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芮然沿着院牆小心翼翼的跳入院中,生怕驚動門外的守衛。
整個院子空蕩蕩的,格外安靜,安靜的讓人覺得有些不尋常。
不過她沒心思再多想,立刻到了南宮凌所在的屋子外面,各種窗戶聽着裡面的動靜,也是格外安靜的樣子,聽不到一點聲音。
奇怪,難道這屋裡裡面連一個伺候的下人都沒有嗎?還是他們都爲了不打擾南宮凌所以都在裡面沒有出聲呢?
蘇芮然並不急着立刻進去,而是拔下頭上的髮簪,用尖端在窗戶的紗紙上戳了很小的洞,然而順着洞朝裡面望去。然而讓人更加奇怪的是,屋中依舊安安靜靜的,連一個人影都沒有看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南宮凌重傷在即怎麼可能沒有人伺候在一旁呢?
蘇芮然越想越覺得奇怪,在門口猶豫了很久,也沒見有什麼其他的事發生,而屋中還是靜悄悄的一片,什麼人也看不到,她心中不免更加疑惑。
可是這麼等下去也不是辦法,蘇芮然又遲疑了一下,終於很快下定了決心。
既然已經來了,與其在外面乾等,還不如進入看一看究竟,反正遲早也是要進去的,若是在這裡耽誤功夫浪費了時間反倒不好。
做出了決定,蘇芮然便悄悄走到門外,用極輕的動作推門而入。
只聽“咯吱”一聲,門開了。屋內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音,當真沒有瞧見什麼人,只是不知道內室如何。
蘇芮然回手把門關上,擡步朝前走去,屋內有着淡淡的藥味,瀰漫在一陣陣海棠香氣中,蘇芮然瞧桌上放着的精緻四腳青銅爐,此刻正有陣陣香菸,緩緩從銅爐蓋子上鏤空雕花的縫隙中彌散出來。
她緩緩擡着腳步,儘量讓自己的步子極輕,再朝內室走去,一進內室,她同樣發現裡面並沒有什麼其他人。唯一的牀榻外垂着一層鵝黃的紗帳,隱約可見裡面杯子隆起,像是躺着一個人影。
她雖覺得奇怪,但視線卻一瞬間被紗帳裡躺着的人吸引了過去。
南宮凌,他果然還是昏迷不醒嗎?想到此,蘇芮然突然又有種想哭的衝動,淚水頓時充斥了眼眶。
她朝着牀榻一步步走過去,寂靜的房間中,只聽見她自己的腳步聲,雖然極輕,但卻是一步一步,那樣清楚。
她走到紗帳前,擡起手,卻遲遲沒有掀開帳子。
只是隱約看着裡面的影子,心想自己掀開之後又會看到怎樣的情景呢?她心裡有些害怕,害怕看到南宮凌面色蒼白,昏迷不醒的樣子,這樣只會讓她更難過。
然而她終究還是伸出了手,一點點緩緩撩開紗帳,只覺得冰冷的紗帳劃過手背,連心也跟着一點點冷了下去。帳中的人影一點點顯露出來,從腳到腿,再從腿到上身,最終帳子完全移開,露出了頭部。
然而蘇芮然驚訝的發現,頭部的位置竟然只有一個枕頭,空蕩蕩的。
而她剛纔看到的所謂的人影,其實只不過是疊在一起的被子疊出的高度。
蘇芮然一愣,一時間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而卻就在這時,聽到背後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無奈中夾雜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嘆氣,對她道:“你終於還是來了。”
她驚惶之餘立刻回頭,頓時撞上了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南宮凌坐在兩側帶着輪子的椅子
上,就這麼望着她,沉默不言。他此刻穿着一件月白色的敞衫,一直垂落到腳踝,遮住了雙腿。長髮披散着,但卻梳理的十分柔順。
他望着蘇芮然,神色如常,就好像是從前無數次相見時的那樣,帶着一股與生俱來的傲人之氣,只是即便如此,卻也掩飾不住臉色的蒼白。
蘇芮然目光下移,落在他的雙腿上,眼淚竟一下子忍不住順着臉龐流下。
沒想到她一下子哭了,南宮凌一時間也有些不知所措。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最終張口忘言,好不容易決定好了,正要開口。突然間瞧見,蘇芮然一下子朝自己衝了過來了。
南宮凌吃了一驚,卻見她一下子俯身在地,跪在自己面前,雙手一下子抱住自己的雙腿,就這麼一下子哭了起來。
南宮凌一愣,一顆心彷彿被什麼劇烈的撞擊了一下。一時間周圍的聲音全部都消失了,耳邊只剩下面前女子的哭聲,悠遠綿長,卻又如大雨落地,滴滴擊打在他心裡。
蘇芮然抱着他的雙腿,也不知是怎麼了,眼淚就是止不住的流下。只要一想到他從今以後再也站不起來了,心裡就有種說不出的難過。
她哭着哭着,突然臉邊感覺到一絲溫度。
一雙手將她整張臉都溫柔的託了起來,她被“強迫”着擡頭,卻一下子觸碰上了南宮凌眼神,那眼中,有一絲他從沒有過的溫柔。
蘇芮然一愣,竟一下子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這真的是他嗎?
南宮凌望着她,突然伸手輕輕揭下她臉上的面紗,爲她輕輕的拭去眼角的淚水,蘇芮然更是一愣,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只是就這麼癡癡的望着他,只聽南宮凌用從沒有過的溫柔語氣對自己說:“別哭,沒事的,我不還是好好的嗎?”
