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皓月當空,夜色宜人。

??老式公寓的小陽臺,水泥欄杆上的幾個盆栽中,一盆白色曇花正含苞待放,婷婷嫋嫋,在晚風中輕盈搖曳。

??一個少年站在曇花旁,眼眸半垂,神情似在思考着什麼,薄脣微勾,俊美的面容流露出幾分和他年齡並不相稱的淡漠,月光灑在他那烏亮的發上,泛着柔潤的光澤。

??腦海裡回憶着幾串數字,那是當他還是方維信的時候,單獨以別的名義置辦下的幾份投資產業,他現在不確定是否還能夠取回並轉至秦優的名下。

??現在這個身體還沒有成年,何況也不比當初,只是一個普通少年,身份上的種種限制,有着太多不確定因素,如果貿然將從前的產業轉到現在的名下,且不論這個過程中會有一些麻煩,也很有可能造成一些不妥當的隱患。

??可是這些小事對於他來說並不算是棘手,他不願輕易放棄,他想再努力一次,藉着這筆不算太多也不是很少的資金,他想要重建自己的王國,即使這一次會比從前更加艱難,他也不在乎,只要能讓自己再一次站在那個人的面前。

??一切從零開始的白手起家對他來說不算很難,可是那意味着會耗費更漫長的時間去等待。

??所以當這個身體的親生父親找到他要求他跟隨回去的時候,他沒有回絕;即使知道秦優的父母之間必定有着一場是非恩怨,即使知道作爲和母親相依爲命的孩子應該選擇的立場,他也還是給自己留下了可以迴旋的餘地。

??重回秦家,就意味着他將可以藉助秦家原有的基礎更快達到自己的目的,想要回到那個人的身邊,自己必須要有能與之相稱的實力,在他還是方維信的時候都可以爲此而不在乎放棄更多,那麼現在,他也可以做到不擇手段。

??可是卻偏偏,面對那個身份是這個身體的母親,當他看到那總是優雅溫柔的女人眼中那脆弱驚慌的眼淚時,他還是心軟了。

??這也許可以歸咎爲這個身體對那個女人無法割捨的血緣親情對自己產生的影響,他並不願意去承認那份深濃的母子親情也曾是自己羨慕和渴望的,此刻藉由這個身體得到,其實在內心裡,他格外珍惜而不願意放棄,不想看到那個現在被自己叫做“媽媽”的女人,在望着自己的時候眼中會出現失望和難過。

??修長的手指輕輕撫觸着柔嫩嬌軟的花瓣,垂眸看着那羞澀的花朵在月光下一點點地盛開,那幽幽淡雅的姿態讓那淡漠的目光漸漸露出幾分溫和憐愛,緩緩一笑,他擡頭望向夜幕中那皎潔的月。

??放棄秦家這一個機會,是有些可惜,不過,要讓自己脫離目前停滯束縛的狀況也並不是只有這一條路而已,他還可以再等等,等着下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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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的清輝照耀着夜色中另一座繁華都市,在這個被稱作東方之珠的不夜之城不同於白日裡的緊張匆忙,此時在那炫目的霓虹中,是如此喧囂熱鬧。

??深夜了,一輛拉風的銀色保時捷跑車似閃電一般穿過燈火通明的海底隧道,沿着公路馳騁了一段後拐入了一條私家車道,引擎的轟鳴和車子轉過彎道時輪胎與地面的摩擦聲在兩側種滿了高大梧桐的寧靜道路隱隱迴響着,地上的幾片落葉被車後捲起的一道風拂起,在半空中飄揚着然後又緩緩落下。

??這座臨近海灣靠着矮山的豪宅區裡,一幢歐式白色小樓靜靜立在夜幕下。

??貝靜妮盤着膝坐在書房裡的地板上,埋頭翻看着一份影集,她的身邊散放着一疊疊的資料文件,還有一張張的照片和影碟。

??音響中放着舒緩慵懶的布魯斯,沙啞磁性的女聲伴隨着悠揚的鋼琴音符低低地迴盪在氣氛安寧的書房中。

??沉悶的車聲打破了夜的寧靜,貝靜妮微微蹙了眉頭,放下手裡的影集,摘下秀挺鼻樑上架着的黑框眼鏡,從地板上站起身來走到書房的落地窗旁,輕輕撩開白色的窗簾,不意外地看見那熟悉的銀色跑車從房前草坪那端緩緩打開的雕花鐵門外駛了進來。

??眼底浮起一絲厭惡,她面無表情地放下窗簾,轉身拿起桌上放着的遙控器,調大了音響的聲音,然後重新走回剛纔的位置上坐下,架起眼鏡繼續剛纔被打斷的翻閱。

??可是沒過多久,書房門就被敲響,接着,一個男人推開了門。

??男人有一副俊雅乾淨的容貌,一身名貴的淺色休閒裝更襯得他身材欣長,隱隱散發着溫文優雅的貴公子氣質,只不過,他的眼神傲慢且帶着一種浮華的輕佻,如果不仔細看,不會看出那雙時常勾得女人臉紅心跳的桃花眼裡暗藏着的精明市儈。

??而房裡地板上坐着的年輕女人,一頭黑色的大波浪長卷發簡單利落地盤起,柔美精緻的小臉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鏡,鏡片後的美眸中帶着幾分被打斷的不耐;她穿着寬鬆的白色亞麻家居服,捲起的衣袖下露出半截白皙細膩的皓腕,卡其色的短褲下,一雙勻稱修長的**在身側交疊,嫵媚而不失幹練。

??見貝靜妮面無表情地擡頭看向自己,樑邵庭挑眉,嬉皮笑臉地兩手抱臂倚着門框,道:“怎麼,樑太太是用這種表情來歡迎夫君回家的嗎?”

