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二姨娘正忙着焦頭爛額,厲聲道:“大家都驚醒些,一會來的可都是達官貴人,非富即貴的大人物,你們要是哪個不長眼,可小心了皮肉!”
養心院裡大房老太太趙氏正老神在在的坐在太師椅上,她的兒媳賈氏在一邊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趙氏年約五十多歲,按說她比秦氏大不了幾歲,可是因爲年少喪夫,又中年喪子,經歷了人生中雙重打擊後顯得有些蒼老,尤其是額頭竟然有許多的皺紋,就頭髮也白了大部分。
不過看老歸看老,她一對昏黃的眼珠裡卻是暗隱着道道精光,可見不是一個容易相處的老太太。
今日她穿着絳紅色的八寶團繡大襟,下身着一條墨金色的儒裙,顯得氣勢逼人,尤其是額間那條鑲金嵌玉的金絲抹額正是彰顯了她候府夫人的高貴身份。
此時的她神情彼爲自在,懶洋洋的靠着,接過賈氏遞過來的杯子,似笑非笑道:“芳園今兒個還真熱鬧。”
賈氏柔柔一笑:“二房老夫人做壽,整個大西北都驚動了,如何不熱鬧呢。”
“嘿嘿,整個大西北驚動了…。”趙氏意味不明的勾了勾脣。
賈氏接口道:“可不是,聽說家裡連偏廳都用上了,整整辦了二百桌,這還不算那些要死要活想要進來隨禮的。”
“不過是些趨炎附勢的!”老太太眼一沉,不屑的哼了聲。
賈氏遂不說話,知道趙氏心裡不會舒服,當年老太太在京城時,也沒有這麼風光過!這也難怪,要說候府也是對外名聲好聽,要在京城還真不算什麼,這在京城扒拉個人都帶些官職,掉塊石頭砸中的人十個倒有九個是皇親國戚,能給老太太來祝壽的也就是些提不上檯盤的人,能跟這楊府比麼?何況還有可能是被奪了爵的候府?!
楊大成可是在大西北叱吒風雲的人物,誰不巴結着?
趙氏見賈氏不說話,眉眼裡透出淡淡的嫌棄:“你說,要不是你不爭氣,我們趙家又怎麼會連個繼承的人都沒有?我老都老了又何苦來這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風水之地來受苦?”
賈氏暗中手一緊,卻不敢說什麼,倒了杯蔘湯遞給了趙氏道:“老太太喝杯蔘湯,一會賓客來得多恐怕會傷着神。”
“喝什麼喝?”趙氏一把推開參茶,哼道:“賓客來跟我有什麼關係?又不是我做壽!”
賈氏黯了黯,將蔘湯放在了一邊,又拿起了美人捶給趙氏捶起了肩。
趙氏看了她一眼,語氣才緩和道:“我也不是有意要罵你,只是看着實在心裡不舒服。”
“我也知道姨母是無心的。”
聽到賈氏這麼叫她,趙氏心中一軟,嘆了口氣:“唉,當初就是爲了親上加親,我才求了姐姐把你這個嫡女送來當我的兒媳婦,哪知道翔兒卻是命短竟然連個子嗣也沒留下就去了,說來也不能怪你。”
賈氏眼一紅,抽噎道:“確實是兒媳婦的不對。要是當初多給候爺納幾房妾就好了。”
趙氏白了她一眼道:“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用?要說也不能怪你,是翔兒顧念着你不肯納妾的,就家裡也不是沒有通房,不也沒懷上麼?唉,這真是萬般不由命,一點不由人!沒想到婆婆費盡心機得來的爵位就要這麼拱手讓人了!”
賈氏悶了悶,半晌才試探道:“昨兒個見了一堆的人,我看個個都殷勤的很,看着還都長得眉清目秀的,不知道老太太看中了哪個?”
趙氏勾了勾脣,眼卻看向了參茶,顧而言他道:“我倒有些渴了,把茶拿來吧。”
賈氏眼一閃,很乖巧的將茶遞了過去,然後拿着帕子在一邊伺候着。
趙氏喝完了,賈氏將帕子給趙氏擦了擦嘴,趙氏看了她一眼道:“都說這些個事都讓丫環做就行了,你偏要搶着做。”
賈氏溫婉一笑道:“服侍婆母本是份所應當的,何況您不光是我的婆母還是姨母,更是親上一層,我服侍着又有什麼打緊的呢?我心裡高興着呢。”
趙氏聽了滿意地笑了笑,心想這個媳婦雖然沒有生下子嗣,但倒是孝順的。
心頭一動道:“你說要是現在要是有一個翔兒的骨肉從天而降當多好啊!”
