽然有人來報:時辰將到,宴會即將開始了。
來通報的人正是先前的丫環洛殊,她只在外面,並沒有看見裡面的場景,倒也是省去了一番口舌。我聞言心裡鬆了一口氣,這般壓抑的氣氛,雖然與我並無太大關係,卻還是有逃離的衝動。
我閒淡的對衆人道:“先把這事兒放一放,我們先去前廳,別叫大家久等。”
大家皆是默然不語,算是默認了,我說完,阿蠻便扶了我,從涼亭之中走出來,結果棋染身邊的時候,看都沒有看一眼。
她會有何結果,其實還是在我一句話而已,只不過現在樓兮情緒很是低落,我一路上一直好言安慰着她,卻還是收效甚微。
漸漸快要到廳堂時,已可以聽到喧譁的人聲,看來靖王雖然一直喜好幽靜,需要交際的時候還是不能避免喧鬧的,應該是請了有幾十人呢。
“兮兮不要哭了,叫大家看見又要問東問西的,你不怕麼。再說了,我既然說了再找人給你做一對一模一樣的,便是不會食言的。”我盡力安慰着樓兮,只希望她不要再哭喪着臉,若是叫靖王爺看到了,事情必然是會鬧大了的。
可是我這個時候卻是忘了,樓兮手中,還有着最後一張王牌的。
那便是曾經救過樓兮的命,與之相比,這件事便是顯得不值一提了。
樓兮在我一再安慰之下,終於是勉強擠出了一個笑,而我亦是大大鬆了一口氣,由此看來哄小孩其實是一件難度極大的事情。
而宴會則是沒什麼引人興趣的地方,我早已預料到了的,因爲身份的問題,便坐了首位,微笑着請大臣們免禮。
整個宴會在我看來極爲無聊,畢竟我對於他們的話題很是不感興趣,而自身對於諸位大臣亦不算很是瞭解,我一面小心翼翼的應付着,一邊汗顏,看來自己對於大秦的朝廷,還是瞭解的太少了點兒,今日的宴會,也算是對於我的一次磨練吧。
想到我已經及笄了,心裡便是有些沉重,我必須努力學習一切適於生存下去的技巧,我必須學會不動聲色,學會由小事推出自己需要的東西……
我要學的東西實在是太多,只因爲我是大秦唯一的公主,僅此而已。
所以宴會上觥籌交錯,我亦是一直保持着淡淡的笑容,有大臣溜鬚拍馬,誇我年紀雖小,風範十足,不愧爲至尊的公主云云。我聽了亦只是一笑。
他們說話我只是在一旁靜靜地聽着,而因爲人多的緣故,我們只有分成好幾桌,而我這邊,自然是毫無疑問的都是位高權重的人物,故而氣氛一直很是微妙。我偶爾說幾句話,但是還是聽得多。
我卻不是過耳就忘,於我,今日算是難得的和重臣接觸的機會了,所以也是暗自揣測着這幾人的性格。雖然言談舉止可以看出來的東西不多,卻也是極爲有用的,我暗自把自己觀察到的記在心裡。
這種規模的宴會,一般是持續的很久的,然而因爲身份特殊,我自然是可以先行離開的。我便找了由頭,對衆人道了抱歉,便離開了宴會。
說實話,和如此多的人一起,確實是有點勞心勞力的感覺。
此時天色已經黑了,而宴會之中亦是人影紛亂,我並未看見秦昀,只有宴卿書坐在我不遠處。不得不說,他平日雖然是極其不正經的樣子,接物待人卻是有自己的一套,一些我不怎麼認識的人,他居然也可以和對方聊一會兒,還頗有興趣相投的意味。
嘖嘖,看來我這個表哥也是個人才啊,只是平日裡不願意表露罷了。
見我退了席,宴卿書便也沒有再坐多久,我們都知道,在宴會之前尚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沒有解決呢。
再次通過樓兮的丫環們找到了她的所在,看來應該是情緒好了一點了,卻還是有些憂傷,我牽住她的手,問道:“棋染呢?她去了哪裡?”
