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3.

“沒……沒什麼。”柳意茹略帶遲疑過後,連忙搖頭。看着霍菡嫣的眸中出現一絲不捨,“我只是捨不得表姐。”

自己那也是聽聞,並未證實。表哥他不可能會這麼做吧?讓自己的親妹妹去和親。雖說嫁去垣國便是太子妃的尊位,可也是離鄉背井,境遇堪憂,這寄人籬下的滋味豈是那般好受的。如今表姐即將和親遠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聽聞是真,此事告知了表姐,鬧騰起來,恐怕王府將不得安寧;若是假,定然會在表哥心中留下個搬弄是非的印象,以後的境遇便堪慮了。

“人終須一別,不捨也是無用。”霍菡嫣捋了捋垂在胸前的細小發辮,髮辮上纏繞着極小的鈴鐺,隨着辮子輕微擺動,發出甚輕的鈴鈴之聲,十分悅耳。“綺羅姐姐人極好,我走之後,她定然會照顧你的。”

再過幾日,綺羅姐姐便是這王府的世子妃,母妃這幾日已經在教她如何主持中饋,以綺羅姐姐的聰慧,定然會學得很快。“你也別整日留在屋裡,現在時節正好,王府內的牡丹開得絢麗,多出來轉轉心情也好一些。”

“嗯,我會的。”柳意茹微微頷首應着。她不是不願意出來,而是她怕每次出現,見到舅舅一家人其樂融融,會覺得彆扭和失落。

四月初三,乃是霍王府世子迎娶世子妃之日,滿城不知多少閨房女子皆暗自傷神,也不知多少的豪門婦人可惜失了這麼一位女婿之絕佳之選,便連那雁紅樓裡的姑娘,都似乎有些懨懨的。因阮綺羅並無孃家,本意是打算在城中的客棧暫住,再行迎親。但不是皇上是看中霍王府,或者是彌補霍郡主,特別降下恩典,讓阮綺羅從太后的永寧宮中出嫁。

鞭炮齊鳴,禮樂奏響。霍王府處處披紅,囍字張貼至角房的牆壁上,當真是喜慶無比。

看見身着華麗的鳳紋霞帔,頭頂芙蓉並蒂的紅蓋頭的新娘,手持代表吉祥如意的玉如意。邁臺階、跨火盆、過門檻、步入正廳拜堂行禮,送進洞房。霍菡嫣都只是默默的在一旁看着,本來她是打算進洞房去陪綺羅姐姐,不!如今該改口叫大嫂了。可是母妃說,讓府裡請的教養姑姑進房裡,教些洞房時該知曉的事物,自己是閨房女子,不便入內。

想來定是秘戲圖之類的東西,不禁脣畔微勾,如今大嫂恐怕又該面紅耳赤了。本還是江湖俠女風範,可是見了那些東西,定然是臊得緊。

半月之後,當身着盛裝的霍菡嫣給自己父母敬完茶,往府門走去,宮裡的鑾駕便已經停在了王府之外,今日便是前往垣國和親之日,在素言的攙扶下邁出大門,看着鎏金鑾鳳錦蘭車和被侍衛攔在外圍的百姓,轉身凝視着家人,面露坦然一笑,屈膝俯身。“菡嫣拜別父王、母妃、大哥、大嫂。”

霍王和王妃,面露痛楚之色不發一語,只有霍灝軒略顯擔憂的囑咐,“路途遙遠,定要小心。”

“嗯。”霍菡嫣眉目含笑的點頭,轉身便往鑾駕緩緩走去,待走到轎前之時,轉身看了一眼正用複雜眼神看着她的凌江羽,淡淡一笑:“此番煩勞賢王。”

“本分罷了。”這幾日自己總是想到幼年歡快的喚自己表哥的菡嫣,那聲聲呼喚縈繞着耳旁,似乎還是昨日,誰知眨眼之間變過了如此多個春秋。已是四季變換,人事全非。

霍菡嫣扶着車上的鎏金柱,邁上錦蘭車,身形被蘭花面的雲影繡遮蓋。隨着凌江羽一聲啓程,馬車才發出鉻渣一聲,緩緩向前走去,身後是乾國的儀仗和護送的軍隊,浩浩蕩蕩十分壯觀。此去垣國,自鳳城出發,途徑雲州、鳳陽、鹹州、懷秀府、黎川、鯉城,蘭州(垣國已歸還),穿過落鷹澗、再從泗水城進入垣國境內。這一路若是快馬加鞭大約需要四、五日的功夫,可如今是慢慢搖搖的和親車隊,沒個月餘恐怕是到不了。

墨城內知府大院

暗衛在屋頂上飛奔而過,連聲細碎的響動都未曾聽見,直到暗衛的目的地上方,見到院落中推沙演化的薛嚴,身形宛如雁蕩一般,在空中輕翻落到他身邊,單膝跪地,抱拳行禮,“屬下參見侯爺。”

“不必多禮,起來吧。”自己如今沒工夫跟他如此客套,如今邊城只剩下樊城未曾拿到,想來也是心急如焚。“說!”

