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迦性烈如火,善惡分明,是眼裡容不得半粒沙的人物,再加上她早就對華山派抱有惡感,這會兒自然不肯服軟妥協。只見她拔劍出鞘架在咽喉,朗聲道:“鮮于掌門計策不靈,我峨眉派卻不是貪生怕死。師姐若是不肯答應,靜迦情願一死也絕不受辱!”
話說到這份上,靜虛又熟知她這個師妹的個性,哪裡還攔得住?
靜迦見靜虛不出聲便知她是應允了,當即道:“煩請師姐轉告掌門師弟,靜迦不肖先行一步,靜迦沒給峨眉丟臉!”說完,又厲聲向薛公遠言道:“薛公遠,今日我便與你打個賭,強攻猩猩峽,誰若先退一步誰便是認了自己貪生怕死縮頭烏龜!他日相見,便繞道而行吧!”
薛公遠面色忽青忽白,暗悔自己口舌惹禍,竟招惹上了一個不要命的!然而此時六大派皆在,他若退縮半步,他日江湖之上再無他立足之地,強自按下恐懼之意,只惱恨地望着靜迦嘶聲道:“賭便賭,我還怕了你不成?”
靜迦見他應下賭局當即冷冷一笑,再不多言。趙靈珠和蘇夢清見事成定局,也不肯示弱,紛紛表示要會同靜迦一起強攻猩猩峽,要讓世人見識一下峨眉派女俠的風采。
靜虛無奈,最終只得同意,不過她卻將蘇夢清強留下來,讓她等候劉煜,以便稟報消息,而靜虛本人則以功力更勝一籌的理由取代了蘇夢清的出戰資格。
空聞和宋遠橋以及何太沖等人,或是爲了向即將抵達的劉煜交代。或是爲了暗中維護峨眉門弟子,或是單純的想要擊殺幾個魔教崽子,也都紛紛表示到時候會出動一些弟子隨同攻擊。
劉煜比靜虛預計的早了一日到達。趙靈珠、靜迦等人才出發不過兩個時辰。劉煜、周芷若、壽南山等人騎着馬的身影已遙遙出現在六大派駐守的沙漠之中,而他們的身後跟着的便是沉默肅殺的千人行伍。
蘇夢清一見劉煜出現,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當下運起輕身功夫,幾個起落便衝到了劉煜的馬前,哽咽良久才道:“掌門師兄,您怎麼纔來啊!靜虛師姐、靜迦師姐、趙師姐。還有十幾個峨眉弟子都去強攻猩猩峽啦!”
劉煜面色一變,伸手將蘇夢清撈起壓在馬上,“邊走邊說!”又回頭高喊。“芷若!”周芷若心領神會,當下與劉煜一同策馬向猩猩峽衝去。
此時,猩猩峽下的鏖戰已是如火如荼殺聲一片。負責守衛猩猩峽的朱元璋見六大派又來圍攻,心中卻並不十分驚慌。這些江湖人若論武藝的確了得。只是拔城摧寨卻與個人武勇並無太多關聯。他在猩猩峽守了數日。六大派弟子只有強攻這一招。然而縱然武藝再高,又如何敵得過檑木滾石、鐵汁澆身?便是他們輕功了得衝上山崖,也有強弩火箭伺候。
今日之戰一開始時與前幾日並無不同,朱元璋不慌不忙地等他們衝到半山腰路途最爲狹窄的地方,這才高聲下令:“砍斷繩索,放滾石!”早被繩索懸在崖外的滾石隨着一道刀光瞬間滾落。
搶攻的一名華山派弟子衝在最前,見滾石跌落便拔劍抵擋,試圖將滾石擊碎。哪知他膂力內力皆不足,非但沒有擊碎滾石反而被滾石連人帶劍壓成了稀泥。滾石跌在山道上後便順着山路向下滾落。饒是圍攻的六大派弟子各個身負武功,這山道狹窄,躲閃不及也俱是重傷在身。便是僥倖躲過了滾石,又有檑木迎面砸來。如是三輪檑木一落,山道上頓時被清理一空,徒留下十數具不辨形體的糜爛屍體。
卻在此時,趙靈珠仗着她輕功了得,竟是輾轉騰挪地躲開了守崖的明教弟子扔下的滾石檑木,疾衝上崖頂。
朱元璋見趙靈珠衝上前,當下高聲喝令:“弓弩手準備!射!”