之前我們從涼亭回來的時候,便再也沒有見到她,所以此後她去了哪裡,我並沒有在意,然而該是算賬的時候了,她人卻是不見了。
我知道樓兮一直不能決斷有一個重要原因是,那玉兔是我送給她的,被棋染弄壞,便是得罪了我和樓兮。她若是就這樣饒了棋染,我這邊或許會有所不滿。
我已示意樓兮,她便差了府裡的下人們去尋,過了不到一炷香時間,棋染便出現在我們面前。
我們這次是在一間位置較爲偏僻的屋子,人少而寂靜,正適合這樣做最終決定的事。
棋染依然是跪下請罪,宴卿書和我都是坐着的,他更是誇張,往哪裡一坐都有少爺的架勢,更是襯得棋染身份低微而可憐。
我直到現在,還是沒有想好,究竟該如何處置棋染纔算是比較合理的呢?既不能太嚴重,亦是不能不罰,更不能罰了而做做樣子,可算是爲難的緊。
其實,我還想看看秦昀對於這事的反應。
“宴卿書,你看該如何處罰?”我將難題拋給他,或許他眼裡沒有這麼多顧慮,做起決定來要簡單的多了。
“損壞公主送給郡主的物品,也算是沒有先例,處罰便是按着宮中規矩,鞭笞百下即可。”宴卿書懶懶的瞥了一眼棋染,雖然是自己的侍女,卻是沒有絲毫護短的意思。
我看見阿蠻眼裡的訝然和不忍之色,連樓兮亦是感覺有些詫異,她雖然小,靖王府裡更是很少責罰下人,卻也是知道這種刑罰很重,不然,棋染不至於聞言臉色即變得慘白了。
我亦是皺眉,棋染必然是吃不下那一百鞭的,如此重刑,放在整個皇宮裡,只怕也是極爲罕見的。
宴卿書注意到了我們沉默不言,皆有爲難之色,便道:“重了?她可是招惹了兩位主子,也算是個蠢材,你們倒是憐惜起她來了。”
我微微皺眉,宴卿書居然對於侍奉自己多年的侍女如此絕情麼?不僅不說情,更是感覺重刑合情合理。
就在我們商量着到底要如何的時候,秦昀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了,象徵性的對我行了禮,自顧自在一邊坐下,便沉默不言。
想必我們方纔說的,他也是不知道的。
我沉吟了一會兒,清冷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損壞物品之舉,想必也不是出自棋染本心,再者她勇於認錯,刑罰減半,五十鞭。”
我知道,雖然是減半了,對於她一個嬌弱的女子其實也還是極爲重的,不過這個時候秦昀在場,我很好奇他的反應會是什麼。
說到底了,我還是對於前世的事情念念不忘,對於幾年前秦昀偏袒棋染很是不滿。
秦昀聞言也是看了棋染一眼,恰好她也是朝着秦昀看去,而場中寂靜,大家都在注意着彼此的動靜,他們的動作全部落入眼裡,頓時各種猜測便如春草般瘋長。
我看見秦昀眼裡的猶豫和不忍,他卻是再也沒有直面棋染,表情也是叫人琢磨不透。他見衆人目光都在他身上,便道:“我擔心兮兮,過來看看事情解決了沒有。”
這句說完,便再也沒有任何話了。
看來,是不想爲棋染辯解了嗎?
棋染的臉色更白,清淚滾滾而下,尖削的肩膀聳動着,看起來格外嬌柔,我知道她很是傷心失望,卻也感覺,這事該收場了。
我正要說話,忽聽棋染道:“各位主子,棋染有話要說……”
她梨花帶雨的臉上帶着一絲希望的神情,見我們沒有反對,便看向樓兮,朝着她道:“郡主可否記得?三年前我曾救過你,請你看在救命之恩,饒了奴婢吧!”
終於是忍不住,抖出了底牌麼?我暗自冷笑,已經想好了如何應對她這個擋箭牌一樣 的藉口。
我從宴會上離開時,天色便早已昏黑,又和他們拖延了一會兒,夜色便越發的濃重了。雖然靖王府離公主府並不算遠,我卻還是想要早點回去,畢竟在別的地方呆的久了,還是感覺自己家裡自在些。
所以,棋染這件事,是必須儘快解決了。
宴卿書說的雖然是不錯,卻稍嫌重了一點,我順便將鞭刑減輕了些,而看意思,樓兮便是準備叫我來主管這事,並未給棋染說太多好話,而秦昀更是一言不發。
所以,棋染若是想保命,便只有借之前救過樓兮來求饒了。
可是,事實果真是如此麼?
當年靖王府裡上下都誤以爲是棋染救了樓兮之時,我便沒有聲張,亦沒有出面澄清事實。在當時,以我的身份說出真相,必然有人懷疑我是別有用心,我便一直緘口不言。
相比,棋染也沒有想到,她冒認了的那個恩情,當事人竟然會是我。
要拆穿她,其實很是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