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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

夏錦瑟看向錦繡的目光越發複雜,真說起來,在上一世,他們大房雖然對不起二房,對不起錦繡,但真正鋪就了二房青雲路的,也是她們大房。可是,到了最後,他們大房卻一個個都沒了好下場,反倒是讓三房佔了便宜。

看着錦繡那小小的三頭身,想着她那張稚嫩的小臉上,

雖然如今的錦繡五官已經初初成形,也能夠看得出日後的幾分影子,可是,誰能夠想得到,她這位堂妹,日後竟然會成長成那般風華絕代的女子。

夏錦瑟的腦中忍不住浮起了自己曾經入宮參加慶典之時,驚鴻一瞥瞧見這位已經成爲嘉榮皇貴妃的五堂妹時的場景。

萬人叩拜,她和所有的命婦,都跪在天壇之下,仿若螻蟻一般渺小。而她的五堂妹,一身明黃色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袍曳地,一步一步,朝着最高處走去,而在那最高處,世間最尊貴的男人,正伸手靜靜等候着她。

夏錦瑟當時不知怎麼的,竟是控制不住的偷偷擡頭看了一眼,恰好看到那九五之尊之人,伸手抓住了夏錦繡的手,接着,竟是不顧場合將她抱在了自己的懷中。

距離太遙遠,夏錦瑟看不清楚對方究竟是什麼神情,可是她卻能夠從其中體味到滿滿的寵溺與珍惜。

而她當時也驚了一下,一時之間,竟然忘記了將頭重新低下。好在,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她,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天壇,怎麼離開的皇宮回到家中,但是她的腦子裡,卻一直不停的想着方纔的那副場景。

一想到曾經,或者說是將來會出現的這副場景,夏錦瑟看待錦繡的目光越發複雜:敬畏、殷切,甚至是羨慕與嫉妒……

勇誠伯府這一輩,一共有六位小姐,夏錦瑟作爲大房嫡女,雖有一位庶姐早於她出生,搶走了她一個長字,但並不影響她成爲府裡最爲尊長的一位,可是誰都不會想到,或許連她自己都不會想到,日後的日子,竟然是她過得最爲悽慘。

而夏錦繡,雖然她也是千嬌百寵的二房嫡女,但少女之時,突逢變故,連她當年都忍不住同情過這位堂妹,也隱隱替她操心憂愁過這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後來,想起曾經的想法,她只覺得自己好笑的很。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最終,卻是這位堂妹,壓下了府裡所有的姐妹,過得最好。

不,或者該說的是:這世間,又有哪個女子能夠比得上這位堂妹。

夏錦瑟想着想着,不覺出了神,連什麼時候到的書房,都沒反應過來。

錦繡坐到了先前安排的位置上,擡起頭,恰好瞧見夏錦瑟仍然是一臉複雜的看着她,她回望的目光也不覺愣了一下,卻是很快露出了一個笑容,開口道:“二姐姐,怎麼了,是我臉上有什麼不妥嗎?”

說着,她伸出了自己還帶着窩點的小手,往自己的臉上拂去。

夏錦瑟笑着搖了搖頭,神態十分自然,只是笑着輕聲道:“沒什麼,只是有些擔心五妹妹你的身體。先時聽聞你病了,原想來探望你,但又怕打攪到你……”

錦繡笑了笑,連忙說道:“多謝二姐姐關心,我無事。”

這邊二人正說着,卻聽得另一邊的夏錦瀾大聲的對楚玉兒道:“玉兒,燕親王給你請的大夫可真厲害,才喝了兩次藥,你便全好了。會不是太醫啊?”

