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意態悠閒的劉煜,周芷若輕輕地問道:“師父,三日後您可有把握拿下猩猩峽?”
“自然是有的。”劉煜笑着道。
周芷若正要詳問,猩猩峽的方向忽然傳來震天的鼓聲,她頓時瞭然:“這就已經開始了?”
劉煜平靜地點了點頭。朱元璋雖說老於戰陣可惜兵力不足,這幾日六大派所用添油戰術也並非全無用處。想必幾日征戰下來,朱元璋手下義軍早已疲憊不堪。令白甲軍在山中打鼓,一夜三驚。三日之後再兵臨城下,朱元璋便是有通天本領也難挽狂瀾!
聽到那熟悉而嘈雜的鼓聲響起,端坐在猩猩峽崖頂大帳內的朱元璋不禁煩躁地站起身在營帳內踱了兩圈。他知道,這一回是真遇上會用兵的人了!
“華王”劉煜那偌大的名聲當真不是虛傳的,他之前放下豪言三日內必取猩猩峽,如今已經是第三日,可這段時間以來劉煜唯一的動作是派兵在山間打鼓,然而僅僅是這一項部署已足夠瓦解教衆們的士氣。
第一夜,那鼓聲響了三回。朱元璋擔心六大派會趁機圍攻,令弟子們照常上崖把守,苦苦守了一個整天也不見六大派的蹤影。第二日,他以爲能趁白天讓弟子們輪流休息,哪知他們在白天也開始打鼓了。如今這是第三日。這惱人的鼓聲從昨晚起就不曾停過。
沒多久,副將湯和一掀軍帳闖了進來。接連兩日未曾好好歇息,他的雙目已熬得赤紅。“將軍。出戰吧!那姓劉的欺人太甚!”
朱元璋的眼底也盡是血絲,卻仍是冷靜地搖頭道:“我們個人實力不足,只能抱團倚險固守!”兵少將寡,是朱元璋最大的難題。六大派的弟子各個武藝高強,他手下根本就沒有足以抵抗的力量,即便是副將鄧愈和湯和也只能在單打獨鬥中應付兩三個華山三代弟子而已,迫使他只能依靠人數和天險來勉勵防守。可原本的兩千五百人經過這幾日的戰鬥只剩下呢連傷號在內的一千八百來人。他哪兒來的力量去主動攻擊啊?!
“那就用猛火油,燒死他們!”湯和惡狠狠地道。
“水火無情,放火容易救火就難了!萬一風向一變……”朱元璋還是不同意。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就只能等?”湯和煩躁已極。“弟兄們都兩天沒好好睡上一覺了,再這麼熬下去不行啊!”
“只能等。”朱元璋慢吞吞地道,“劉煜說三日之內必取猩猩峽。以他的身份。必不會是虛言恫嚇。只要熬過這三日……只要熬過這三日……”
“將軍!”湯和還想再說,卻見朱元璋對他一擺手道:“你去安排弟子們輪流歇息,拿棉布堵着耳朵就是。”
“……是!”湯和垂頭喪氣地應聲。六大派就派人在山間打鼓,有山壁共振,拿棉布堵着耳朵又有何用?
一個時辰後,鼓聲又起,甚至有十數個打鼓的六大派弟子深入到距離猩猩峽不足五十丈的地方,一邊打鼓一邊對他們極盡嘲笑之能。
負責守峽的明教弟子各個暴跳如雷。幾個隊長一起攛掇着湯和又一同涌入朱元璋的營帳,跪在地上同聲大叫:“將軍。出兵吧,我等情願戰死也不願受這窩囊氣!那些打鼓的敵軍手上連兵器都不曾帶一把,實是欺我等無能!”
朱元璋還是不允。戰陣之上的兵將各個性格火爆,見朱元璋行事優柔又同聲鼓譟。朱元璋見彈壓不住,乾脆將佩劍拔了出來,厲聲道:“再有言戰者,立斬不饒!”只一劍,便將帳內的長桌劈翻,衆將士再不敢言聲。
半個時辰後,鼓聲仍未停止。鼓聲之外,刀槍互擊、樹木搖動、敵軍的叫陣笑罵聲更是不絕於耳。猩猩峽內人人心浮氣躁,湯和又闖進營帳,向朱元璋苦求:“將軍,再熬下去,便是熬過了這三日,那些江湖人武藝超卓,弟兄們……”他想說弟兄們心中畏懼,又怕朱元璋不快,這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只道,“弟兄們精力不旺,這猩猩峽也守不住幾日了!”
