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般白皙的手指細細把玩着泛着柔光的玉玦,劉煜沉着一張臉,原本就深邃的瞳孔此刻愈發顯得幽暗。玉玦上淺淺雕刻着的龍紋,雖然並不深刻,但是精細中卻帶着一股冷漠的雍容貴氣。
“這塊玉玦是你出生之前,你母親向我求來的,這本是我父皇,也就是你皇祖父留給我的。”劉煜進京之後,就一直待在其中的房間首次進來了另一個人。這個人身形有些消瘦,背脊卻是筆直的,他坐在一張普通的椅子上,卻像是坐在世間上最高貴的龍椅上。說完這句話,男子有些薄的脣緊緊的閉着,在黑暗中顯得黑亮的雙目,沉默的凝注在劉煜的身上。
這是劉煜現在這個身份的“父皇”,從花天狂骨傳來的信息分析,這位天下對劉煜這個“兒子”倒真的是極好。劉煜的性格雖然有些冷漠功利,但他卻最是看重親情的,縱然和這個皇帝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關係,但依舊感動於他的這種“父愛”。
似乎是察覺到了劉煜在沉默中泄露出來的“孺慕之思”,皇帝眼神閃動,他看着劉煜,仔細的在這個幽暗的環境中於腦海中描摹着劉煜臉部的輪廓。
輕輕的嘆息,皇帝緩緩開口,語氣中帶着懷念,“比起我來,你更像你母親,不管是相貌,還是性格。”
劉煜擡起頭,看着男子皇帝,但並不開口。花天狂骨雖然完全掌控着這方虛幻空間,可以任意的調整這裡的時間,能夠隨意的增刪空間土著的記憶,但是,她卻沒有辦法過多的“干涉”劉煜這個已經被混沌紫蓮認定了的主人的情感,只能有限度的傳遞給他一些相關信息。只是,這裡面邊兒可不包括皇帝和元后的感情糾葛。劉煜也就只能閉上嘴巴,以免多說多錯。
“帝王無情。這句話,你應該比我更瞭解,但是你母親,是我最愛的女子,我給她這塊玉玦。便是表示你纔是我這江山的繼承人。”
“我不記得她了,不過我想她應該是個好母親。”這句話倒是可以說,畢竟以花天狂骨傳來的信息看,元后應該在“大皇子”出生的那一刻就因爲血崩而亡了。
“她是一個很美麗的女子。”消瘦的皇帝嘴角微微勾起,臉上帶起了一絲很溫和的笑。
劉煜沉默的聽着這些細瑣的回憶,若一個男子用這種帶着微笑的臉,說一個女子美麗。那麼便能證明,這個女子真的在這個男子心中近乎完美。
劉煜淡淡地閉起眼簾,問道:“你到底要說什麼?”他的手握緊了手中的玉玦,他看得出來。這個男人真的很愛這個身體的母親。
“你沒死,我很高興。”皇帝臉上露出了笑容,很溫和。帶着對亡妻的回憶的微笑。
劉煜冷着臉,閉目沉默了一下,然後開口:“你快死了?”
聽到劉煜的話,皇帝微微一愣,然後沉默。
劉煜看着皇帝,一字一頓,繼續說道:“你對我說這麼多。讓我有一種你在交代後事的感覺。”
皇帝微微搖頭,被黑暗隱住的面容上閃過一絲寒色,卻語氣輕鬆的開口道:“我的身體沒有問題,不過你在被刺事件中真的沒有受傷嗎?”