趙靈珠腰身騰起,兩支弩箭堪堪從她腰下穿了過去。她一個鷂子翻身,左腿踢飛了一支迎面向她射來的弩箭。正欲借力縱身起躍,頭頂又有數支弩箭向她射來。任她輕功了得武藝超羣,又如何敵得過強弓勁弩組成的天羅地網?趙靈珠雙目一閉,暗歎一聲:吾命休矣!
“趙師妹!”靜迦卻在此時猛然大叫一聲。原來,有趙靈珠吸引朱元璋的注意力在先,靜迦與靜虛也已尾隨而上,兩人拔劍在手,向那些弩箭一掃,頓如砍瓜切菜一般將那些射向趙靈珠的弩箭掃斷。
“謝師姐!”趙靈珠死裡逃生,當即縱聲一笑,翻身躍上崖頂。她武功了得,一到崖頂便是幾十人將她團團圍住也奈何不了她。不過是眨眼間,便已將負責放下檑木滾石的明教弟子砍翻了幾個。
眼見檑木不再繼續滾落,以華山派爲首的各派弟子又紛紛往上衝。朱元璋久歷戰陣並不慌亂,一面調派更多弟子圍住趙靈珠,一面又令弓箭手放箭阻擋靜虛與靜迦同上崖頂接應趙靈珠。至於那些華山派的弟子,自有燒滾的鐵汁伺候!
待周芷若與劉煜衝到崖下時,鐵汁亦已耗盡。趙靈珠幾度想接應崖下各派弟子,均被明教弟子所阻,而崖下的靜虛、靜迦以及其餘數十名各派弟子身上以及他們腳下的山道上均被淋上了猛火油。
劉煜見狀當即變色,飛身立在馬鞍之上,勾起硬弓在手,右足一踢箭筒,將自箭筒中彈出的箭矢掃了十三枝捏在手心,只將其中一枝箭搭在弦上。受修羅之力煉製過的弓弦被緩緩拉來,超過十石的硬弓被劉煜拉地猶如滿月。只見他手指微微一鬆。箭矢頓時破空而去,一個舉着火把的明教弟子還來不及躲閃,便已中了當胸一箭。仰面跌倒。那箭矢後勁不絕,竟將這名明教弟子的屍身牢牢地釘死在山壁上。
有劉煜打斷明教弟子放火,其餘各派身上淋到猛火油的弟子急忙往後撤。猛火油一旦燃起便是有水也難救,被活活燒死的滋味可真是太駭人了!
“靜虛師姐、靜迦師姐,往上衝!碧波掌,打山崖!”劉煜卻在此時反其道而行之,厲聲高喝峨眉弟子繼續向前。“靈珠。滅火把,殺弓箭手!”
趙靈珠等人在戰陣之上聽從劉煜的命令早成本能,靜虛與靜迦當下領着峨眉弟子再衝向前。一掌打在山崖口,崖口山石頓時被這十數人齊出的掌力打散,四下飛濺地碎石將數名已換上火箭的弓箭手打倒在地。趙靈珠也不再救援崖下各派弟子,只管向有火頭冒起的地方追殺過去。明教弟子一時大亂。
劉煜膂力雄奇手法迅捷。右手一捻,又是一枝箭搭在弦上,只聽弓弦一聲輕響,這第二枝箭頓時離弦而去,將又一名拿起火箭的弓箭手射翻。緊接着,又是第三箭、第四箭、第五箭……
劉煜手法眼力極準,這射箭之技更是歷經數世鍛鍊,可謂是神乎其技。只見那被射出的箭矢箭箭連環。猶如流星趕月風馳電掣,眨眼間便將朱元璋手下的弓箭手射翻了二十來個。
朱元璋在明教中的地位雖不算高。但卻是一個真正的有心人,對天下各地的義軍都有所瞭解,此時二人相距甚遠,他雖沒認出劉煜來卻是認出了他的箭法,當下驚呼一聲:“這是裂空連珠箭法!峨眉劉煜?!”
劉煜又捏了十二枝箭的鵰翎在手,唯一一枝架在弦上的箭矢這一次卻是對準了朱元璋。他很想鬆手,一箭射殺朱元璋這個享有“國運”的開國皇帝。可是,現在並不是好時候,要知道,朱元璋的“國運”在這方世界可是建築在明教的“教運”之上的,在明教沒有破滅之前,在劉煜沒有盜取明教的氣運之前,就算朱元璋死了,天道也能弄出來馬元璋、楊元璋出來開創大明朝!