賈氏的手一僵後,連忙露出渴望之色:“要是這樣,我就算減壽都願意啊。”
趙氏意味不明的勾了勾脣,將話題引開道:“走吧,眼見着時辰快到了,咱們要是去晚了,那老太太又該小心眼了。”
芳園內秦氏終於做好的全身按摩,一身都透着撲鼻的香氣,那香氣貴而不衝,清而高雅,讓左右的人聞之都一爽,連秦氏也高興的合不攏嘴,直道是這是哪裡來的精油,怎麼味道這麼好聞。
這時二姨娘快步走了進去,笑道:“老夫人可是喜歡這精油味?喜歡的話下次妾身再做些。”
秦氏眼睛一亮:“這是你自個做的?”
二姨娘笑而不語,這時珠兒討好道“好教老夫人得知,這玫瑰精油啊可是費了是二姨娘不少的心思呢!”
“噢,怎麼費心思了?倒說來聽聽!”
珠兒聽了賣起了官子,笑道:“這精油啊說複雜也不復雜,說不復雜卻又複雜的緊。”
秦氏笑罵道:“死妮子,讓你說倒賣起官子來了!這是讓我着急不成?”
珠兒這才笑道:“奴婢不敢。”
然後清了清嗓道:“奴婢這就給老夫人說。這精油先得采集了春天瑞雪的雪水,夏天初次的雨水,秋季晨時的露水,冬天第一塊冰棱上的冰尖子,然後混在一起,用小火燉上三天三夜,這火不能熄,不能旺了也不能暗了,需得人不停地在邊上當心着。”
秦氏聽了哎喲一聲道:“這讓我聽着都頭疼起來,這麼複雜的,呵呵。”
“這還不是複雜的,還得前年的玫瑰寶蕊子,隔年的玫瑰花瓣,和當年採的玫瑰朵子,把這三個的玫瑰材料混和在一起,跟着燉出來的水一起三蒸三釀,提取從蓋上蒸餾下來的水珠子,然後再煉成這精油的。這一次啊只能提煉出一小瓶出來,聽說用了之後能讓肌膚光澤有彈性,長用的話更是可以返老回童呢!”
“哎喲…”秦氏聽了一愣一愣的,笑道:“這麼麻煩啊,我老婆子怎麼用得起呢?”
二姨娘連忙笑道:“用得起,用得起,這整個楊府除了老夫人又有誰配用呢?妾身也是前年好不容易尋得的方子,尋思着這要做成了就跟老夫人說,這做不成妾身就不丟這個人了!說來也巧,這玫瑰精油昨兒個味道還不是太成熟,今兒個妾身一早就聞到一股股的香味,正在奇怪呢,還是珠兒說許是精油做好了,妾身這才恍然大悟,敢情這精油也知道老夫人今兒個做壽來報喜呢!”
秦氏聽了自然是滿心的歡喜,對沈嬤嬤道:“你聽聽,聽聽這小嘴說得剎有其事的!”
二姨娘嬌嗔道:“本來就是這樣的嘛,怎麼又成了妾身說成這樣的?”
秦氏笑着抿了抿脣,投桃報李道:“你的腿還沒好利索,別多站着了,還是坐着吧。”
二姨娘連忙謝了坐了下來,說實話,她實在也吃不消了,可是今是老夫人大壽,她爲了保住自已的地位,爲了讓下人的眼裡能看到她依然受寵的樣子,她強努着來了!
她把鞋裡墊了許多的棉花,可是即使是這樣那也是飲鳩止渴根本不管用的。
傷筋動骨一百天,她才養了幾日?而且其中還有一天爲了討楊大成歡心不遺餘力的服侍了楊大成,腳已然有些疼得受不了了。
這時沈嬤嬤拿起了玉梳走到秦氏身邊,從頭梳到尾梳了一百下,嘴裡還不停的念着,長命百歲,吉祥如意什麼的,念得那是一百遍不帶重樣的,秦氏聽着心花怒放,彷彿真能活到一百歲似的。
這時如琳興沖沖的跑了進來,進來後給秦氏行了個禮,說了些好話,秦氏自然免不了一陣的誇獎。
如琳見秦氏心情不錯,則十分乖巧的遞了兩塊點心過去:“老夫人,一會賓客多,恐怕您忙得沒時間吃東西,先吃些墊墊底吧。”
秦氏含笑接過來,正想放入嘴中,就聽鸚鵡道:“老夫人,表小姐表少爺來了。”
秦氏立刻就忘了手中的餅,急道:“快,快讓巧兒與富文進來。”
話音未落,餘巧兒已然帶着餘富文走了進來,手裡捧着一盤點心。
就聽餘巧兒道:“外祖母,這是巧兒親手給您做的壽餅,祝外祖母長命百歲,萬事如意。”
旁邊餘富文也跪在了秦氏的面前磕了個響頭:“祝外祖母心想事成,福祿壽全。”
秦氏高興的合不攏嘴,把手裡如琳遞上來的點心放了回去,連忙扶起了富文道:“傻孩子,磕早了,還沒到時候呢!”