“可是你的腿……”蘇芮然說到這裡,眼淚又忍不住滑下。
然而卻就在這時,南宮凌一下子攬住她的腰,一用力,她的臉一下子就湊到了他的面前。
“你……”還不等蘇芮然反應過來,對方突然低頭,吻上她臉上的淚痕。他的吻小心翼翼,也是從不曾有過的細膩溫柔。蘇芮然一下子愣在那裡說不出話來,雖然從前也被他佔過不少次便宜,但從來沒有這一次的感覺。
心裡好似被什麼東西觸碰了一下,她回過神來,立刻掙扎着推開他,後退幾步站起身來。
臉上卻一下子紅了,轉過頭驚慌失措,卻再不敢看他一眼。
一顆心砰砰直跳,好像要跳出胸腔一樣。似乎是害怕南宮凌再說出什麼讓她更覺難堪的話,她便搶先開口轉移話題道:“王爺似乎一早就知道我回來?”
南宮凌聽了她的話並不否認,回答道:“不錯。”
對方回答的如此簡單幹脆,卻也不再有後悔,倒是讓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把話題繼續下去了,於是也只能道:“王爺是故意叫走這院中的下人,所以我剛纔來之時才什麼人都沒有看到。”
“不錯。”又是簡單幹脆的回答,然而卻不再有繼續。
這個南宮凌真是的,竟連話也不多說一句,他一定是看自己這麼尷尬所以才故意的。蘇芮然越想越不悅,然方纔的尷尬卻並沒因此被沖淡分毫,反倒讓現在的氣氛更加僵持而已。沒辦法,蘇芮然又只能道:“王爺可知道我們是怎麼被送上來的嗎?”
有了前兩次才
的教訓,這一次她直接不等南宮凌回答就接着道:“聽說是那個鬼麪人把我和王爺送回來的,上次也是這個鬼麪人。我原本是爲了出去尋找出路,差點又從懸崖上摔了下來,但卻也算是被這個鬼麪人救下,只是他剛一救下我還不等我多問就把我給打暈了。”她說完終於可以轉過頭,直視南宮凌道:“我聽聞我和王爺被送回來的時候都是昏迷不醒的,不知王爺是如何昏迷的?”
南宮凌沉默着思索了一下,終於還是承認道:“不錯,我的確見到了那個鬼麪人。”
“當真嗎?”蘇芮然聞言眼中頓時閃過一絲急切,立刻追問,“那麼他到底是什麼人?王爺可知道了些什麼嗎?”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南宮凌只是搖了搖頭,淡淡回答道:“我有傷在身,當時也不是他的對手,自然也和你一樣被他給打暈了,然後等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王府了。”
南宮凌也不知道嗎?蘇芮然聞言皺眉,不過這麼看來那個鬼麪人的確是在幫自己和南宮凌,只是他爲什麼要幫自己呢?爲什麼還要這麼神神秘秘的,他到底是誰呢?
一連串問題在腦海裡閃過,讓事情頓時變得更加奇怪了。
這個鬼麪人從第一次出現開始,就始終像是一個謎一樣,讓人越發猜不透,反倒覺得越來越奇怪,越來越撲朔迷離。
“你千方百計來這裡就是爲了來給我說這個嗎?”
她聽見南宮凌突然發問,也是略微吃了一驚,剛一擡頭就頓時撞上南宮凌的目光,只見他望着自己,臉上卻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蘇芮然一下子又想起剛纔的事,不免又臉紅的起來,立刻側目,不與他直視,心裡想着他剛纔的問題。爲什麼要這麼問呢?他到底是想知道什麼樣的答案?蘇芮然越想越覺得心裡小鹿亂撞,更加羞赧不安。感覺到對方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自己身上,似一直在等待自己的回答一樣不曾轉移。想起那日他不惜捨身相救,如今雖安然無恙,但卻也堵上了一雙腿,一雙腿對一個人來說是多麼重要啊。想到這裡,她不禁緊握雙拳,突然擡頭,目光格外堅定的對南宮凌道:“我到這裡來還想告訴王爺,無論如何我都會想辦法治好你的腿傷,哪怕是尋遍天底下的名醫。”
南宮凌一愣,但很快卻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容中卻帶着一絲暖意。這個丫頭到底在說什麼啊,連御醫都沒有辦法的事,她一個丫頭又有什麼辦法?不過聽到她的話,南宮凌或多或少也是心頭一暖,嘴上卻道:“我說過,這件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更不用爲此自責。”
誰知聽了他的話,蘇芮然卻反倒十分堅決的搖頭,一字一句道:“不!我一定會治好你!”
南宮凌又是一愣,望着她的眼神,有那麼一瞬間,他竟然也信以爲真了。好像她當真會有辦法一樣,可是自己雙腿已經傷成這樣,連宮中全部太醫和京中全部德高望重的大夫一併會診,最後得出的結果都是沒辦法醫治了,那麼又還會有誰有辦法呢?
他正想着,卻突然聽蘇芮然道:“我回去就去求爹爹,讓他同意我來照顧你,到時候我也會想辦法幫你治療。”
她說到“照顧”二字時,又忍不住臉上一紅,更覺得萬分羞赧,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這一次南宮凌看着她的表情,竟也沒出言反駁,只是微微一笑,柔聲道了個“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