‘辛’和‘炙’一直跟着菡嫣,可已經近兩個月沒有傳消息過來,他實在是放心不下,便令身旁守護的暗衛前去查探帝都最近的情形。

年輕暗衛似乎有些遲疑,終攝於面前人的氣勢狂壓,說道:“側夫人與六日下,產下一名女嬰。霍……”暗衛帶着銀色面具,不變神情,但仍然能看出他此事猶豫糾結之心,看侯爺的目光銳利的朝他看來,便立即說道:“垣國帶國書前往鳳城求和,皇上賜……賜霍郡主和親垣國太子!不日便從鳳城出發。”

“荒謬!”薛嚴狠狠的將手中的小軍棋插到沙石之中,瞬間小旗子全部陷進沙石,只留下一個不大不小的坑洞,只見他眼中暗潮洶涌、周身盡是暴戾之氣。“隨我立即進京!”他倒要看看,誰能讓霍菡嫣去垣國和親。

“何時你能拿回戎國自乾國奪去的九座城池,何時我便坐上寧遠侯府擡來的花轎。若不能便永遠不要再來找我。”

薛嚴快出門的步伐頓時停住,眼神中浮現一絲狂亂之色。這兩年多來的日日夜夜,這句話是他痛楚的來源,也是他不斷向前的動力。不奪回城池,則永遠不要去找她!迷亂的閉上眼睛,額頭上的青筋都快要冒起,強忍着自己現下的心境,厲聲說道:“你去!跟着霍郡主,告訴‘辛’和‘炙’,暗衛的密令在本侯手中,讓他們自己掂量,誰纔是他們的主子?”

菡嫣,你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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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喝口水吧。”素言拿出水壺將水倒入茶杯中,如今天氣已開始暑熱,馬車內又不便生火,便是帶了望君含仙,也奉不上茶,只得將方纔在水井中打起來的清涼井水到給霍菡嫣。見霍菡嫣接過後,便掀開馬車的簾子,太陽的烈度讓她不禁眯着眼睛。“如今已經快步入懷秀府的地界,便可以休息一晚了。”

“這馬車終始沒有騎馬方便。”這一路倒是拖得緊,骨頭也快被震閃了架,這是霍菡嫣最直接的感觸。

正想着馬車便停了下來,凌江羽在外面吩咐駕馬車的人,休息一陣再上路。霍菡嫣在路上除卻簡單的幾句寒暄之外,再未曾和他多說一句,不過他看着香有很多話要說似的。霍菡嫣聽他說休息之後,微微皺眉,不是在一個時辰之前才休息過嗎?凌江羽體貼倒是體貼,只是有時候體貼得有點‘不近人情’。看着外面的將士額頭上汗珠,心下有些不忍。“此地烈陽高照,若王爺休息好了,便趕路進懷秀府吧。”去驛站裡休息總比在這荒郊野外好吧?

此時一道奇怪的車隊從盡頭處緩緩駛來,讓所有的士兵全都站起身來,謹慎的盯着對方。如今越來越靠近邊城,懷秀府又是武林中人盤踞之地,難保不會出現什麼歹人,可是讓那羣人走進之後,他們卻又集體疑惑。

兩名白衣女人腰間配着長劍,走在車隊前頭開道,後面跟着四個撒花的小丫鬟,丫鬟之後是一輛玉色的馬車,顯得極度的奢靡。馬車之上薄紗籠罩,隱隱可見裡頭的人影,白色紗衣連帶面紗,面紗之上鑲着珠翠,頭頂卻挽着婦人髮髻,宛若畫卷中走出來的。

“茹素夫人……”那般的裝扮和風華讓護送和親隊伍的一位官員,頃刻之間認了出來,人羣中也有幾人認出,開始竊竊私語。

霍菡嫣則是眼神微凝,不會如此巧合吧,兩年前自己喬裝茹素夫人吸引採花賊,兩年後和親途中竟然遇上了本人。當年納蘭虢曾經說過,茹素夫人的衣着打扮,和處事性子,人又遠在南疆之地,在江湖中也算有些名氣。因茹素夫人卻有其人,是以當初自己纔沒有引起帝都中追查之人的疑心。

茹素夫人似乎聽見了這邊聲響,讓前面的侍女將馬車停下,兩邊隔的距離有些遠,可當茹素夫人掀開白紗的簾子,霍菡嫣相信所有人都看清了她白皙如玉的手腕,眉目間一點硃砂,似笑非笑的含情目,當即將此婦人的絕代風姿體現得淋漓盡致。

只見她掀起白紗幔的簾子,注視着送親的車隊,她的眼神似乎落在每一個人身上,又似乎離你甚爲遙遠,令人捉摸不透。待片刻後,懶散的嗓音才響起。“走吧。”隨着車隊往他們的反方向漸漸遠去,一些男子纔回過神來,霍菡嫣不禁有些蹙眉,這茹素夫人不過驚鴻一瞥,卻當真令人不可小覷。

“啓程!”凌江羽也立刻揮手,騎上馬往懷秀府方向駛去,似乎並非被方纔之人所影響。

入了懷秀府,守衛更是森嚴,懷秀府與其它地段不同,有衆多的武林勢力盤踞在此,還是小心爲上。凌江羽計劃着在此地稍作整頓以後,便出發。懷秀府的驛站在街邊,修繕得倒是十分雅緻,看得出來每年都有朝堂派下的各種官員在此下榻。

“一切已安排妥當。”凌江羽看着如今端着茶杯的霍菡嫣,皺眉說道。

霍菡嫣只是凝目,掀開杯蓋浮着裡面的茶葉,脣帶淺笑。“有勞王爺費心。”

“菡嫣,你非要這般與我說話嗎?”難道兩年過去,菡嫣的心結還未消不成,這聲王爺喊得真是刺骨冰涼。如今倒甚是懷念,那嬌聲喚他的表哥,整天粘着他的女子。

霍菡嫣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人,“菡嫣不懂王爺所指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