“我無礙。”劉煜眼睫微微顫動,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感覺皇帝似乎有“禪位”的意思。如果真是這樣,那遊戲任務的第二環“改朝換代”未免也太容易了一些?!是小蓮在背後幫忙出力?!不過,這應該不符合花天狂骨的“遊戲風格”吧?她可別再來一次“幕間旁白”了……
皇帝仔細的觀察着劉煜平靜的面容,雖然覺得他消瘦的體型不太健壯,但是還是沒能從劉煜白皙的面容上找出一絲病容,“當時一定兇險萬分吧?雖然我對你一直以來並不怎麼親近,但是你的行爲作風我一直是知道的,若不是真的兇險萬分,你是絕對不會離開大部隊的。”
皇帝低下頭,任陰影掩住他嘴角的一絲苦笑,“之前是我沒有保護好你……不過以後不會了,我不會再讓你置身於危險之中!那些想要傷害你的人,我會一一的報復回去!他們想要我經歷喪子之痛?很好,他們也是有兒子的,我會讓他們親身體驗一下這種感覺……”
聽到這句話,劉煜眼神一閃,總覺得皇帝意有所指。握着玉玦的手已經發白了,如玉般白皙的手上隱約可見因用力而產生的青筋。劉煜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但是卻又不知道如何怎麼說。
寂靜的夜,總是悄然無聲的到來,劉煜坐在屋內,緊密的門窗隔絕了陰冷的風,卻隔絕不了寒氣,這間房間冰冷異常。未點燈,漆黑的幾乎看不清房間裡的佈置,劉煜還是極爲冷寂的坐着,玉玦緊握在手中,早已和劉煜的體溫一致。
皇帝已經離開很久了,但是劉煜還是待在這個房間裡,沒有走動一步。他在這裡靜坐了很久,滴水未進,只是思考着一些事情,一些難解的事情。自己始終不是原來的大皇子,所以根本無法看透那個男人的心,爲帝二十載,果真不是凡人……
華美的宮殿裡,因爲宮廷變故而少了平日的輕歌曼舞,二皇子坐在漆紅雕花的椅子上,眼中閃現一絲興奮。他終於可以確定了,他大哥沒有死,此刻正隱藏在京城的某個角落,冷冷的看着自己。二皇子勾起一抹極爲冷漠的笑容,大哥,我不會輸給你的,這場比賽的贏家一定會是我。
雖然朝廷已經命令宵禁七天,但是首輔胡云冀的府邸何人敢查,一處精美的庭院之中,朝歌漫舞,紅帳錦簾,依然是一副醉生夢死的淫靡。
紅帳下,白玉般嬌柔的女體翻滾着。好似一朵朵雪白的浪花。當朝首輔胡云冀,乃儒學大家。嚴於利己,不管是在朝還是在野,名聲具是有口皆碑。但是其子卻甚是不堪,或許是幼年喪母,無人管教。胡云冀之子頗爲紈絝,常常仗着胡云冀之名巧取豪奪,是京城惡名昭彰的衙內之一。
胡云冀雖然素來對自己十分苛刻,而且能夠權傾朝野手段自然高明,但是對這個唯一的兒子,卻是捨不得打罵,只能放任自由了。很多人都知道胡云冀唯一的弱點便是其子。也有很多人想利用其子來謀劃一下胡云冀,但是不得不說,胡云冀這兒子,實在是太壞了。而且是壞的沒心沒肺的那種。頭一天可以和你共用一個女子,但是第二天就可以翻臉不認人,直接把你的家產奪得一分不剩。無數人感嘆此人的若是把他作惡的手段用一半的朝廷上。估計早就可以接其父親的班了。
此刻,這位胡云冀之子,正在他那張當世巧匠花費了三年時間才完成的大牀上征服一個女子。這個女子是他手下送來的,乍一看,無比清純,但是那眉目間嬌媚異常的氣息自然是瞞不過這花叢老手,不花幾下功夫便把此女推到在牀了。正在此子大汗淋漓。奮力耕耘之時,一把鋒利的長劍,從他身下的女子胸口穿透而出,刺進了他的心。