富文靦腆的笑了笑:“那到時再磕,多磕幾個多些心意,那樣外祖母就能活到二百歲了…”
“哈哈哈…好孩子。”秦氏聽了更是心滿意足了,拿起了餘巧兒做的壽餅遞給了富文:“乖孩子吃餅。”
富文接過後遞到了秦氏的嘴裡:“外祖母也吃。”
秦氏吃着,眼裡閃着欣慰的淚花。
沈嬤嬤連忙奉承道:“表小姐與表少爺真是孝順啊。”
“誰說不是呢!”秦氏感慨不已,從懷裡掏出塊玉遞給了富文道:“既然先磕了就先給見面禮,一會和兄弟姐妹一起磕時,外祖母還有。”
餘巧兒撒嬌道:“如此我也要磕了。”
秦氏假裝板下臉道:“你這丫頭,虧你說得出口!”
餘巧兒扯着秦氏的胳膊撒嬌道:“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弟弟有了不給我啊!”
“給,給,給…。”秦氏寵溺的捏了捏餘巧兒的臉,對沈嬤嬤道:“把我匣子裡的珊瑚珠釵給巧兒拿來。”
如琳臉色一變,那珠釵她看中了好久,問秦氏磨了數回都沒磨到,沒想到卻被餘巧兒三言兩語騙了去。
心下一急,就要跨出去,哪知道手卻被二姨娘死死的拉住了。
如琳氣憤的瞪了眼二姨娘,讓她放手。二姨娘哪肯放手,她好不容易討得秦氏的開心,怎麼能因爲一支釵而讓秦氏再厭惡她呢?
可是如琳生來一番風順,在府裡更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慣了,哪能忍得下這氣!
用力一甩二姨娘的手,就衝到了秦氏的面前,把秦氏嚇了一跳:“哎呀,如琳這是怎麼了?”
如琳一臉不滿道:“老夫人既然給了兩個外人,怎麼不給我呢?”
本來秦氏給了餘家姐弟,也不會厚此薄彼,當會給如琳一份,可是如琳一句外人兩字讓秦氏臉一沉,餘巧兒與餘富文可是她心尖上的人,怎麼是外人了?這她還沒死呢,就這麼看不上她心尖上的人?
於是冷道:“什麼外人不外人?他們一個是你表姐,一個是你表弟,你平日讀得書都哪裡去了?怎麼這般不懂事?”
二姨娘連忙拉住瞭如琳,對秦氏陪笑道:“小孩子無心之語,老夫人莫放心上。”手下用力拉了拉如琳,讓她趕緊承認錯誤。
如琳見秦氏板了臉,心中倒真有些害怕了,正想就坡下驢,卻看到餘巧兒得意的眼神,還有意將髮釵拿在手上示威的樣子,頓時心頭一陣邪火,用力一甩二姨娘氣道:“他們怎麼不是外人了?這個府可是姓楊的,他們是姓餘的,又怎麼是家人了?明明是外來的破落戶卻要在這裝小姐公子不成?”
“你說什麼?”秦氏勃然大怒,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指着如琳道:“給你表姐表弟道歉!”
如琳嚇了倒退了數步,可是對着了餘巧兒譏誚的眼神頓時心頭又是一火,遂橫着臉站在那裡。
一時間氣氛有些僵持,這時餘巧兒身體似乎晃了晃,她慘白着臉拿着釵子走到了如琳的身邊,對如琳低眉順眼道:“表妹既然喜歡這釵子,那就給表妹吧,我不過是個外來人,所幸外祖母疼愛,卻出知道不能奪人所好的。”
說完把釵子遞到了如琳的手上,那小心翼翼的樣子讓人看着都生出幾分疼惜來,可是在如琳的眼中就是赤裸裸的示威!
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這算什麼?恩賜麼?她纔不要呢!
想也不想用力一推,吼道:“你滾開,誰要你假惺惺的?你要真這麼有骨氣,早就該離開楊府了,何必死皮賴臉的在這裡?”
說話間,那釵子就呈拋物線飛了出去,只聽“叮”地一聲,釵子掉在了地上。
頓時上好的火色珊瑚碎成了無數塊。
房裡一片寂靜…。
秦氏頓時臉色鐵青的站在那裡,而所有的下人是大氣不敢出,連如琳也被這變故驚呆了,她嚇得倒退了數步,不停的低喃道:“不是…。不是我…。我不是…有意…。”
就在她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餘巧兒搖搖欲墜地走到了珊瑚釵邊上,她慢慢地蹲了下來,手顫抖着將珊瑚一片片撿起來,一面撿還一面哽咽道:“碎了,碎了,全碎了,這…。如何是好?”
