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軒蓉心力交瘁,說完要回家的話之後便倒在曾顏良懷中人事不省了。
曾顏良揹着冷軒蓉快速離開了丞相府,回到了冷家的府宅。曾顏良原本並不想將冷軒蓉帶回到這裡來,因爲這宅子裡面不單有杜亦霖他們安插下的眼線更有安平之送過來的那些人。可如今丞相府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想必留在這裡那些人也會因爲突然沒了主子而心慌。雖然有點麻煩,但他們也算不上是威脅了。更何況,以冷軒蓉現在的情況,曾顏良更不敢把她帶到別的地方去。
可是剛回到這冷府,曾顏良便發現了,這裡已經與他離開的時候大不相同了。
敲了大門之後出來給他們開門的正是守居,守居見到曾顏良便是一愣,等他看清曾顏良背後揹着的女人是昏倒的冷軒蓉時,不由得驚呼一聲,“小姐!”
守居眼中淚水一下子流淌下來,他一把抓住曾顏良,悽聲問道,“顏良大哥!小姐她……小姐她這是怎麼了!”
曾顏良搖搖頭,壓低聲音道,“軒蓉沒事,只是受了驚嚇昏過去了。我們趕快進去,讓她好好躺着。”
守居一聽冷軒蓉並沒有受傷,剛纔懸起來的心這才落下一半。他急忙與曾顏良一起進了府門,然後開口高聲呼喚道,“妹妹!小姐和顏良大哥他們回來了!小姐昏倒了!你快去燒熱水!”
曾顏良揹着冷軒蓉一路回到內宅她的臥房之中也沒有見到守居以外的下人,等將冷軒蓉放在牀榻上之後曾顏良纔開口問道,“院子裡其他人呢?”
守居聞言輕嘆一聲,“顏良大哥你是不知道,自從你失蹤之後,這裡發生了不少事情。那些人早就離開了。現在只剩下我和妹妹偷偷在這裡看守這院子,等着小姐回來。”
守居這話剛說完,一個七八歲樣子的小姑娘便提着一個青瓷茶壺走了進來。
守居一看小姑娘手裡提着茶壺,氣的一跺腳,上前一把奪過茶壺,沉聲斥道,“我讓你去燒點熱水給小姐擦臉擦身子,誰讓你就泡這麼一壺茶了!笨丫頭,快點再去燒水!”
小姑娘聞言臉上頓時現出委屈的樣子,她怯生生掃了曾顏良和牀榻上的冷軒蓉一眼,轉頭跑掉了。
曾顏良見那小丫頭看着面生,剛纔又聽守居說她是自己的妹妹,心下疑惑,開口問道,“守居,這是怎麼回事?”
守居提着茶壺倒了一杯茶水遞給曾顏良,然後長嘆了一口氣,低着頭說道,“顏良大哥,這些話,說來就長了……小姐對我有恩,我與妹妹能夠平平安安再次相見,全是託小姐的福氣。等小姐醒過來之後,我們兄妹再向小姐謝恩,到時我再將一切來龍去脈告訴小姐和顏良大哥吧。”
守居心中有痛,他甚至沒有想到那小花娘和樑三公子會真的放了他和妹妹。
當初他好不容易離開了丞相府,抱着必死之心去找樑三公子和小花娘坦白一切,等他到了那府宅之後,卻並沒有見到樑三公子。
小花娘聽他說明來意便將他扣在了府中,這兄妹二人以爲必死無疑了,哪知過了兩天之後,小花娘什麼都沒說便讓手下人將他們兩個趕出了府宅。
離開那龍潭虎穴之後,守居便帶着妹妹回到了冷府。他們剛回來的時候冷府一片殘破景象,刑司那邊似乎到這裡來搜查過幾次,而且原本在這裡的那些下人也都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離去了。
守居和妹妹一點點清理個個房間和幾個院落,到今天才好不容易整理好了。
“顏良大哥,你失蹤這麼長時間,到底是到哪兒去了?小姐她爲了你,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呢……”守居這話說出來,似乎多少有些怨氣。他一直跟在冷軒蓉的身邊,就算是冷軒蓉強忍着不想讓別人看出自己的脆弱,可她心中藏得事情實在太多,一個女子,又能藏住多少心事呢。清晨紅腫的雙眼,略微沙啞的聲音,還有每天剩下來的那些飯菜,都足以將她的心思暴露出來了。縱使別人不清楚,守居又怎麼會不知道小姐的心思呢。
曾顏良聽守居這麼說,又看到躺在牀榻上的冷軒蓉瘦削的模樣,和她那一直攥着他衣衫一腳不肯鬆開的手,曾顏良胸口像是被悶錘狠狠砸了一下,眼眶頓時也變得通紅。
他又何嘗不想回到冷軒蓉的身邊,又何嘗不想時時刻刻守護着她呢。
當初若是他沒有因爲昌洪凱還尚在人間的消息而動了離開子夏巔的心思,也許如今就不會有這麼多的事情發生。天下大事與他們兩人有什麼關係?他們如果留在子夏巔,軒蓉也不會受這麼多的痛苦。
