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漫長的一夜,該如何挺過去?
傾歡有些不太舒服的動了動身子,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頭上冷不丁有什麼冰冷的東西覆了上來,驚得傾歡一抖,猛地睜開雙眼看了過去。
映入傾歡眼中的,是君無瀾穿着裡衣的模樣,她愣了一會,感覺頭上的東西又涼又溼,這才反應過來是君無瀾把自己的囚衣脫了下來……
“哪裡來的水?”傾歡卻是莫名其妙的問了這麼一句。
君無瀾有點好笑的看着傾歡,語氣隨意的調侃道:“這種情況下,你身爲女子,不是該感動得痛哭流涕嗎?”
傾歡接口說道:“不管怎麼說,都不至於會到需要痛哭流涕的地步吧。”
“嗯。”君無瀾有些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
傾歡看着君無瀾的動作,其實她很想開口問他一句,爲什麼要幫她?之前也是,君無瀾什麼時候也變成喜歡多管閒事的人了?
這話都已經到了傾歡嘴邊,她卻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
可能是在這大牢裡關久了,難得來了個人,說起來她也不是那麼瞭解君無瀾,所以君無瀾做什麼跟她也沒有任何關係。
“好了。”傾歡躲開了君無瀾擦拭着的手,可能是因爲太舒服了,所以她開始有些犯困。
“睡一會吧。”君無瀾語氣溫和有餘。
傾歡搖頭,她不能睡,更不敢睡。
“怕死?”君無瀾似乎笑了,“那你還逞強。”
傾歡沒有回答君無瀾的話,睜着眼睛不敢閉上,上下眼皮卻在打着架。
“放心。”君無瀾放柔了聲音,在傾歡耳畔徐徐說道:“有我守着,你不會死。”
傾歡心底一動,卻是在心裡忍不住罵道:該死的,她本來就有些睡意,這男人還用這樣的聲音撩撥她,若不是此刻情況不太允許,她說不準早一巴掌扇過去了……這樣想着,傾歡卻只覺得雙眼皮越來越重,明明理智在拼命的告訴她保持清醒,但身上隱隱約約遲鈍的痛意,再加上折騰了這麼久,時辰也晚了,傾歡合上雙眼,竟是很快就睡了過去。
君無瀾乾脆直接坐到了傾歡身邊,他側目看着傾歡熟睡的容顏,她呼吸平穩,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大礙。
傾歡的頭朝着君無瀾的位置微微偏了過來,睡夢中的她完全沒有意識。
君無瀾毫無睡意,他保持着側目的動作,慢慢的閉上了雙眼。
大牢中非常的安靜,傾歡和君無瀾彷彿都陷入了沉沉的睡夢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有微弱的腳步聲一點點傳了過來,在牢中帶起陣陣迴音,那腳步顯然是朝着盡頭這邊而來,逐漸變得無比清晰,君無瀾眼皮跳了跳,慢慢的睜開了雙眼。
有火光隱約傳來,照亮了前方的路,對於早就已經習慣黑暗的君無瀾來說,他有點討厭這道火光。
腳步聲走近,君無瀾身子沒動,和傾歡並肩坐在一起,傾歡偏着頭已然睡着,完全沒覺察到這些。
君無瀾的視線朝着大牢門口看去,逐漸走近的人,映襯着火光,照臉了他的俊臉。
君無瀾眉心狠狠的跳了一跳,對於來人,顯然有些意外。
“還想是哪位故人,原是二弟大駕光臨。”君無瀾嘴角含笑,不達眼底。
君無雙手拿燭火,信步而來,火光更襯得他眉眼冷清,難以接近。
“一別數月,再見大哥,恍如前生。”君無雙啓脣,語氣冷淡,眼神自然的落在了君無瀾身旁的傾歡身上,眉頭不自覺的蹙了起來。
君無瀾輕輕一笑,只對君無雙說道:“我也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我那天外謫仙似的二弟,竟也會屈尊降臨,二弟此來,是敘兄弟之情,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君無雙將手中的燭火往傾歡所在的方向伸了伸,其中意味不言而喻,似乎也並沒有想要在君無瀾面前掩飾些什麼,或者故意解釋。
君無瀾嘴角的弧度微微擴大,“原來二弟是爲佳人而來,是大哥自作多情了。”
君無雙聞言也沒有解釋,只借着燭火他纔看出傾歡身上有傷,眸子頓時就沉了下去。
他就想着君無夜和白錦繡怎麼會突然召傾歡去長春宮,這其中果然有問題,柳夢蝶滑胎之事已經傳遍後宮,無數的流言蜚語指向傾歡。
有人說傾歡害柳夢蝶的孩子是有人故意指使,傾歡出自相府,她想要幫的是誰,從理論上來說該是很明顯。也有人說傾歡害柳夢蝶肚子裡面的孩子是因爲她自己想要進宮爲妃,奪得君無夜的寵愛。
君無雙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來,朝着君無瀾扔了過去,君無瀾下意識的伸手接住,低頭看了那小瓷瓶一眼。
“還魂丹?”君無瀾挑眉,“二弟如此大方,看來這個小姑娘在二弟的心中分量不輕。”
這還魂丹可是世間靈藥,就算只剩一口氣,也能把命給吊回來。
君無瀾看着手中君無雙扔過來的小瓷瓶,突然輕笑出聲。
“許是我真的在這裡關了太久,外面的事都不太清楚,二弟可有時間與我說說?”