那可憐無助的樣子是個人都心疼莫名。
終於她將碎珊瑚捧在手中,慢慢地走近了如琳,聲聲泣血:“爲什麼?表妹爲什麼要摔碎它?它何其無辜?表妹不喜於我,直管罵我,可是這珊瑚釵子是外祖母所贈,那是外祖母的一份慈愛之心,你怎麼可以隨意的拋棄?爲什麼?”
餘巧兒雖然一副柔弱無依的樣子,可是字字句句都如鐘鼓般撞擊着楊如琳的心,讓楊如琳幾欲反駁卻發現根本無法反駁,面對餘巧兒的逼問,楊如琳不自禁的退了幾步,囁嚅道:“不是…不是…不是我…。”
那樣子分明是理虧的,一時間所有的人都用責怪的眼神看着楊如琳,連二姨娘也恨鐵不成鋼的瞪着她,面對衆人指責的目光,二姨娘有些怨恨的目光,楊如琳臉色慘白,站在那裡渾身發抖。
餘巧兒見目的達到了,就不再理如琳,而快步走到了秦氏面前,撲通一下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外祖母垂愛,巧兒此生難報,可是表姐這般羞辱,巧兒實在無法厚顏再住,只等外祖母大壽後,懇請外祖母放巧兒歸去。”
“歸去?你跟富文還有什麼地方可去?”
餘巧兒慘然一笑,卻挺直的身軀道:“這天大地大的,難道還沒有我們姐弟容身之處麼?”
秦氏聽了心如刀絞,一把抓起了餘巧兒:“哎喲,我的心肝啊,你這是生生要疼死你外祖母麼?”
餘巧兒聽了頓時兩行熱淚流了下來,眼卻依然一眨不眨,又是痛苦又是折磨般的看着秦氏:“外祖母,是巧兒不孝,巧兒就算能厚着臉皮住下來,可是還有富文,富文將來是要考科舉的,難道也任由他這般寄人籬下被人笑話麼?”
“什麼寄人籬下?你們這是住在自己嫡親的舅舅家,怎麼是寄人籬下了!”秦氏轉頭對着如琳怒目而視,厭惡道:“要說沒身份的,她不過一個庶小姐,哪有你嫡小姐金貴!”
如琳聽了一個激愣,情不自禁叫道:“老夫人,您說什麼?我可是父親親生的,這楊府的二小姐,怎麼還比不上外來破落戶了?”
二姨娘在秦氏還未來得及開口時,對如琳喝道:“如琳,你胡說什麼?還不快給老夫人,給表小姐陪禮道歉?”
如琳一聽一向喜歡自己的娘也說自己不好,想到剛纔秦氏說自己是庶小姐,更是把所有的罪都歸到了二姨女魔的身上,哪還摟得住火,對二姨娘吼道:“你管得着我麼?你是什麼身份?我是什麼身份?你一個姨娘也敢管主子的事?要不是你不爭氣,我何必當個庶小姐!”
二姨娘腦中一片混亂,她爲了讓府裡的奴才知道誰是楊府的主子,冒着瘸腿的危險忙裡忙外來樹威信,可是威信還未樹成,卻被自己的親生女兒一下打入了地獄,打得她體無完膚,她還有什麼尊嚴可講!
心裡一陣發冷,她再也顧不得了上去狠狠的揍了如琳一個耳光,怒道:“你說什麼?是誰讓你這麼說的?混帳東西!”
如琳被這響亮的耳光一下打悶了,待她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竟然被二姨娘打了!這下如捅了馬蜂窩,二姨娘雖然是她的生母,可是她卻一直潛意識看不起這個生母,把二姨娘當作比她矮半截頭的,現在她一個小姐竟然被姨娘打了,這還得了?
她火一上來,竟然不管不顧欲打回去,她的丫環貴兒成兒一見不好,哪能讓她打二姨娘啊,立刻拉住了她,這一拉反倒拉出了她的血性來了,她瘋了似得掙扎着,拼命往二姨娘身上撲。
這時秦氏氣得發抖,指着如琳道:“好,好!真是好樣的!這哪是給我祝壽來了,分明是來氣我的!來人,將這個不忠不孝的東西給我拉下去,關在祠堂裡不準出來!”
二姨娘心頭一驚,又心疼起女兒來了,連忙對秦氏道:“老夫人…”
秦氏臉一板:“我還沒問你怎麼養的女兒呢!你要再求情,你也一起去!”
二姨娘咬了咬脣,心一狠,對貴兒成兒喝道:“還猶豫着什麼?還不把二小姐帶下去?”
