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後,蒼燼帶着人在大街上閒逛。
秋季午後的日頭倒也不甚強烈,正玄街上一如既往的熱鬧,宋厭之走在蒼燼身旁,倒也不覺得拘謹。
皇城郢都,天子腳下,富貴繁華,說着倒也不錯,而這民間煙火氣也更加濃厚。
宋厭之興致盎然地瞧着路旁的幾個稚子孩提玩鬧,他們一邊踢着蹴鞠,一邊數着個數。
以前自己不愛出門,也沒有人願意和自己玩。
大哥便拿了蹴鞠,在府內陪我遊戲。
想一想那時候的自己比較拙笨,踢不過大哥便哇哇大哭,嚇得大哥整個人都懵了。
正想着以前的事兒,那個踢着蹴鞠的男孩一個不小心,腳上的蹴鞠向外斜飛去,眼看着就要砸到宋厭之身上。
她瞧着越來越近的蹴鞠,懵了一會,嚇得向後退了幾步,下意識地擡起右手擋住。
只是意料之內的疼痛並未來到,宋厭之猶豫地放下手,卻看見一隻白皙纖長的手握住了蹴鞠,她愣了許久,直到蒼燼將那蹴鞠向孩子們輕輕拋去,這才緩過神來。
“沒事吧?”意外的有些溫柔的嗓音從上方傳來,宋厭之呆呆地擡起頭,入目的卻是蒼燼那張放大的臉龐,驚的宋厭之下意識地想向後撤了一步,這一退才發現,自己正倚在蒼燼的懷中,他的手緊緊地握住她的肩頭。
宋厭之又呆了呆,緩過神來,掙脫了蒼燼的手,忙向後退幾步,眼神飄忽,又總是忍不住向蒼燼瞥去,她慌慌張張地福了福身道:“謝過殿下。”
怎麼回事,不就是被人攬了一下肩嗎,我宋厭之活了兩輩子,又不是普通的十幾歲的小孩子,我慌什麼?
對啊,我慌什麼?肯定是剛纔被那蹴鞠嚇慌了
嗯!肯定是這樣的!
宋厭之心裡糾結許久,卻又十分懊惱,適才自己有些太過慌張。
正當宋厭之內心無比紛雜時,卻聽見蒼燼清脆悅耳的聲音。
“沒事就好。”
他看了她一眼,便向前走去。宋厭之輕咬嘴脣,深深地呼了一口氣,邁着小碎步跟了上去。
不一會兒,二人在一家店鋪門前停留下來,門裡門外人來人往的,異常熱鬧。
宋厭之擡頭看了看,竟是玉枝樓。
蒼燼微微側過頭看了她一眼,邁步向裡走去。
玉枝樓不愧爲京城數一數二的首飾店鋪,各色的首飾倒是讓宋厭之看的有些眼花繚亂。
宋厭之又想起了今晨梧桐對自己說的話,心下糾結一番,又看了看進門後就不說話的蒼燼,她悄悄地走到靠近的櫃檯,環視一週後,猶疑許久,最終目光定在了其中一款,喊來小二,取下櫃檯上價格略微低廉的銀鍍金蝴蝶簪。
“價格多少?”宋厭之一邊把玩着這簪子問道,一邊又看向架子上別的珠釵步搖。
“姑娘,您眼光真好,這釵子三十七兩。”小二擺起一副笑臉答道。
雖然知道這玉枝樓的東西着實不便宜,只是款式這樣普通的簪子,竟然也要這般貴。
梧桐,真不是你家小姐不願意置辦新的首飾,實在是……
窮啊!
宋厭之心中默默嘆了口氣,又輕輕摩挲了下那簪子上精緻的紋樣,正準備將簪子還給小二,忽然伸來一隻手,接過她手中的簪子,將其穩穩當當地安在宋厭之的髮髻上。
她回過頭來,原來是蒼燼。
蒼燼比她高了一個頭,宋厭之看她虛得仰頭。
“把你們這櫃子上的簪子珠釵,全部包起來,送到瑾廬。”蒼燼淡淡道,又從懷中抽出一個小袋子,毫不心疼地丟到櫃檯上。
小二打開了袋子的一小角,只見其中夾雜着一道金色,眼神流露出一種狂喜,迅速將袋子收入袖中。臉上忍不住笑,對着宋厭之打勤獻趣道:“姑娘長得這般標誌,也難怪這位公子擲金爲博姑娘歡心。”
擲……擲金?
金?
金子?
宋厭之一聽又愣怔幾許,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知道皇家貴胄,最不缺的是錢,只是兩相對比一下,真的顯得自己很窮!
“這位公子也是風神俊朗,俊逸出塵,姑娘與公子看起來倒是十分般配”小二眼尖兒地瞧見蒼燼的眼神停留在宋厭之身上,適時的補充道。
宋厭之正想說些什麼,卻看見蒼燼從袖中抽出一錠金子,丟到小二手裡,一副受用的樣子道:“你倒是會說話。”
小二接過金子,笑的眼睛都彎了,連忙道過幾聲謝。
宋厭之瞧見那錠金子,眼睛都略略直了些。
蒼燼看了看外頭的日色,側過頭低聲對宋厭之道:“時間不早了,送你回去吧?”
宋厭之點了點頭,逛了有些時辰,自己倒也有些睏倦。
二人隨即出門,宋厭之正準備上馬車時,卻猛地被人一撞,險些摔在地上,好在蒼燼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肩頭。
宋厭之還未說什麼,那人卻因撞了人自己吃痛,轉身怒罵道:“你長沒長眼睛?”