??“有什麼事嗎?”聽得出樑邵庭話裡暗含的嘲諷,貝靜妮一臉平靜無波,語氣冷淡地接道。

??聳聳肩收起笑,樑邵庭掃了一眼貝靜妮身側的那一沓文件資料和照片,這才接着道:“不要忘記後天的那場慈善宴會你要同我一起出席。”

??知曉樑邵庭所指,貝靜妮點了點頭,應道:“這個自然。”

??樑邵庭笑笑,走上前去,俯身蹲在貝靜妮的身前,望着她那張柔美精緻的臉,伸手想要撩起垂落在她頰邊的一絲碎髮,貝靜妮卻側開頭去避開了他。

??“嘖”了一聲,樑邵庭也不介意,揚了揚眉毛,收回手,目光有些放肆地梭巡在她領口細膩的肌膚上。

??貝靜妮冷冷看了他一眼,道:“如果沒什麼其他事,我這裡還有幾份文件要看。”

??無視話裡的逐客之意,樑邵庭反倒靠近貝靜妮,鼻尖幾乎碰觸在她的頰邊,引來她帶着怒意的瞪視。

??“你可真是冷淡,”樑邵庭嘲諷地冷笑道,“難道,你整天都是用這樣一副僵硬的面孔去對着你公司旗下的那些美人?”

??貝靜妮也毫不示弱地諷刺道:“我是不比東皇娛樂的樑大老闆,旗下的各個女星都可以是情人。”

??“怎麼,吃醋了?”樑邵庭附在她耳邊笑得輕浮。

??眼底驀地劃過一絲瞭然,貝靜妮冷笑,“不要忘了我們的婚前協議,彼此生活各不相干。——今天你竟然會來找我,不會就是爲了要講這些廢話的吧?”

??被說破心思,樑邵庭也還是臉無愧色,反而一挑眉,道,“我過來和我的妻子聊聊天,增進一下感情,有什麼不對嗎?”

??貝靜妮擡眼冷冷地看他,道:“如果你想讓我解除Cici的合約,那就可以不必談了,我可以直接告訴你,她籤的是死約,沒有做滿五年就想要走,可以,三百萬的違約賠償,一分也不能少。”

??對於貝靜妮的斬釘截鐵,樑邵庭倒是不甚在意,笑笑道:“既然那女孩有意跨界發展,那又有何不可,她可以繼續做你旗下的模特,也不影響我包裝她給她出唱片讓她拍電影。”

??貝靜妮靜靜地看着樑邵庭,良久,她嗤笑一聲,涼涼地問道:“看來她不止是上了你的牀那麼簡單,是什麼原因會讓你爲了這樣一件事上心?”

??樑邵庭讚許地一笑,眸光中卻是意味不明,伸手輕佻地捏了捏貝靜妮尖削柔滑的下頜,沒有再多說什麼,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道:“不過是一份合約,你再考慮一下。”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看着房門被重新闔上,貝靜妮剛纔一直緊繃着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扔下手裡的東西,她有些煩悶地捋捋額前的發,仰頭望着天花板,許久,才輕輕一哼,低頭重新拿起文件看了起來。

??這時,一張照片從文件的紙頁間滑了下來。

??因爲黑暗以及拍攝角度的關係,這張照片周圍的環境被拍攝得有些模糊,不過還是可以看出照片中所拍的是一個舞臺,臺上一個穿着白色禮服的少年坐在一架黑色三角鋼琴旁。

??整張照片拍出的效果可以說是有些拙劣,看得出應該只是當時在場的某個觀衆用像素不高的手機臨時拍下的畫面。

??儘管如此,也還是能夠看出舞臺中央的燈光下,那個少年有一張俊美精緻的側臉,他專注地彈着琴,神情有些冷淡,可是卻隱隱約約地流露出一種深藏的溫柔,在這樣的場景中,恍惚間會讓人產生一種不真實的錯覺。

??職業的敏感讓貝靜妮一下拿起這張照片,她很快連翻了幾頁文件,找到了相關的一些資料。

??隨着這份少得有些可憐的資料一起的還有一張翻刻的光碟。

??貝靜妮拿出那張光碟,看着上面黑色手寫的一行字,微微蹙了眉,有些不滿地低聲道:“中學生的校慶匯演?”

??不過,當她將光碟放進播放機,看了屏幕中的一小段錄影之後,她很快地拿出了手機撥下一個號碼。

??“……是我,……對,那幾個候選人的資料我都看了……不,這次我不打算任用職業模特……我手上有一份材料,明天一早你先到我辦公室來……是的,我想,他將會是最合適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