楚玉兒如今的位置已經挪到了夏錦瀾邊上,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臉朝着夏錦瀾,看不到神色,聲音卻是帶着她一慣的嬌怯,較之以往,卻有多了一層不同的語氣:“這個我並不知曉,大夫給我把脈的時候,我在帳內,並未看到,不過那個大夫真的很厲害,只是把了脈,便看出了我的病症。”

“那便是了,普通的大夫哪有這麼厲害,你看五妹妹,她從小到大就愛生病,二叔二嬸不知道給請了多少個大夫,一直沒給看好,要是有太醫給她治,肯定一下子就給治好了!”說完這話,夏錦瀾又彷彿是示威的看了一眼錦瑟,又笑眯眯道,“不過這太醫哪裡是那麼好請的,咱們府裡,除了祖父祖母病重了會請太醫,也只有玉兒你能夠讓太醫給你瞧病。”

錦繡聽着夏錦瀾半是炫耀半是奚落的話,臉上只故作懵懂,並未接話。

真說起來,她們二房雖然算不得厲害,不過到底蘭姨太太還有一個好哥哥。她的身體的確是弱,小的時候,她的舅祖父也曾託了人情請過幾次太醫給她瞧瞧,開過藥方,只是她這身子骨,是因爲早產帶來的,只能夠溫養着,如今年紀大了,自然也無事了,根本沒必要次次都請太醫來看。

當然這些,與夏錦瀾說了,也只是憑白生出事端來。

錦繡也是覺得夏錦瀾這咋咋呼呼與楚玉兒二人翻來覆去那麼幾句話,實在煩心,便擡頭起,看着夏錦瑟開口問道:“二姐姐,什麼是太醫啊?”

夏錦瑟聞言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卻是下意識失笑看向了夏錦瀾和楚玉兒,而夏錦瀾與楚玉兒二人臉色自是一變,估計也沒有料到,自己方纔那一番炫耀之言,根本是在對牛彈琴。

她拿帕子捂着嘴輕笑看向了錦繡,心中感嘆着,這位後來能夠受寵到讓只給皇上看病的御醫給她看病的嘉榮皇貴妃,說到底,如今也不過是個連太醫是什麼都分不清楚的稚嫩小兒……

不對,夏錦瑟忽的意識到,錦繡雖然瞧着身量是小,仿若懵懂之齡的孩童,但實際上也應該有六歲之齡,就是比楚玉兒也只小那麼一點,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年紀。更何況,生在她們這樣的人家,怎麼可能真的什麼都不懂。

自己這五妹妹,是在扮豬吃老虎。

夏錦瑟心中暗暗驚奇,同時心裡又忍不住感嘆,難怪這一位,後來能夠做到那個位置上,自然不可能真的如表面上那般簡單。若她不是重活一遍,倒是真給對方那表面給糊弄了過去。

夏錦瑟雖然意識到了這一點,但面上卻是分毫不流露,只是笑道:“五妹妹,太醫是宮裡的大夫,是醫術高明的大夫。”

說完這話,夏錦瑟衝着錦繡眨了眨眼睛。

錦繡看到了夏錦瑟的示意,也眨了一下眼睛,卻又笑着道:“太醫醫術高明,是不是開的藥就不苦,我爹孃給我請的大夫,開的藥可苦了!”

夏錦瑟聽着錦繡稚聲稚氣的話,埋頭捂嘴強忍着笑意,而楚玉兒的一張臉青了又白,反倒是夏錦瀾卻是大聲道:“笨蛋,哪有藥是不苦的!”

錦繡對於被罵笨蛋絲毫不以爲意,只是仿若無知的反駁道:“那表姐的藥也是苦的,我的藥也是苦的,說明太醫和大夫都一樣。太醫也是大夫嗎!”

“太醫當然不是……”夏錦瀾下意識想要反駁,可是說到一半,卻又突然想到,太醫當然是大夫,她一時失語,最終只是冷哼着擠出一句話:“反正不一樣,反正太醫就是比給你看病的大夫厲害。”

“哦,那我也不要看太醫,我纔不要喝苦藥呢!”