貴兒成兒連忙拉了如琳往下去了,一路上如琳罵罵咧咧的聲音不絕於耳。
二姨娘心如刀絞看着如琳被架了出去,臉上一陣白一陣青,轉過臉看到餘巧兒還故作柔弱地窩在秦氏懷裡哭着,心裡一陣恨意,要不是餘巧兒,如琳哪會受秦氏的責罵?要不是餘巧兒,她又怎麼會在下人面前丟人?
心裡恨不得把餘巧兒打個半死,臉上卻堆着歉意,走到了餘巧兒的邊上:“表小姐,二小姐是還小不懂事,你千萬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計較,這楊府就是你的家,你要離開這家怎麼行呢?”
餘巧兒這才擡起頭,淚眼婆娑道:“雖然表妹年紀小,可是說的卻未必不是道理,連表妹這麼小都這麼認爲,那別人不也這麼認爲麼?”
言下之意如琳這麼想全是二姨娘教的。
二姨娘暗中把餘巧兒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臉上卻更是溫柔,一把抓着餘巧兒的手道:“快別這麼說了,說得我都心疼死了,論着血緣我也得叫你母親一聲表姐,我看着你就喜歡得不得了,說句託大的話,恨不得把你當女兒來疼,你這麼說無異於在我的心上戳刀子啊,好巧兒,聽我的話,別跟你表妹計較了,以後在這楊府要是受了委曲,你只管告訴我,我看哪個人敢亂嚼舌頭!”
餘巧兒本來就不會走,只是爲了擠兌如琳的,現在見二姨娘都說到這份上了,她要再不鬆口一會還真下不了臺了,於是垂淚道:“你都說成這樣了,我要再固執已見,倒顯得我不孝敬長輩了,如此也罷,我就厚着臉皮再住些日子吧。”
她很技巧的說再住些日子,把自己留下的原因是歸於給二姨娘面子,而不是她想住的。至於其它這日子是多長,那就另說了。
二姨娘見餘巧兒說話要着毛邊說光邊,心裡恨得是一個洞,但卻也沒奈何,誰讓她不敢得罪秦氏呢?
於是臉上現出欣慰的笑容:“這就對了!這纔是好孩子!”
秦氏見二姨娘勸得餘巧兒留了下來,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摟着餘巧兒心疼道:“這就對了,我的心肝寶貝兒啊…。”
“哎呦,我可是來晚了?都這麼熱鬧了啊!都是我的錯。”門外傳來爽朗的笑聲,珠簾一閃,二房的李氏笑着走了進來。
今日的李氏穿一身的紅色綿緞,頭上戴得更是珠釵紛亂,顯得富貴不已,她未語人先知,又給人感覺親切不已。
她手拉着楊大家慢慢的走了進來,兩人看上去是郎才女貌,一對壁人。
秦氏見了楊大家,臉上露出笑容,這個兒子雖然不是她親生的,卻是她親手帶大的,還是比較親的。
“母親”見到秦氏後楊大家鬆開了李氏的手,急忙跨上一步給秦氏請安。
秦氏連忙道:“快起來吧。”端詳了會楊大家後,有些心疼道:“昨兒個是不是睡晚了?怎麼眼圈都有些青了?”
楊大家親暱道:“還真被母親說中了,昨兒個想今天母親大壽,就興奮的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卻被叫醒了。”
這時李氏嗔道:“虧你好意思說!太陽都快曬到牀了,這麼大的人還賴着牀!”
“什麼賴着牀?不會說話不要說話!”
“你五更都不起不是賴牀是什麼…”
見兩人鬥着嘴卻透着親熱,秦氏笑了起來,對李氏打趣道:“你今兒穿得這身大紅,不知道的人倒以爲你做壽呢!”
李氏臉一紅,不依道:“老夫人不帶這麼幫人的!您幫着相公欺負我就算了,還埋汰我!”
“怎麼埋汰你了?”秦氏對衆人道:“你們說說,她是不是比我還象壽星了?”
衆人抿着嘴笑。
李氏道:“好啊,既然老夫人這麼說,我就厚臉皮了,只等着我跟老夫人這般年紀也這麼年輕就好了,我今日就在老夫人身邊等着沾老夫人的福氣了!”
秦氏失笑道:“瞧瞧,這哪是來祝壽的,分明是來耍賴的!”
衆人都大笑起來。
這時門外又傳來嬌嬌弱弱的聲音:“哪個敢在老夫人面前耍賴啊,我也開開眼呢!”
秦氏無奈的搖頭笑道:“哎呀,又來個耍賴的了!”