湯和話說地遮遮掩掩,朱元璋卻是猛然醒悟了過來,背後頓時沁出了一身冷汗。他敗了!不是現在,不是將來,而是當劉煜出現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敗了!這一回,與他們交手的並非是那些蒙古鐵騎,卻是飛檐走壁身負武功的江湖人。他們武功精妙足可以一敵十,這幾日大夥雖說仗着猩猩峽天險和各類守崖利器將那些江湖人拒之峽外,可戰陣之上但凡有一人上得崖頂,弟兄們都要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代價方能將其擊殺。這些江湖人給大夥的心理威壓已遠甚蒙古鐵騎。劉煜領兵出現在此,無論他這三日內能否奪下猩猩峽,這疲兵之計卻足以拖垮他手下的這幫義軍。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朱元璋沉聲道:“召集弟兄們!”
“是!”湯和喜上眉梢,“屬下這就安排弟兄們出戰,擊潰那些打鼓的敵軍!”
“錯了……”朱元璋搖頭道,“我不是讓你出峽擊潰那些擾亂我軍的鼓手,我要你帶上所有人馬往山上走……快馬加鞭趕去光明頂,向楊左使告急!”
“將軍?”湯和大驚失色,“將軍,末將不明白,猩猩峽我們不守了嗎?”。
“守不住啦!”朱元璋慘然道,“是我棋差一着,心服口服!你且留下一小隊,我自是要與猩猩峽共存亡!”
“將軍!”湯和失聲大叫。
“撤退的途中你再派人去通知徐壽輝和韓林兒,讓他們小心劉煜!告訴他們。我聖教的生死存亡便着落在此人身上!若是戰陣之上遇着了他,殺、無、赦!”朱元璋見湯和仍顯猶疑,更是又急又怒當即站起身大吼一聲。“還不快去!”
“是!末將得令,將軍保重!”湯和再不敢怠慢,轉身衝出營帳。
那時正是第三日正午,烈日高懸。身上披着斗篷潛伏在沙漠中的趙靈珠、壽南山等人已遵劉煜之令在沙漠中守了一日一夜。劉煜給他們的命令是見到朱元璋出現在崖頂或者見到猩猩峽西側燃起煙花便是出戰的時候。苦守多時的趙靈珠等人等朱元璋出現等地望穿秋水,終於見着猩猩峽西側燃起煙花時,已是感激涕零。
“朱元璋,您這隻縮頭烏龜終於出來了。我都守了一天一夜了……”趙靈珠大叫着掀開斗篷,率十多名輕功上佳的峨眉弟子向猩猩峽衝去,心中謹記臨行前劉煜對她說的話:擒賊先擒王!
朱元璋行聲東擊西之計爲湯和及明教弟子爭取時間。劉煜本人卻憑藉無上輕功獨自翻閱猩猩峽,在通往光明頂的必經之路上等着湯和的出現。
當湯和帶着一千二百明教弟子衝進山林時,便見到劉煜一人一劍候在山路上。本就靜謐的山林此時愈發透出一股死一般寂靜,花鳥魚蟲、山風流雲俱不敢言聲。唯有劉煜百無聊賴地仰望着天空。原本清朗悅耳的語音在這樣的環境卻顯得有幾分幽冷:“明教義軍,本座峨眉劉煜,在此等候多時了!棄械投降,饒你們不死!”
湯和呆望了劉煜一陣,忽然厲聲吼道:“弟兄們,狹路相逢勇者勝!他再厲害也只有一個人,怕什麼?殺!”
劉煜微微搖頭,緩緩抽出長劍指向前方沉聲道:“盾兵向前、槍兵向前、刀兵兩翼。列陣!有!我!無!敵!”
