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德慶中學建校四十五週年校慶將會是一次非常隆重的慶典,當天會有不少嘉賓和老校友會來參加,尤其德慶還是一所有着幾十年歷史的名校,在這些老校友當中,更是有不少的有相當身份地位的人物。

校慶當天的慶典有幾個比較重要的項目,其中就有學生們爲此而特別準備的匯演。

爲了追求節目的新穎和可看性,校慶匯演籌劃組的老師們經過幾番討論商量,對一些節目做了相應的調整和變動,一次次的整改,追求完美,總是讓這些老師們感覺時間的緊迫,之前已經不惜花下重金去請來了專業的舞美燈光,再接下來,指不定就連明星都要請來了。

由此可見,德慶中學對這一次的校慶是多麼得看重。

校慶匯演的那天,偌大的校禮堂座無虛席,剛剛一個大型舞蹈節目表演完畢,隨着暗紅色的幕布緩緩拉上,場內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精心的準備再加上有專業人士的指導,節目排演得很精彩,坐在前排位置的校長轉頭看了看周圍面帶笑容的嘉賓和老校友們,不禁滿意地對身旁坐着的副校長點了點頭道:“這次匯演,籌備小組的工作做得不錯……”

副校長笑着滿面紅光地回道:“還好讓王秘書去找了攝製小組全程拍下來,到時候專門製作四十五週年校慶匯演的光碟,每個校友都給送一份,留作一個紀念。”

校長讚許地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此時,剛纔在臺上的司儀已經退下臺去,禮堂裡的所有燈光都漸漸暗了下來,然後熄滅,場內原本有些嗡嗡的說話聲也頓時停了下來,一下子,黑暗中,整個會場變得格外安靜。

輕緩柔和的鋼琴聲慢慢響起,幕布又緩緩拉開,黑暗的舞臺中央從頂棚忽然投射下兩束燈光,臺上的一架黑色三角鋼琴在其中一束燈光中透出黑亮的優雅色澤,鋼琴旁坐着一個身穿白色禮服的少年,燈光給他烏亮柔軟的髮絲鍍上了一層淺金,俊美的側臉,眼眸微垂,長而濃密的眼睫投下的倒影好似漆黑的鴉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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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神情似乎有些淡漠,弧度優美的薄脣輕抿,可是彈奏着黑白琴鍵的修長手指卻隱隱流露出一絲淺淺的溫柔,恍惚中,會讓人產生那雙薄脣微笑勾起的錯覺。

而舞臺上的另一束燈光則隨着一個身穿白色及膝紗裙,隨着音樂翩翩起舞的女孩慢慢移動着,女孩梳着高高的髮髻,露出一張素淨姣美的鵝蛋臉,眼眸靈動,燈光下泛着點點水光,她四肢纖細修長,體態有着一種惹人憐愛的柔弱美感,而一舉手一擡足又帶着優美輕盈。

曲子的名字叫做《童話》,一首唱遍大街小巷的流行歌曲,可是此刻在鋼琴的演繹下,那簡單的節奏卻顯得格外靜謐溫柔,彷彿每一個從琴鍵之間跳躍出來的音符都能扯動人心底柔軟的情感。

黑暗中的禮堂,舞臺上美麗而夢幻的氛圍就像一個不斷擴散的漣漪,一波波一圈圈地隨着漂浮的音符盪漾開去,讓禮堂裡的每一個人都面帶微笑,目光動容地沉迷在自己腦海裡那被音樂喚起的幻境中。

短短几分鐘的表演,隨着最後幾個音符緩緩飄落,全場在短暫的沉默後爆發出如雷般的掌聲,禮堂後排的學生席中,甚至有幾個性格張揚的男生連連吹起了響亮的口哨。

這個鋼琴伴奏的獨舞節目似乎比預期的要來得更加成功。一直站在後臺負責舞臺監督的音樂老師看到禮堂裡熱烈的反應,不由得笑容滿面。

按照原先的節目安排,除了學校藝術社團的演出,高二年級本身是有兩個節目的,一個是高二(一)班曾安然的獨舞,一個就是秦優的鋼琴彈奏。可是在後來因爲一些緣由,匯演籌劃組的老師們做出了改動,決定將這兩個節目合併爲一個。