愧疚在曾顏良心中瀰漫開來,他坐到牀榻邊,緊緊攥住冷軒蓉的手,輕聲說,“苦了你了……軒蓉……”
看到這情景,守居鼻頭一酸,眼淚也差點又掉下來。他扭過頭抹掉淚水,正看到自己的妹妹端着一個黃銅盆子走了進來。
守居走到妹妹身邊,附耳輕聲囑咐幾句,然後來到牀榻邊對曾顏良說,“顏良大哥,讓我妹妹給小姐清理一下,換一身衣服吧。”
曾顏良有些不捨的攥着冷軒蓉的手,久久沒有動彈。
守居和小姑娘站在旁邊靜靜等着,直到曾顏良稍微平復的心中波瀾,這才放開了冷軒蓉的手,小心翼翼把被她攥住的衣服抽出來,然後隨着守居出了屋子。
守居勸說曾顏良也去休息一下,可曾顏良卻一直站在冷軒蓉所在的那間屋子門前,寸步不離。他不想在這個時候離開冷軒蓉身邊片刻,同時他也心存警惕,守居剛纔說的那些話讓曾顏良驚覺起來,雖然面對兩個孩子,曾顏良還不至於懷疑太多,但經歷過了這麼多事情之後,他不得不防着所有人。
房間裡,小姑娘用溫水給冷軒蓉擦了臉之後,小心翼翼把她身上華貴的衣衫脫了下去,然後用溫水軟布輕輕將她的身子也擦拭一遍,最後才爲她換上了雪白的長衣長褲,給她蓋上了兩層被子,讓她安睡。
做完這一切,小姑娘擦了擦頭頂汗水。她難掩心中驚訝,以前在小花娘那裡的時候,她曾不止一次恨過這個名叫冷軒蓉的人。要不是她,哥哥不會被脅迫去做臥底,而她也不會淪落到被人挾持做了丫鬟。雖然與哥哥重新相聚之後,哥哥每天都在她耳邊說這位小姐的好話,可小姑娘依然心中有怨。然而等她將冷軒蓉身上華貴的衣衫脫下去之後,她才驚然發現,這位穿着華貴的小姐,身上竟然骨瘦如柴。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子躺在那裡,她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竟然能夠輕鬆的爲她換了衣衫,若非如同哥哥所說,她爲種種事情茶飯不思,深陷重重困擾之中,她又怎麼會憔悴成這個樣子呢。
小姑娘咬着嘴脣看着冷軒蓉毫無血色慘白的面容,一雙小手緊緊絞着軟布,最終她卻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端着那黃銅盆子,打開了房門。
房門一開,曾顏良馬上閃身進了屋子,直奔冷軒蓉牀榻邊去了。小姑娘神情一滯,背脊頓時發涼。她根本沒有聽到門外有任何聲音,她還以爲哥哥帶着這個男人去休息了。再回想剛纔如果她真的對冷軒蓉做了什麼,這個男人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好危險……
小姑娘一邊後怕,一邊端着黃銅盆子低頭走了出去。可她的神情卻被守居看在眼裡。守居關了房門隨着小姑娘走到柴房,等小姑娘放下黃銅盆子之後,守居上前二話不說,擡手狠狠打了小姑娘一個耳光。
小姑娘被打的身子趔斜一下摔倒在地,她驚恐的望着自己的哥哥,只見哥哥臉上現出從未有過的怒色,小姑娘頓時被嚇得哭了出來。
“哥哥……你……你爲什麼打我……”
“我打的是你忘恩負義!”守居怒吼一聲之後,看到妹妹落淚了,心下一軟,口氣也緩和了許多。他上前一步拉住妹妹,皺着眉頭道,“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了?小姐是我們的恩人!”
小姑娘哭着撲倒在守居懷中,又是委屈又是害怕。
“妹妹,你要怨要恨,都不該算在小姐頭上。你忘了麼?害我們兄妹分離的並不是小姐,而是那個小花娘,是那個樑三公子啊!”守居抱緊妹妹,沉聲說,“妹妹,別哭。小姐知道哥哥被人指使要害她,卻還對哥哥好,還說要收留我們兄妹,我們不能辜負了小姐這份恩情,更不能讓那些壞人們對小姐做什麼。妹妹,你記住了麼?我們要保護小姐!”
小姑娘哭着在守居懷中使勁兒點頭。
皇城之中,這一夜不得安寧。除了丞相府之外,另一個尊貴無比的地方也徹夜喊殺聲震天,這個地方,便是皇宮。
“皇上,硃砂近侍已經完全將西宮那些反賊給壓制住了。近侍首領正帶着手下人趕往東宮護駕。”小太監的話語比之前沉穩了不少,因爲危機解除,他也鬆了一口氣。
龍椅上,皇上巍然而坐,眼中滿是憂愁。
“有沒有驍瀚王的消息?”
小太監聞言臉色也黯淡下去,他恭敬回稟道,“驍瀚王的王駕親衛基本上都被王爺派到皇宮中來護駕了……所以王爺那邊的消息……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