誰都沒有想到那個已經在朝堂之上做了二十年安穩帝王的男子會在此時突然出手收權,行動還是如此迅速,如此……瘋狂!對,就是瘋狂!隱忍二十年,一夕爆發,頭一個動作便直指當朝最爲權重的首輔胡云冀。
要知道胡云冀可是兩朝元老,是當今天子年幼時的老師,曾掛過太子太傅一職。可是當今天子似乎真的不顧念這些舊情了,開始了冰冷而殘忍的殺戮。
御林軍嚴守皇宮,原本只是在京城周圍的軍隊不知何時已經進入的京城,這根本是不按牌理出牌!雖然政治離不開軍隊,但是這樣以軍隊的強權來壓制政治本來就是大忌,而且是這樣光明正大的壓制,不是平日只當做籌碼使用。
幾乎京城的每一個高官都開始人人自危起來,他們的院落裡,原本只是充充場面的家丁拿起了棍棒護衛起來,當然還有一些聰明的,還是照常,因爲面對強大的軍隊,這種行爲除了爲自己找一個把柄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待到一旬一次的大朝,天未亮,朝臣們就在宮殿外等候,他們三五成羣的聚在一起,小聲的交流着,神情都帶着一絲的慌亂。他們的宅院都被一羣士兵給圍住了,即使他們自己不願意前來,但那些士兵手裡的武器可是不認識自己的官職的。人羣中央是一個衣着與其他人大不相同的老人,他穿的不是顏色明亮的朱紫官服,而是一身黑色的喪衣。
當時看到老人這一身喪衣的時候,衆官員都嚇了一跳,雖然他們都聽到了胡云冀喪子之事,但是沒有人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一身喪服的胡云冀。家中有喪,三月不上朝,這本是常識,但是胡云冀之子的頭七還沒有完,胡云冀此時居然就上朝了,還穿着這一身的喪服,這根本是與朝廷禮數不符啊,說不好就要被人蔘一本對帝王不敬的大罪!
雖然平日裡胡云冀勢大,敢參他的人實在不多,但是這行爲也太過張揚了,根本不是胡云冀一貫的作風啊!難道胡云冀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不是馬上風死的,其死其實是另有隱情?對,胡云冀的兒子雖然對外說是突然猝死,但是結合一下平日這位花花公子的一貫作風,市坊間開始流出胡云冀之子死於馬上風的消息。
雖然這個死因實在是不怎麼好,但是很符合平日裡大家對那位胡云冀獨子的印象,所以懷疑的人也不是很多,反而都帶着一絲看熱鬧的心態去看這件事情,平日裡就有很多人猜測那位公子要多久纔會死在女人身上,現在這意料之中的死亡,正好讓人難起疑心。
原本權傾朝野的胡云冀,此時格外消瘦,白髮幾夜之間便多了起來,黑色的喪衣讓這個老人顯得單薄而落寞,完全沒有了平日那種淡然處世的風采。看到這樣的胡云冀,官員們才明白,這喪子之痛對這位老人是多麼大的打擊。
上朝的鼓聲響起。所有人都開始整理衣冠走進大殿。他們都知道這是一次不同以往的大朝,他們在今天必定會放棄大量的利益。
中年的帝王坐在王座上卻比平時多了一份意氣風發的感覺。雖然他的臉還是板着的,一副嚴肅的樣子,但是周身的氣勢的確比往日放開了許多。還是和平時一樣,坐在黃金鍛造的皇位上,這心情卻和平日有完全的不同。終於可以不在壓抑自己了,終於可以完全享有帝王的權利了!
旁邊宣旨太監在帝王的命令下,開始宣讀一條又一條的聖旨。
皇帝坐在皇位上看着下面那些人爲每念出來的一條聖旨而顫抖,他們都是敢怒而不敢言,雖然這些旨意很多都損害了他們的利益,但是現在軍隊在自己手裡,他們的命也在自己手裡。他們可是天下最惜命的人啊,怎麼可能爲了一點利益而失去自己的命呢?!要知道錢有很多,但是命卻只有一條!