曾安然依據流行歌曲《童話》而專門編排的獨舞是早就排練好的,要是臨時更換曲目,難度比較大,所以兩相權衡之下,爲了將就這個舞蹈,秦優原本要彈奏的曲目就被撤換了。

爲此,音樂老師還曾想方設法想要找來這首流行歌曲改編後的鋼琴曲譜,不過令她沒有想到的是,秦優倒是自己拿出了一份手抄的譜子出來,試着彈奏了幾次,音樂老師還發現,這份手抄的琴譜比起原譜,似乎被改動了幾處,但是使得整個曲子更加圓潤柔和,適合鋼琴的單獨演奏。

這兩個孩子在節目排練期間一點也沒有讓她操心,在最初兩天的磨合之後,一直配合得很好,因着她同時還要幫忙其他年級的一些節目,所以也沒怎麼關注他們,只是隔個幾日詢問一下進度,直到在匯演前兩日的彩排上,這個一直並不太受她看重的節目讓她有了忽然眼前一亮的感覺,——而且她也相信,不光是她,整個匯演籌劃組的老師們都和她一樣。

秦優和曾安然兩人再次謝幕後退下舞臺,音樂老師遠遠地看見秦優的同班同學齊朗和喬大維向那兩人迎了上去,然後幾個人說說笑笑地一起結伴離開禮堂後臺。

四個人當中,只有秦優一個走得比另外三人稍後一步,任那三人在前面說笑打鬧,卻沒有去加入其中的打算。在音樂老師的印象中,秦優確實要比其他同齡人要顯得安靜沉默,連神情都始終帶着冷漠的距離感,周圍的同學當中,也就齊朗和喬大維能夠和他顯得稍微親近些。

不過——

她遠遠地一直看着秦優走到後臺的大門,比起略顯得昏暗的禮堂後臺,門外的陽光顯得格外耀眼,將他的背影拉得長長的,

看起來,這個孩子似乎並不簡單啊!

音樂老師暗暗地想道。

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給這一座繁華喧囂的都市染上了一層金紅的顏色。

又是一日放學,秦優一如往常拎着那裝滿書本和測驗試卷的黑色書包走出校門,在他的身後,兩三步遠之處,是齊朗、喬大維,現在又多了一個曾安然,三人說說笑笑地走着。這四個人,獨獨沉默內斂的秦優一人看起來總和另外三個搭不到一塊,但偏偏這個組合,卻怪異地有一種隱隱以着秦優爲中心的小團體氛圍。

這四個氣質完全不同的少男少女,卻都有着出衆的外貌,每當他們走在一起,就無法不吸引周圍人的目光。

他們所散發出的光芒,是溫和而不失青春的活力和歡快的,沒有張牙舞爪故作姿態的放肆舉止,也沒有目中無人囂張無忌的叛逆言行,在這所學府的門前,來來往往的學生當中,他們自然地融入其中,又有着有別於衆的優秀和獨特。

出了校門以後,四人一同走了一小段路,然後便在一個十字路口附近各自分別而去。

與平時不同的是,今天秦優沒有走向他往常等待公車的站臺,只是站在了原地,看着其他人的身影漸漸走遠。

他站在路邊,一手拎着書包,一手插在褲兜裡,擡起頭看了看逐漸隱沒在一幢玻璃幕牆大樓之後的紅色落日,然後轉過身來。

一輛銀灰色的奔馳轎車緩緩駛近,穩穩地停在了他的身前。

身穿筆挺制服、理着平頭的司機走出車外,乾淨利落地轉身爲他打開了車門,神情恭敬又言簡意賅地道:“請。”

車內的光線昏暗,只能依稀看見應是杏色的真皮座椅上,坐着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男人的面目隱在車內的暗影裡,然而卻能讓人感覺到他那不怒而威的犀利目光。

任由這目光的審視打量,秦優依然神情平淡。

兩人就這樣,一個坐在車裡,一個站在車外,不語地彼此估量着對方,周圍是下班時期交通高峰中的車水馬龍,來來往往的人和車皆匆匆而過。

過了一會兒,秦優率先收回了目光,然後一語不發地彎身坐進了車裡。

司機穩穩地關上車門,重新轉回身坐進了駕駛座。

銀灰色的車影平穩地駛出路口,很快匯入了馬路中的車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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