“有我無敵!有我無敵!有我無敵!”八百民壯齊聲大吼。
刀光劍影中,人聲慘叫。馬嘶哀鳴,地動山搖。被那接連數日的鼓聲燥亂了心神的明教弟子還不曾找回沙場作戰的敏銳,便已被劉煜的倚天劍撕裂了身軀!猶如山崩海嘯一般的殺氣在明教弟子的眼前蓬勃暴漲,以摧枯拉朽之勢將他們徹底吞噬殆盡!
被五花大綁壓進營帳的朱元璋見到劉煜時,劉煜正背對着他看懸在帳內的地圖,着一身白銀鎧甲的他更顯英武挺拔。聽到白甲軍大聲報告:“朱元璋帶到!”他也只是略略點了點頭,輕聲道:“解了他的繩索!”
“主公!”白甲軍略有遲疑。
“無妨。”劉煜低笑了一聲,“朱副壇主是英雄,英雄就該有英雄的待遇。”
白甲軍再不多言,解開捆住他的繩索,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劉煜仍背對着他,朱元璋卻也不曾暴起發難,只揉了揉痠痛的雙腕沉聲道:“峨眉派掌門、華王劉煜?”
“正是本座!”劉煜忽然轉身,一雙冷厲的雙眸死死地望住對方,“明教朱元璋,早聽過你的大名,今日得見,何幸如之!”他冷冰冰地言道,雖然在說着欣喜之詞,言語之間卻殊無半點喜色。
朱元璋冷笑一聲,緩緩言道:“階下之囚,華王客氣了!”
劉煜並不在意他的無禮,只隨意地伸手道:“朱副壇主,請!”
朱元璋也不跟他客氣,大大咧咧地就在他對面坐下了。這一仗,他輸地心服口服,心頭卻仍有幾點疑惑未解,“你們究竟有多少人?”
劉煜知道他在問什麼,也無意隱瞞自己的實力,只輕描淡寫地回道:“一千人。”
朱元璋沉吟許久才黯然道:“如此精銳之士,你便是不用這疲兵之計我也不是你的對手。”他原以爲湯和帶走的一千二百弟子,至少能有一半可以抵達光明頂把消息遞上去,結果卻是不出兩個時辰這些人已全軍覆沒。
朱元璋無言以對,沉默半晌方道:“你知道我今日一定會出兵?”
劉煜望着他緩緩搖頭道:“我知道我一定會打贏,因爲你實力不足。”似是猜到了朱元璋接下來會問什麼。劉煜又道,“六大派圍攻猩猩峽數日,你只是固守。從未有一次主動追擊,這正是因爲你實力不足。”
朱元璋長長嘆了口氣,他也知道自己實力不足,所以這些時日以來總令教衆們分班輪守崖口,莫要讓人記清了臉孔看透虛實,不想仍是讓人窺出破綻。“傳言不虛,閣下真是一代人傑!”朱元璋說地滿不是滋味。這等人才偏又是聖教的敵手!
“朱副壇主客氣了!”劉煜冷冰冰地回道,彷彿無論朱元璋說什麼都無法挑動他任何的情緒波動。
望着這張沒有半點表情的俊美面孔,朱元璋忽然從骨子裡升起一股難言的寒意和莫名的失落。似乎正有什麼對自己極端重要的東西正在從自己身上被剝離出去。甩甩頭,朱元璋拋開這種詭異又強烈的感覺,沉聲道:“你也別得意,我相信你很快就會來找我!我聖教弟子個個願意爲聖教赴死。你只有一千人……”
“朱副壇主。死到臨頭猶不醒悟嗎?”。劉煜冷笑着打斷他,“猩猩峽乃崑崙山脈中的極險之地,堪稱光明頂必守之地。朱副壇主在猩猩峽苦守數日,卻不見有一兵一卒前來救援,明教存亡還用我多說嗎?帶兵,歷來是貴精不貴多。給我五萬兵馬,足以橫掃天下;一千人馬,掃平明教同樣易如反掌!”
這種話。換了任何一人說來朱元璋都只會笑他狂妄笑他不自量力,唯有這劉煜……朱元璋剛剛領教過他的手段。竟是隻覺不寒而慄。許久,他方低聲問道:“我教中被俘虜的弟子你準備如何處置?”