被還礙着蒼燼在,自己尚且有些不自在,誰知這人自己撞上來。
“我長沒長眼睛你自己不會看?還是說因爲你沒長眼睛,所以你看不到?”宋厭之倏地出聲,冷冷盯着那囂張的女子。
那女子似乎沒想到會遭人反駁 ,當即來氣,大手一揚,眼看着舀扇到宋厭之的臉上。
蒼燼猛地出手捉住女子的手,又向後一推,女子一時沒站穩,摔到了地上。
周遭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那女子或許也因着自己理虧,徑直站起身,拍了拍裙襬,便朝着前頭跑去。
嘖,膽小鬼。
宋厭之不屑心想。
蒼燼瞧着這忽然發威的宋厭之,這才覺得有些意思。
“上車罷。”
宋厭之點點頭,也恢復了適才乖巧安靜的模樣,倒引得蒼燼眉眼含笑。
未過多久,馬車便在宋府門前緩緩停下。
宋厭之對蒼燼福了福身,便下了車朝府走去。
“主子,宋姑娘進府了。”白英瞧着宋厭之進了大門,對着馬車裡的蒼燼道。
“知道了,我們回瑾廬去。”他頓了頓,似乎在思考着什麼,又道:“先別回瑾廬,去阮府。”
先去那搜刮些好玩意兒再說。
蒼燼下定了主意,白英便趕着馬車向着阮府去。
……
宋厭之剛進府門,正朝着自己的小院兒裡去,在路上,恰巧碰見了宋驚鵲
“適才管家和我說你回來了,我便想着去你那坐坐。”宋驚鵲笑着說,眼不經意間瞧見了宋厭之發上的那支蝴蝶簪,愣了愣又道:“殿下送的?”
宋厭之點點頭答道:“嗯,我太窮了,殿下實在看不過眼,就替我買了。”
宋驚鵲無奈地搖了搖頭也不應聲兒,宋厭之這便向着自己的小院兒走去,路過一處小花園兒,恰巧瞧見池塘裡的紅白錦鯉正在左右遊動嬉戲着,覺得甚是可愛。
進了自己的院兒裡,宋厭之左顧右盼,卻沒有瞧見梧桐的影子,便自顧自地坐在院裡的石凳上,斟了一盞茶,抿了抿,入口微涼,便喊來一個侍女,換上新烹的茶。
宋驚鵲坐在宋厭之的對面,瞧着宋厭之沒有開口的想法,幽幽嘆了嘆氣,又從自己寬大的袖中抽出一個油紙包的東西,擺在桌面上。
“這是什麼?”宋厭之瞧見問道,手卻直接拿過那包油紙,素白纖細的手指將捆着油紙的麻線散開。
隨意地打開油紙,入目的竟是一些吃食,糕點雕的甚是精緻,蜜餞再陽光的照射下閃爍着細膩的光芒,細細聞來,有一股甜膩的氣息撲面而來。
“路過順便買了。”宋驚鵲瞧着宋厭之緊盯糕點的模樣,不禁失笑。
“大哥真好!”宋厭之一邊吃着蜜餞,一邊含糊答道,待將口中的全部嚥下後,又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
宋驚鵲看了看宋厭之,猶猶豫豫道:“以後在旁人面前,吃相可不能這般……”宋驚鵲欲言又止。
“這般?”
“這般……有辱斯文”宋驚鵲無奈地回答道。
宋厭之一聽,一把揚起手來,佯裝要打過去,恰巧看見梧桐從拱門處來,手上似乎端着什麼。
梧桐小心翼翼地端着青花瓷碗,裡面深茶色的汁水散發着一種難聞的氣息。她將瓷碗穩穩當當地放在石桌上,對宋厭之道:“小姐,該喝藥了。”
宋厭之皺着眉頭,一臉不情願地拿過瓷碗,一閉眼將藥汁一飲而盡。
藥汁入口的味道已經不是苦可以形容的,她一張小臉皺成一團,強忍着胃裡翻涌的想吐的慾望,連忙倒了一杯茶,咕嚕咕嚕地全部喝盡,這才覺得又些好受。
還是至味樓的好吃許多。
宋厭之此時倒是對早上吃的東西頗爲懷念。
同宋厭之閒聊了一會兒,宋驚鵲便起身告辭,想來是要回房去看書,又或是與父親下下棋罷。
宋厭之倒不多想,回房後,便將一身藕粉色換下,隨意拿出一件月白色的褂子穿上,這才覺得舒適許多,又將身上爲數不多的首飾取了下來,她伸手拿下那隻蝴蝶簪,仔細把玩了一會兒,又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入妝盒的最底層。
梧桐拿着木梳,瞧見宋厭之這般舉動,打趣道:“小姐,這應當是七殿下送的罷?”
宋厭之斜睨一眼答道:“嗯,是的”
梧桐一聽便來了興致,雙眼似乎放出了光芒,道:“我瞧着這殿下對小姐倒是好得很,若不是小姐的這……”梧桐意識到不對,連忙岔開話說:“若是小姐與殿下能喜結連理多好。”
宋厭之一聽笑說:“就你話多”,話語間倒也沒有責怪的意思。
“不過既然殿下送了小姐禮物,小姐應該也要回一下禮吧?”梧桐輕柔地梳着宋厭之的秀髮。
宋厭之沉思一會,倒也深以爲然。
不過,送什麼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