衆人頓時又笑了起來。
門簾一開,文氏嫋嫋的走了進來,眼珠一轉道:“老遠就聽到老夫人排喧我了,老夫人不帶這樣欺負晚輩的啊!”
“看到沒,我還沒說什麼,這耍起賴來了。”
在衆人的笑聲中,文氏大大方方的行了個禮後,然後將手伸了出來,對秦氏道:“老壽星,我可是行過禮了,您說我耍賴,那好,給見面禮吧。”
秦氏頓時大笑起來,手猛得打了下文氏的手,啐道:“:打你一巴掌,這就是禮!”
文氏立刻將拳頭握了起來,緊緊地不放。
秦氏奇怪道:“你握着拳頭作什麼?”
文氏一本正經道:“怕手上沾着的老夫人的福氣跑了!”
秦氏頓時大樂,啐道:“就你這個嘴最甜,來,來,來,給你個禮。”說着真把頭上的釵子拿下來釵到了文氏的頭上。
文氏也不推辭,笑着受了,卻對李氏道:“嫂嫂看,我帶着老夫人的簪子後是不是美上了幾分?”
李氏眼一閃,笑道:“美,戴上了老夫人的簪子,就算蟆母也能成西施了。”
文氏聽了害羞的笑了,低頭間眼底劃過一道冷意,這李氏是諷刺她比蟆母還醜呢!
秦氏卻沒聽出來,指着她文氏對衆人道:“看到沒,這纔是個最厚臉皮的!”
衆人都討好的笑了起來。
這時門簾一開,趙老太太帶着賈氏走了進來,笑道:“遠遠的就聽到弟妹的笑聲,都是什麼高興的,也說來讓我也樂樂呢!”
秦氏見趙老太太來了,連忙迎了上去,笑道:“哪有什麼笑話,就是這些潑猴子們耍寶唄,說起來倒讓你笑話了。”
趙老太太微微一笑,心裡卻扭別了,她中年失夫老年失子,何時有這麼熱鬧的場景?
看了眼秦氏,倒不象是有意給她扎針,遂有些幽怨道:“我倒是想這種福氣,卻…。”
秦氏連忙道:“你的福氣也是好的,只要你肯便有。”
趙氏勾了勾脣,彷彿未聽到。
這時秦氏對餘巧兒道:“巧兒,快到大祖奶奶這來,跟兩個姐姐也親近親近。”
二姨娘,李氏,文氏頓時臉色一變,昨兒個見秦氏很殷勤地把巧兒與富文推到大房老太太的身邊,只以爲是想讓大房多疼惜兩個沒有依靠的,今日看來秦氏似乎打了別的主意了!真是笑話了,楊家的爵位難道要讓外人得去不成?
李氏立刻對楊婉兒,楊欣兒道:“你們也去伯奶奶那裡陪兩個姐姐聊會天吧,省們你們埋怨我們長輩老拘着你們。”
文氏連忙道:“可不是,芬芳,晴玉,你們也跟着千嬌,百媚兩位姐姐學學京城的禮儀,別一天到晚只知道玩,將來被人笑話了去。”
芬芳與晴玉是文氏的嫡女,而楊千嬌,楊百媚就是大房老太太的親生孫女,賈氏的兩個女兒了。
二姨娘則急火攻心,心中更加埋怨如琳這個眼皮子淺的,居然爲了一隻釵子而浪費了這麼好的機會。
這時候七個女孩都圍到了趙氏的身邊,說是姐妹們相聚,而二房這邊的女孩子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曲意討好着趙氏。
賈氏心照不宣的笑了笑,掩住了眼底的譏誚顧自坐在了一邊。
李氏暗暗打量着賈氏,聽說賈氏了是出身伯府的嫡小姐,一見之下果然是氣度不凡,都三十多歲的人,竟然長得跟二十差不多,白嫩的皮膚幾乎不見毛孔,修長的眉毛不畫而黛,那對長而上挑的眼睛更是妖媚動人,彷彿會說話似的,尤其是眉間一顆紅痣,有如坐蓮觀音,體態風流中又不失端莊
再看看那小細腰,彷彿一折就斷,哪象生過孩子的?怪不得曾被譽爲京城四美之一!怪不得當年小候爺爲了她不娶一個妾室,要她是男人,也會獨寵於賈氏了。
李氏想了想,走到了賈氏邊上,柔柔一笑道:“嫂子。”
賈氏擡頭見是李氏,連忙站了起來,笑道:“原來是二嬸子,快來坐下。”
李氏頓時高興起來,正要說話間,文氏也走了過來,李氏的臉一沉,可是文氏彷彿沒有看到似得,自來熟的拉起了賈氏話起了家常。
於是李氏不得不瞪了眼文氏後也跟賈氏聊了起來,這才坐定沒聊幾句,二姨娘也由珠兒扶着走了過來。
大家連忙讓二姨娘又坐下了。
這李氏氣啊,好不容易小輩們討好趙氏,而她看中了賈氏,這文氏與二姨娘兩個不長眼的卻來搗亂!
