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瀾嘴角的笑容很溫潤,他靠在那裡沒動,語氣輕飄飄的說道:“放她下來。”
君無瀾說完,馬上就有獄卒站起身來,將吊在大牢中的傾歡放了下來。
獄卒沒輕沒重的,不小心碰到了傾歡身上的鞭傷,傾歡沒忍住,頓時就狠狠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把牢房的門打開。”君無瀾又說道。
馬上就有獄卒把傾歡大牢的門打了開來。
君無瀾搖了搖頭,說道:“我說的此門非彼門。”
獄卒愣了一下,好半天后才明白君無瀾的意思,他是想人把他那邊大牢的門打開啊。
獄卒們的臉色紛紛都變了,沒人敢上前,沒人聽君無瀾的命令,更沒人敢給他開門。
“不用緊張,我只是想要看看那小姑娘的傷。”君無瀾伸出手去,動了動雙手上的鐵鏈,發出沉重的聲響,雲淡風輕的說道:“我還沒有那個通天的本領,在如此情況下逃掉,若是有那個機會,只怕我早就逃了。”
君無瀾的語氣波瀾不驚,獄卒們紛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沒人有那個勇氣上前。
誰敢給君無瀾打開牢房的大門?那可是君無瀾啊……君無瀾的身份多麼敏感?他是廢太子,皇帝沒有殺他只把他囚禁在這裡,這可是終身囚禁啊,沒有皇帝的命令誰敢給君無瀾把牢房的門打開?
“不若,你們就將我和小姑娘關到一處。”君無瀾說的很隨意:“我倒是無妨,只是小姑娘被你們那幾鞭子抽得半條命都交代了,若是就這麼直接死了,不知道你們會不會受到牽連?雖說是上頭的命令,不過動手的人是你們,嗯……我想想,按照你們那個皇帝的行事風格,許是不會直接殺了你們,該是會慢慢折磨纔是……”
君無瀾說完,之前動手抽傾歡鞭子的獄卒頓時一張臉面若死灰,他一咬牙站了起來。
“你瘋了嗎?”有獄卒見此驚呼道:“你敢把這牢門打開?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橫豎都是一死。”那獄卒語氣中有些破罐破摔的味道,他不顧其他獄卒的阻攔,上前有些粗暴的拽過傾歡,半拖半拽的把傾歡拉到了君無瀾的牢房前,把君無瀾牢房的大門給打開了,那獄卒生怕君無瀾會藉機逃跑,把傾歡狠狠的推進牢房裡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馬上將牢房的門重新鎖好。
君無瀾動都沒動一下,那獄卒卻嚇得夠嗆,身子往後一仰,跌坐在地。
君無瀾也不着急,等那獄卒鎖好牢門,這才動了動身子,緩緩的站起了身來。
他長身玉立,那身囚衣無法掩去他半分的風華,君無瀾直直的朝着傾歡走去,牢房雖大,可左右不過那麼幾步遠的距離,傾歡強忍着身上的疼痛,有些費力的擡頭,對上了君無瀾的眸,許是因爲此刻距離太近的關係,傾歡隱約發現君無瀾的那雙眸中似乎帶着點點藍色,是那種和冰雪一樣的藍色,很淺,很淡。
君無瀾莞爾一笑,慢慢的從傾歡面前蹲下了身子來。
他伸出手去,修長的指尖慢慢的
挑起傾歡的下巴,傾歡無力掙扎,君無瀾的視線和傾歡平齊。
“小姑娘真有骨氣,一般人莫說三鞭子,便是連一鞭子都難以承受。”君無瀾的視線落在傾歡的臉上,帶着不痛不癢的溫度,這個動作換成任何一個人都會顯得輕佻,可君無瀾做起來,只會無比的風雅,他指尖冰涼,觸碰到傾歡的下巴時,帶來陣陣顫慄的感覺。
莫名的,傾歡就覺得這樣的場景有些似曾相識。
“疼嗎?”君無瀾語氣溫和,手指似無意識的在傾歡下巴處細細摩擦。
傾歡沒有回答他的力氣,只覺得腰上、背上、胳膊上都一陣陣的疼着,那種疼痛感似乎已經開始蔓延到了她的神經。
“很疼吧。”君無瀾的聲音好似情人間的呢喃,他眼神中似有柔光閃動,不溫不火,卻令人無法滲透。
“可憐的小東西。”君無瀾輕聲說着,突然朝着傾歡靠近了過來,傾歡只覺得有一片陰影從頭上罩了過來,她還沒來得及有任何的反應,只覺得有什麼溫熱的東西落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很輕、很溫柔,隱約還帶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繾綣之意。
過了很久傾歡才反應過來,君無瀾的脣貼在了她的額頭上。
傾歡愣了很久,反應過來的時候啓脣正要大罵這個男人,君無瀾已經自然而然的退開,低垂着頭看着傾歡,開口問道:“現在還疼嗎?”