吸了一口氣,劉煜沉聲道:“朱副壇主,今日你我雙方罷鬥可好?”
朱元璋長嘆一聲,心知劉煜既然在此,他若再僵持下去不但手下的那些弓箭手一個都保不住,甚至就連他本人也有被射殺的可能。搖搖頭,他揚聲道:“來者可是峨眉掌門、華王劉煜?想不到反元勢力中最爲強大的你,如今卻要對同是義軍的我們刀兵相向……”
劉煜沉默不語竟似無言以對,只是捏着箭矢的雙手仍穩如磐石。他雖不回答,朱元璋卻是自家知曉自家事,明教自陽教主仙去後猶如一盤散沙,教中弟子缺少約束肆意妄爲早犯了衆怒,如今被武林正道圍攻也是咎由自取。見劉煜不爲所動,朱元璋疲憊地揮揮手,令手下鬆開包圍圈,任各派弟子自行離去。
劉煜見狀,也緩緩地放下了弓箭,嘗試着說道:“明教義軍馳騁天下匡扶漢人江山,峨眉派感佩不已。朱副壇主,不若你我雙方罷鬥,我六大派不計前嫌,允你自行帶兵離去可好?”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天道的干預,朱元璋表現的一點也不像是梟雄,反而一派忠義豪氣,怒聲道:“朱元璋不才,忠義二字卻是識得的!”
挑挑眉,劉煜的提議被駁了回來也不惱火,只點頭讚道:“果然是忠義雙全,英雄氣概!他日我六大派攻下明教,定不濫殺無辜,朱副壇主你可放心?”
劉煜如此大言不慚,彷彿整個明教都只是他囊中之物,朱元璋怒極反笑,只冷聲道:“先攻下我這猩猩峽再說!”
劉煜輕輕一笑,朗聲道:“在下峨眉劉煜,三日之內必來奪取猩猩峽,請朱副壇主拭目以待!”
峨眉一衆弟子一路退回沙漠,那些剛經過大戰的弟子或是自行行走,或是靠人攙扶,唯獨那個沒有經過大戰的蘇夢清卻是一路吐了回去。峨眉弟子這一路見了不少死狀慘烈的各派弟子,那些殘肢肉糜的確是觸目驚心,可也沒有到如蘇夢清這般連膽汁也吐出來了的地步。
趙靈珠忍了半天終是忍無可忍。“蘇師妹,你也不是第一次經歷戰場了,怎麼掌門師兄一來。你就有這麼大的反應了?”
蘇夢清俏臉微紅,繼而又一臉悲憤地怒指向劉煜,“掌門師兄……是掌門師兄……”她根本不是因爲看到那些屍身受到了驚嚇或是想要求取劉煜的安慰才吐的,她是被劉煜壓在馬鞍上一路顛了過來顛吐的!
劉煜急忙接住蘇夢清指向他的手指,順勢下馬,做情深意重狀,言道:“蘇師妹。你既身體不適,便以馬代步吧!”蘇夢清還沒來得及抗議,已被劉煜半扶半抱地送上了馬背。
劉煜帶着峨眉弟子剛回到營地。華山派的弟子便已圍了上來。爲首的一人指着薛公遠焦黑的屍身悲憤道:“靜迦,你居然還活着?!可我師兄卻是死了!”
靜迦與薛公遠定下生死賭約,戰陣之上自然會略略分神關注此人。她將薛公遠的貪生怕死畏縮不前如數瞧在眼內,不免有些看他不起。當下冷淡地回道:“學藝不精。夫復何言?”