錦繡嘟着嘴巴回了一句,看待夏錦瀾的目光仿若是在看一個愛喝苦藥的傻瓜蛋一樣。

夏錦瀾的臉色也跟楚玉兒一般,瞬間青白交加。

到底還是個孩子,被錦繡這般噎了話後,好半晌兒方纔回過神來,夏錦瀾正還想找錦繡理論的時候,卻發現錦繡早已經沒有關注他們這邊,反而聽着夏錦瑟與她說着在書房裡學習的事情。

夏錦瀾不甘心的咬了咬牙,可是她大概也意識到,自己就算此刻上去與錦繡糾纏着還想爭辯,卻也是她氣短沒理,只好悶悶不樂坐在座位上自顧自的生着悶氣。

錦繡雖然未曾轉身去看夏錦瀾和楚玉兒此時的神色,卻也能夠猜得出來,不過這會兒,她卻是被眼前這位二堂姐給吸引住了。

從她生辰那一日起,她不是沒有瞧見這位二堂姐對她的親近與交好,但她心裡還有一些警惕,不過,今日之事,卻是讓她心裡再次改了觀,自己這二堂姐,彷彿真的不太一樣了。

不僅僅對她的態度改變了,而且好像比以前聰明瞭。

夏錦瑟的改變,其實並不僅僅是錦繡看出來了,甚至連平日裡教習的先生,也都看出來了。

勇誠伯府裡如今給姑娘請的教習,有兩位。一位是老秀才,姓丁,專門教導府裡姑娘識字唸書,還有一位,是老嬤嬤,姓王,以前在宮裡當過宮人,專門教導府裡姑娘的禮儀姿態。

錦繡雖然不是第一次到書房裡,卻是第一次正正經經見到這二位,這第一次看到這兩位,她心裡便是咯噔了一下,只覺得日後學習之路,實在不好走。

老秀才瞧着便是酸儒古板,真正等到教學的時候,果然不出錦繡所料,除了教導少數詩文,便都是女四書之類酸儒之書,可想而知對方的教習風格了。

莫說是學習這些酸儒的典籍了,便是詩文教導上,錦繡也向來沒什麼天份欣賞,自是意興闌珊。真正說起來,其實還是這位老秀才教導的時間比較好挨,畢竟錦繡是第一日上學,丁先生也不可能讓錦繡學詩作詞或是教授典籍,而是給了錦繡一本千字文,教導她識了十來個字,又佈置了幾張描紅當做課後作業,便放過了錦繡。

但那位宮裡出來的王老嬤嬤卻不是那麼好說話,這第一日,教導的是錦繡靜坐。錦繡平日在家裡,向來好動,坐着也不安靜,到了這王老嬤嬤手中,便是倒了大黴,生生被盯着坐了半個時辰,只弄得腰痠背痛。

錦繡倒是想偷懶,可是瞧着那位王老嬤嬤臉上僵硬刻板的神色,她就跟個落入如來佛手中的小猴兒似得,只能夠乖乖忍了,但饒是這般,王老嬤嬤看着錦繡的目光,卻也是越發的不滿。

也對,夏家二小姐夏錦瑟雖然之前表現不算最好,但最近卻是跟通了竅似得,樣樣都做的面面俱到。而夏家四小姐夏錦瀾充滿靈氣,入學之後,所教所學一點便通,讓教習先生十分有成就感。便是平日裡一聲不吭,沒什麼存在感的夏錦依,資質確實普通,卻肯下功夫,倒也從未落下過進度。再是這後來的楚玉兒,彷彿在家中也曾被教導過,至少並不差於其他姐妹。

有珠玉在前,錦繡這樣沒什麼資質又不肯好學的,也只能夠被歸爲朽木了。

“夏朽木”對此倒是十分坦然,一點都不引以爲恥,一等到放了學,便迫不及待的讓丫鬟們收拾東西離開了。

她這副迫不及待的架勢,讓兩位教習都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而她也是第一個衝出的書房。

不過,一跑到了書房門口,錦繡便停下了腳步,臉上露出了吃驚的神色看着書房之外站着的兩位仿若翩翩公子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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