劉煜神色冷淡地望着他輕聲道:“六大派圍攻光明頂是何等盛事?遇神殺神、遇佛弒佛!朱副壇主不自量力,拖着一班兄弟徒自送死……這幾日,朱副壇主用兵了得,殺六大派諸多好手,好不威風!你的命,我是救不了了,但是你的手下還有一線生機。江湖中人最是重義氣、敬好漢,朱副壇主,這最後一場戲怎麼也要演好了,死了也能博個美名,不是嗎?”。說到此處,劉煜眼底閃過一絲莫名之色。他再沒興趣與朱元璋多說什麼,只冷聲道:“來人,將他帶下去,交給少林空聞禪師處置!”
朱元璋再沒有掙扎,反而望着劉煜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朱副壇主客氣了!”劉煜端坐在空無一人的營帳內,感應到如黃河氾濫一般狂涌入體內的氣運,不由得咧開嘴無聲的大笑。
周芷若進入營帳時,劉煜猶在凝神翻閱手上拿着的一卷書冊,他的手邊擺放着酒壺酒杯,杯中盛放的水酒正散發着嫋嫋酒香,好一派悠閒自得的樣子。周芷若微微一愣,走上前輕聲道:“師父,將朱元璋交給空聞大師是您的意思?”
劉煜好似這才察覺到周芷若的出現,隨手放下書冊,翻出一隻新酒杯,拿起酒壺將其滿上,接着便拿起兩隻酒杯站起身,將其中一杯遞給了周芷若,“來,陪我喝一杯慶功酒……”
周芷若有些訝異的看了劉煜一眼,將屬於自己的那杯酒一飲而盡,陳述道:“朱元璋死了!”
“意料之中。”劉煜卻是連眉毛都未曾動得一動。
“爲什麼要這麼做?”周芷若有些不解。
劉煜又坐了回去,背脊輕輕地往椅背上一靠,輕描淡寫地回道:“朱元璋殺了六大派那麼多人,你以爲還有誰能救他?”
“師父您能救他!”周芷若毫不遲疑地回道,“是您俘虜了他,他的生死您能做主!”
挑挑眉,劉煜笑着道:“你似乎很看重朱元璋?”
“朱元璋是個人才!”周芷若好不諱言的說道:“師父您不是最喜歡收服人才的嗎?現在在巴蜀之地爲您效力的大半都曾是您的敵人,可如今對您還不是一心一意,爲什麼您會放棄朱元璋呢?”
因爲朱元璋是“歷史”註定的開國皇帝,他所具備的氣運能夠讓他免疫加料版九花玉露丸的作用,我保證不了他對我的忠心,爲了“國運”的昌隆,我只能趁着這個天機日漸混亂的時機,借這方世界的真正土著之手去殺了他!
不過,這個緣由劉煜卻是不會對周芷若明言的,他只是隨便找了一個藉口道:“朱元璋和之前的那些人不同,他是絕對忠誠於明教的,在明教未滅之前,他是絕對不會真心投降的。照我看來,就算明教滅亡了,以他的心性,怕也不會投靠仇敵……對了,朱元璋是怎麼死的?”
“被鮮于通一掌打死了!”周芷若回了一句。
劉煜挑挑眉,暗自爲鮮于通的未來命運喝彩,這誅殺“開國皇帝”的果報,可不是那麼好承受的,說不得等天道騰出手來,會判罰他一個“百世畜生”……
看了看周芷若,劉煜沉聲道:“還有什麼事?”
周芷若乖乖的說道:“空聞大師遣人來問師父,一線天和鯽魚背您可有辦法應對?”
“告訴他們,我今晚便出兵奪取一線天!”劉煜微微一笑,眼底的果決讓人心驚。
“今晚?”周芷若嚇了一跳。“六大派的弟子和白甲軍還需要休整,是不是太急了?”
“不用強攻,用計!”劉煜回道,“將那些俘虜的盔甲收來五、六十套給白甲軍換上,今晚,我就帶他們向一線天求援!”
“會不會太過弄險?”周芷若顯然有不同的意見。
“勝在險中求!”劉煜卻是毫不遲疑。“若是一切順利,明日一早你看我煙花爲號,帶白甲軍穿過一線天收編俘虜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