四人在一起只能貌合神離的聊了起來。
正在聊得日火朝天時,就聽外面道:“給將軍請安,文姨娘好。”
二姨娘臉上的笑容一僵,她彷彿看到所有的人都用譏誚的眼神看着她。
她狠狠的扭了扭自己的腿,疼痛讓她抑制住瘋狂的怒火,她看向了門口…。
門前楊大成帶着文姨娘施施然走了進來,男的英俊瀟灑,女的小鳥依人,遠遠走來彷彿一副畫。
這時餘巧兒輕道:“舅舅跟文姨娘在一起,真是英雄與美人,讓人看着賞心悅目啊。”
按說她說這話不合時宜,也不符合身份,是要讓人譏笑的,可是偏偏她是秦氏的心頭肉,誰敢取笑她?
秦氏雖然奇怪餘巧兒說這話有些缺管禮儀,可是喜歡上一人就是盲目的,根本能饒恕她所有的過錯,於是倒不在意的笑道:“聽你這麼一說倒確是如此。”
秦氏這麼一開口,頓時大家都稱讚了起來。二姨娘頓時只覺耳邊嗡嗡的讚美就如蟲子般噬咬着她的心,這時她對餘巧兒是恨之入骨了。
就在她還被妒火燒得沒回過神來時,楊大成大步流星的走到了秦氏面前,給秦氏請了個安,又給趙氏請了個安,然後跟幾個弟妹請了安。一時間還禮的還禮,忙亂了起來。
這時聽到李氏不懷好意地笑道:“二姨娘也是看英雄美人看傻了麼?竟然忘了給大哥請安了。”
二姨娘一個激愣,感覺到兩道犀利的光射向了她,她擡頭看到秦氏警告的眼神,頓時嚇了一跳,連忙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楊大成的身邊,低聲道:“給將軍請安。”說完行了個禮
楊大成還沒開口,就聽文姨娘柔聲道:“哎呀,二姨娘這是作什麼?剛纔將軍還說二姨娘腿腳不便,今兒個就免了二姨娘的禮呢。”
二姨娘聽了氣得兩眼冒火,直直的把眼睛瞪着文姨娘,恨不得吃了文姨娘的肉!不要她請安剛纔怎麼不說?等她行完了禮卻來說了?
文姨娘卻只作不見,倚在楊大成身邊對楊大成妖嬈一笑道:“將軍,二姨娘腿腳不便,妾身今兒求個情,讓妾身陪在二姨娘身邊照顧可好?”
楊大成看了眼文姨娘後,溫柔地點了點頭:“你能這麼想自然最好不過了。”
隨後看向二姨娘卻道:“你腿腳不便,有什麼事就吩咐文姨娘去做吧。”
二姨娘一暈,這是什麼意思?這府裡府外誰不知道這老夫人的壽宴全是她來張羅的,現在好不容易要看成果了,卻讓文姨娘去摘果子麼?
她臉色一變,哀怨地看着楊大成道:“妾身沒事,不需要文姨娘幫忙。”
“哎呀二姨娘,將軍疼你,你就不要推辭了,你這般倒把將軍的一番好意都生生的拒之門外了。”
剛纔看着楊大成還水媚欲雨的眼頓時如刀般犀利的射向了文姨娘,二姨娘冷冷道:“我自已的身體自己知道,不勞你費心。”
文姨娘倒不生氣,卻柔柔一笑,對楊大成道:“將軍,您看二姨娘體貼您,想讓妾身多陪陪您呢,妾身也想多陪陪您,不如這府裡的事還是讓二姨娘管吧。”
楊大成的眉皺了皺,有些責怪地看了眼二姨娘,淡淡道:“既然你不需要幫忙,那你就自己處理吧。”說完帶着文姨娘往另一邊走去。
二姨娘臉色一變,心裡疼得滴血,她冒着瘸腿的危險爲他打理府裡的事,而他卻帶着美妾在一邊享受,這讓她情何以堪?
正在心疼之際,楊大成突然轉了過來,二姨娘心頭一喜,眼底閃着期盼,卻聽到楊大成道:“如琳呢?”
二姨娘一澀,不知道說什麼好。
楊大成見二姨娘似乎有難言之癮,眉皺得更深了,哼了聲,竟然帶着二姨娘揚長而去。
二姨娘心頭一陣氣苦,眼地哀怨的盯着楊大成,直到楊大成坐定。
楊大成坐下後,聽到文姨娘湊到耳邊:“將軍,二姨娘好可憐啊,一人在那裡,妾身還是去陪陪她好麼?”