靜迦此言一出,華山派頓時一片譁然,十數名華山派弟子向靜迦一擁而上,領頭的三人更是拔劍在手,要將靜迦刺個透明窟窿,送她去陪薛公遠。
劉煜一揚手中馬鞭,那馬鞭好似一條靈蛇,在半空中劃了一道弧線。飛身下探,纏住了那三名華山派弟子手中長劍。那三名華山派弟子一時不防被馬鞭捲住了長劍。當下屏氣凝息一齊用力試圖攪斷那根馬鞭。
劉煜不動聲色,執着馬鞭的右臂緩緩用力,將馬鞭連同那三把長劍一起扯了過來,華山派三名弟子面色漲得通紅竟仍不是對手,連腳下步伐都亂了少許。只見劉煜一提內息,手臂一震,華山派三名弟子的手中長劍頓時寸寸而斷,徒留一隻劍柄握在三個華山弟子手中。
華山派的數名弟子見狀不禁面面相覷,氣氛詭異地沉默了片刻,爲首的那人似乎和薛公遠交情極深,也有可能本身就是一個重情重義的好漢,又忽然鼓譟道:“劉煜,你堂堂一派之尊也別欺人太甚!靜迦累死我師兄,華山派絕不會善罷甘休!”
哪知這一回還沒輪到劉煜開口反駁,華山派掌門鮮于通已搖着扇子走上前來,對着那爲首的弟子便是一個耳光,呵斥道:“分明是你們自己學藝未精,連一把劍都保不住,還有什麼臉面報仇雪恨?”
蘇夢清早已將靜迦與薛公遠的賭約轉述給劉煜知曉,如今聽鮮于通這般指桑罵槐,不禁暗自皺眉,當下道:“鮮于通,薛公遠當真戰死?他的屍身可否借我一觀?”
不等鮮于通開口說話,爲首的那名情義漢子已憤恨道:“我薛公遠師兄自然是死了,難道我華山派還會詐你不成?他的屍身便在此處,你要看便看!”
劉煜不以爲忤的點點頭,向那具散發着燒焦惡臭的焦黑屍身走去。那具屍體已經被燒至半黑,面目模糊早已認不出究竟是誰。華山派的弟子卻言之鑿鑿地道:“他的劍柄上還刻着薛師兄的名字,華山派規矩劍在人在,這不是我們薛師兄還能是誰?”
劉煜低低地“嗯”了一聲,伸手翻過那屍身,忽然拔劍在手向着那具屍身揮出一劍。
“你做什麼?”那名弟子驚叫一聲,急忙揮掌向劉煜攻去。
劉煜看都不看他一眼,輕描淡寫地卸去了他幾招狠辣攻勢,指着那具屍體慢慢言道:“稍安勿躁!我不曾損毀他的屍身,只是想查明他的死因。”
那名弟子見薛公遠的屍身的確不曾傷到分毫,只是後背那些已被烈火炙烤成碳片的衣料被劉煜的長劍劃開,露出裡面被燒地焦黑的肌肉來,已知是誤會了劉煜。可又忍不下心頭憤恨,不禁恨恨地道:“薛師兄死戰不退,是被活活燒死的!你沒長眼睛,看不到嗎?”。
“從表面看,的確如此。”劉煜顯然有不同意見,他指着薛公遠屍身背後的一處火點輕聲道,有意下華山派臉面的大聲道:“想來薛公遠是因爲身上被潑了猛火油,若是及早撤下還能保住性命,偏又不幸中了一枝火箭……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正面對敵若是中箭也該是在身前,怎麼他這一箭竟是中在了背後?”
鮮于通狠狠地瞪着劉煜帶着一衆面帶嘲笑之色的峨眉弟子揚長而去,想到華山派此役損傷甚重,又念及和劉煜以往的種種過節,心頭愈發恨恨,忍不住高聲道:“劉掌門維護同門之心當真令人佩服,卻是將我五大派弟子的性命看地猶若草芥了!今日若非劉掌門急於維護同門,猩猩峽已成我等囊中之物!”
鮮于通這幾句話蘊含了他一身內力,不但是劉煜聲震入耳,更加把各派的掌門和弟子都引了過來。劉煜挑挑眉,轉頭回望,只見鮮于通又厲聲喝問:“周女俠在少林大會時就對魔教妖孽頗多顧惜,劉掌門又一意要求峨眉弟子不要出戰,莫非你們峨眉派與魔教還有什麼瓜葛不成?”
劉煜制止了想要反駁的周芷若,自己卻是上前一步道:“今日之戰是勝是敗,不僅鮮于掌門心中有數,各派掌門火眼金睛,各個心知肚明。今日我在魔教教衆面前揚言三日之內必取猩猩峽,這句話在列位面前同樣有效!三日之後,我若是未曾拿下猩猩峽,你們再來問我的罪吧!只是在此多嘴一句,添油戰術,絕不可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