傾歡啞口無言。
“想罵我?”君無瀾輕笑:“省點力氣吧,戴罪之身,又沒有太醫可以給你看,你若是死在這個地方,除了我,連個知道的人都沒有。”
傾歡沉默的看着君無瀾,良久後才低聲罵道:“無恥。”
君無瀾知道傾歡在罵他,他卻不惱,反而笑了,“還有力氣罵我,看來是沒事。”
傾歡閉上眼睛,不再看君無瀾,也不想再搭理他。
獄卒們紛紛大眼瞪小眼的跪的跪,站的站,看着君無瀾和傾歡之間旁若無人的互動,都懵了。
“還不走?”君無瀾的視線還在傾歡的臉上流轉,話卻是對着那些獄卒們說的:“不肯走的話,那便想辦法去請個太醫過來罷。”
君無瀾話音才落,獄卒們紛紛如聞大赦,頓時一股腦的都跑掉了。
傾歡忍不住低低的咳嗽了兩聲。
君無瀾還保持着蹲在傾歡面前的動作,他見傾歡閉着雙眼顯然不太想搭理他的模樣,眼神一深,伸出手去幫傾歡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頭髮,不可避免的觸碰到了傾歡的臉頰,傾歡閉着雙眼,眉頭卻不自覺的蹙了起來,頭往一邊偏去,似乎是想要躲避開君無瀾的觸碰。
君無瀾的輕笑聲從傾歡的耳畔無比清楚的滑過,他低嘆道:“倔強的小姑娘。”
傾歡被君無瀾時不時“無意”的觸碰弄得有些不耐煩了,本來她沒有心情搭理君無瀾,可她越是沒反應,君無瀾就越過分,漸漸的傾歡就被她惹毛了。
“太子殿下,請你自重。”傾歡狠狠的偏過頭去,君無瀾的手落空。
君無瀾看了自己落空的手一眼,然後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傾歡回過頭來,狠狠的瞪了君無瀾一眼。
“從前,也有人用和你一樣的語氣神態叫我太子殿下。”君無瀾的話猶如一根羽毛,從傾歡的心上掃過,明明不留痕跡,卻又癢得無法剋制。
“我不是她。”傾歡有些懊惱的說了句。
“嗯,我知道。”君無瀾順勢接着傾歡的話說了下去。
傾歡無語,君無瀾也沒再說話,兩個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中。
不同的是,剛剛兩個人之間隔着兩個牢房的距離,而如今兩人之間,近到觸手可及。
傾歡和君無瀾被關在一個牢房裡,直到晚膳時分都沒有獄卒來給兩人送過膳,傾歡和君無瀾倒是都無所謂,傾歡是疼得沒有胃口,君無瀾則是餓上一頓兩頓對他來說根本毫無影響。
再晚一些的時候,傾歡發起了高燒來。
就像君無瀾所說的那樣,傾歡現在是戴罪之身,身上還有着一個莫名其妙謀害皇嗣的罪名在,就算她捱了鞭子,也不可能有太醫來給她診治,所以就算她傷得再重,也必須自己忍着。
傾歡的高燒應該是她身上的鞭傷,沒有經過及時處理,發炎引起的,之前也有過一次。
傾歡唯獨慶幸的是,好在她沒有燒到說胡話的地步,君無瀾還在這裡呢,這男人的心思向來最是細膩,若是她一不小心說了什麼話,定是會讓君無瀾起疑。
君無瀾見傾歡臉色蒼白,臉頰上卻帶着兩抹不正常的紅暈,又見她額頭上冷汗陣陣溢出,顯然是在隱忍着痛苦的模樣,君無瀾細細看了傾歡好一會,慢慢的收回了目光。
他靠在傾歡對面,和她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慢慢的閉上了雙眼,好似並沒有發現傾歡的異樣似的。
或者應該說,就算他發現了,可那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已經幫過傾歡一次了,不然傾歡很有可能已經被那個失去理智的錢大人打死了,這樣一說的話,她還欠了他一份恩情。
君無瀾這樣想着,對面隱隱傳來壓抑的咳嗽聲,一向心如止水,就算被君無夜奪去本該屬於自己的帝位,關在這暗無天日的牢房裡近十個月的時間,君無瀾也從未有哪一刻,產生過一點點和現在相同的心情,帶着淡淡的煩躁。
這種心情有點奇妙,因爲從未嘗到過。
他是太子,從小就受盡矚目,他大概能瞭解旁人眼中的他有多優秀,事實上他也承擔得起任何的讚美聲。
傾歡只覺得臉上的溫度越來越燙,她好不容易撐到了這個時候,感覺意識隱約有點不受自己控制,她更加不敢睡,萬一這一睡……醒不過來該怎麼辦?
傾歡咬牙堅持着,啞着嗓子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這裡除了傾歡就只有君無瀾,她這話當然是在問君無瀾。
君無瀾閉目養神,淡淡回道:“快到亥時了。”
傾歡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想着,原來纔到亥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