聽了文姨娘的話,楊大成看向了二姨娘,正好與二姨娘幽怨的眼神對了個正着,見大喜的日子,二姨娘似有淚眼婆娑的樣子,楊大成更是心裡煩燥,心想二姨娘真是越來越不懂事了,當着大房太太的面,竟然在老夫人的壽辰上欲哭起來!真是不成體統,心一橫對文姨娘道:“難道你不想陪本將軍麼?”
“怎麼會呢?妾身恨不得天天粘在將軍身上呢。”說完妖嬈萬分的靠在了楊大成的身上。
楊大成的臉色這纔好看了些。
二姨娘見了呆在了那裡,一直以來都是她與將軍千般恩愛萬般纏綿的,這種情況一直是讓林氏當旁觀者的,可是今日她卻與林氏易地相處了,她的心如刀割般的痛!
文姨娘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卻更是溫柔的笑着,更是時不時得與楊大成溫言細語數句,把楊大成逗得笑容滿面,這一幕深深的刺激了二姨娘。
這時林氏也帶着旭兮走進了門,進來後對着秦氏行了禮,並帶着旭兮與從長輩見過禮,衆人又說了一番好話,無疑是說旭兮聰明好學等等。
楊大成聽了很高興,對林氏笑道:“婉兒身體不好,快來這裡坐着。”
林氏這才帶着旭兮坐在了楊大成的下首,他們一家三口顯得倒是和諧不已,二姨娘怨毒不已,惡狠狠地瞪着林氏,彷彿要生吞了她!
那道光讓楊大成想忽略也不成,楊大成不經意間看了去,看到了二姨娘幾近扭曲的臉,眉皺了皺。
文姨娘眼珠一轉笑道:“二姨娘今兒怎麼了?彷彿不高興似的?也沒見如琳小姐,妾身出去問問可好?”
楊大成聽了一陣心煩:“如琳真是太嬌慣了,怎麼這麼要緊的日子也不來?”
“許是有事耽誤了,小孩子嘛總是好玩的。”文姨娘狀似給如琳求情,暗中卻指如琳不懂得事情的輕重緩急,沒有分寸。
楊大成心裡又不高興了,他不是秦氏的親生子,就怕別人說他對秦氏不孝,沒想到自己的女兒竟然給他丟臉了。
轉眼找了找,發現晨兮也不在,不禁眉皺得更深了,對林氏斥道:“晨兮去哪了?不是跟你一起來的麼?”
林氏尷尬了一下,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時旭兮道:“老夫人說是姐姐字寫得好,讓在園中寫金剛金給老夫人祈福。”
楊大成心中咯噔一下,對秦氏這般打晨兮的臉有些不滿了,不過對旭兮的這般說辭倒是很滿意,遂點頭道:“只要有心都是一樣的。”
心裡一邊是憐着晨兮,一邊對如琳更是不滿了。
這時外面僕人來報,上前恭賀的已經來了,楊大成遂行了個禮離開去迎客了。
一時間整個屋裡全是女人,聊起來也比較放得開些了。
正聊得起勁時,鴛鴦急急的衝了進來。
秦氏瞪了眼鴛鴦,斥道:“冒冒失失的樣子,怎麼回事?”
“是…是隴西…隴西的李家來賀壽了!”
“隴西的李家!”秦氏轟得一下站了起來,不敢置信道:“你可是聽清了?真是隴西的李家?”
“奴婢怎麼敢胡言亂語,確是隴西的李家,還是李家的大夫人親自來給老夫人賀的喜!連將軍都驚喜着呢,直呼快來通報!”
“真是李家來人,快,快,快擺上紅氈,隨我去迎接!”
秦氏激動的手都快抖了,腳下生風,就欲向外衝去。
趙氏微微一呆,眼裡流露出嫉妒的神色,沒想到秦氏竟然能請得動隴西李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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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
侯門庶女,卑賤之軀,生死相搏,終助得夫君登基稱帝,
本以爲苦盡甘來,便可一朝爲後,鳳傾天下,
奈何,封后大典,偷天換日,她一身素服,淪爲陪陵亡妃。
“妹妹,這寸寸斷骨的滋味如何?”金鳳釵頭,嫡姐鳳袍加身,手執鐵棒,巧笑嫣然。
皇陵地下,她,暗無天日,十年折磨,身碎心死,終葬身火海。
她仰天長嘯,對天發誓,若有來生,定要與人爲惡,
讓欺她,辱她,害她之人,挫骨揚灰,萬劫不復。
再次醒來,靈魂附體,身份逆轉。
搖生一變,她竟成爲侯門嫡女。
雖有嫡女之銜,卻無嫡女之位,
可笑!可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