下面官員的臉色的確是百變,但是站在首位的胡云冀。還是一臉的死相,似乎根本不在乎那些聖旨,也沒有看到他同黨的那些官員向他使勁打出的眼色。
對於這位自小教導自己的老師。皇帝還是存着一分敬畏的,不管是幼年的記憶,把自己扶上皇位的手段,還是在自己掌權之後,這位老者死死攥着權利不放的戀權,都足以讓皇帝記憶深刻。
可惜了!皇帝看着胡云冀已經花白的頭髮,你已經老了。爲何還要貪戀那些權利呢?更爲可惡的是,竟然還將手伸到了我最爲愛重的兒子身上,這下好了,臨死之時連個爲你送終的人都沒有,你要那些權利又有何用呢……
即便心中存着再多的感慨,皇帝還是不準備對這位胡云冀手下留情。對於皇帝而言,雖然這個對自己有功的人已經老的一隻腳快邁進棺材了,但他畢竟是掌控着大半朝政的人,留下來只會給繼位的兒子掣肘,與其讓兒子將來難做,不如先讓他這個不稱職的父親來承擔罵名吧……
聖旨一條一條的宣讀着,終於有一個官員忍不住站了出來,“陛下,此策若要實行還須從長計議,如此草率實在是……”
官員的話截然而止,因爲皇帝正冷冷的看着他。這個官員是新進的官員,還是皇帝一手提拔起來的,但是他此刻卻反對皇帝的政策,這在皇帝看來,實乃不忠之人。爲了兒子什麼都敢做的帝王怎會聽進這個意見,冷冷的揮手,一旁的侍衛站了出來,將官員拉走。
那官員不甘心的掙扎着,口中大叫道:“陛下,此舉實在是不可行……”
突然官員的聲音變成了痛苦的驚叫。在場所有的官員都面色一白,他們當然知道這是什麼了,開始還只是以爲皇帝要把此人趕出早朝,再加上知道此時的皇帝根本不可勸阻,所以根本沒有人求情,可現在才知道,皇帝竟然如此手辣。
早朝很靜,幾乎沒有人說話,只能聽到宣旨太監尖細的聲音和外面那個可憐官員的哀嚎聲。對於這次的大朝,皇帝很滿意,下朝之後,正準備回宮,一個太監上前稟報,“陛下,胡云冀求見!”
皇帝眉一挑,本想拒絕,但是轉念一想,此時見見此人也無妨,畢竟事情已成定局,縱然胡云冀手段通天也難以扭轉劣勢局面,便道:“宣。”
太監一聽到聖諭便馬上退下了。旁邊的宮女立刻上前,爲皇帝換下了沉重的朝服,雖然很喜歡那張高高在上的位置,但是下朝之後,皇帝還是會換下那身厚重的朝服。
胡云冀靜靜的在御書房中等待。周圍的擺設,胡云冀很熟悉,可以說即使是閉着眼睛,他也不會拿錯任何一件東西。他是兩朝元老,先皇在世的時候,他便經常出入御書房,那時他雖然算得上是天職近臣,但權利實在不大,只能說是掛個閒明而已,後來的他變成了權傾朝野的首輔,每次他到這裡就是送來一份份已經由他批改好了的奏章。這裡他實在是來過太多次了,但是今天不同,他現在的心情有憤怒有悲傷也有悔恨……
胡云冀一直知道陛下是個任性的人,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這從他當年試探着幫皇帝批閱奏章而沒有招來斥責和忌憚就可以知道。後來,陛下成婚了,第一位皇后只是個普通官員的女兒,但那是陛下自己所愛的,那時候皇帝依舊任性,完全不在乎後-宮的平衡,他對元后的專寵爲元后引來了大量的嫉恨,而他又沒有保護心上人的力量,所以最後元后還是死了。即使皇后是後宮之主,但是要這樣一個並沒有多大根基的女人死也不需要很大功夫,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是胡云冀很清楚是後-宮嬪妃通力合作殺死皇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