君無雙淡漠的看了君無瀾一眼,輕嘲道:“大哥神通廣大,若是想要出去隨時便可。”
“二弟過獎,我還沒有那麼大的本領。”君無瀾只道:“受人桎梏,雙翼被折,痛不欲生。”
君無雙不語。
“從前我只當二弟清心寡慾,男女之事上向來無所求,端王妃貌美如花,和二弟乃天生絕配,只可惜有人手段卑劣,生生的拆散了一段大好姻緣,父皇還在時便也說過……”
“陳年舊事,大哥何必執着。”君無雙啓脣,淡淡的打斷了君無瀾的話。
君無瀾笑了一聲,將手中的小瓷瓶打開,倒出一顆丹藥來,隨手塞進傾歡的口中,強迫性的讓傾歡嚥了下去。
傾歡依舊睡着,談話聲和君無瀾的動作都沒能將她驚醒,君無雙看了傾歡一眼,蹙着眉頭,語氣不悅的從嗓子眼裡擠出兩個字來:“迷藥?”
君無瀾將小瓷瓶又扔還給君無雙,君無雙伸手接住。
“小姑娘太倔。”君無瀾說得輕描淡寫,勉強算是解釋。
君無雙不悅的抿了抿脣,視線落在傾歡
身上,眸中閃動着忽明忽暗的光。
君無雙的視線算不得多熾熱,只是他的眼神在傾歡身上停留太久,君無瀾似是覺察到了什麼一般,爾雅的笑道:“二弟所鍾情之人,不是那位端王妃嗎?怎如今盯着人家小姑娘看來看去,實在有失風度。”
君無雙面色不變,眼神從傾歡身上轉到了君無瀾的身上,輕描淡寫的說道:“大哥還是如此風趣,擅開玩笑。”
“是嗎?我可是記得,從前二弟顧忌着端王妃是三弟媳,一向避之不及,這小姑娘是端王妃的表親,我第一眼見到的時候也驚着了,世界上竟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不光如此,面對逼供,小姑娘也是臨危不懼,一下子就讓我想到了端王妃,我還依稀記得端王妃騎在馬背上意氣風發的模樣,讓多少男兒自嘆不如。”君無瀾在面對君無雙的時候,反覆提到端王妃,君無雙似是看穿了君無瀾的用意,不惱,也不氣。
“她不是她。”君無雙只是如此這般說道。
君無瀾身子一僵,想到不久之前傾歡才說的話。
他知道她不是她。
只是有點像而已。
君無雙不能在此地久留,不過他有自己的打算,當然會將傾歡救出去。
君無雙轉身欲要離開,君無瀾突然開口說道:“二弟若是方便,差人給我再送身衣裳來,這牢裡溼氣重,我的衣裳弄髒了。”
君無雙沒有迴應君無瀾的話,悄無聲息的來又悄無聲息的離開。
君無雙帶來的還魂丹非常有效,傾歡的呼吸逐漸平穩,就連臉色都稍稍變得紅潤了一些,只是她身上的鞭傷沒有處理,不過小命是保住了,至少不會有性命之憂。
這一夜,君無瀾未眠。
傾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辰時了,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才發現燒已經退了下去,她不禁有些愕然,扭過頭去,看到君無瀾正站在牢門前,傾歡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修長的身影,傾歡動了動身子,君無瀾似有察覺,轉過了身來。
傾歡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想法是:君無瀾不會真的守了她一夜沒睡吧?
“你……”傾歡啓脣,正要發問。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伴隨着尖細的聲音:“皇上傳召定安郡主見駕——”
來的人是李公公,他身後還跟着幾名侍衛和獄卒,獄卒們都灰頭土臉的。
傾歡的話卡在了那裡,李公公看到傾歡,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定安郡主,請跟雜家走一趟吧。”李公公完全沒看君無瀾一眼。
傾歡等的就是這個時候,她抿了抿脣,開口說道:“我動不了。”
李公公聞言額頭上的冷汗更是一層層的往外冒着,他忙招呼走在最後面的宮女,宮女們紛紛上前,獄卒忙打開牢房的門。
有宮女上前攙扶傾歡,傾歡一言不發的任由宮女們把自己扶起來,朝着牢房外走去,傾歡走過君無瀾的身旁,君無瀾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傾歡垂下了眸子去,沒再和君無瀾說半個字,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牢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