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長還在等着何西回答,剛纔他讓張函當翻譯,張函說,沒有兩位數他是不會下場子的,而市長也答應了,衆目睽睽之下,這個問題要是不解決了,說不過去。
張函要價兩位數,結果沒翻譯得了,那麼人家何西給翻譯出來了,該給何西多少?
大家都在等着看,何西到底會要多少。
看到市長那徵詢的眼神,何西知道,市長這是殺雞問客呢,既然你答應了張函兩位數,他沒翻譯出來,我翻譯出來了,你看着給就是了,何苦非要有這麼一問?
前世過來的何西,太知道怎麼和領導說話了,你開口要的,他未必給,你不要的東西,反倒是會給。就今天而言,自己就算開口要一百萬,領導都可能給,但是,這錢能不能拿到手?那可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了。
尋常人要的是裡子,領導要的是面子,如果不把這種事搞清楚了,你什麼事都辦不明白。
市長又說了:“小夥子,哦,叫何西是吧?你今天給咱們龍省人爭光了,你說吧,這翻譯費多少?我要獎勵你。”
臺下一幫人都張着嘴,瞪着眼,像羣鴨子一樣,等着看何西要多少錢。
何西笑了,他記得前世看過一本《我的老師美如妖》,上面說過這樣一句話,大意是:“勞動者花慣了自己的錢,如果有一天花了不勞而獲的錢,他會覺得沒面子。盜竊者花慣了偷竊來的錢,如果讓他花一次辛苦勞動來的錢,他會沒面子。上位者習慣了別人給自己供奉,如果讓他給別人掏錢,他會沒面子。”
何西搖手道:“哦,不要,不要,我是咱們龍省人,是咱們龍省養育了我,培養了我,能爲咱們家鄉做一點事,這是我的本份,我怎麼能要錢呢?再說了,市長這麼辛苦,招商引資,爲了龍市的建設操了這麼多心,我再問市長要錢,那成了什麼了?”
滿場的人都眼巴巴地等着何西要出個天價來,見證一個奇蹟,讓學外語的人揚眉吐氣一回。
誰知道何西說出這麼一句話來,不少人可惜的直拍大腿,嘆息聲一片,有的人咕噥道:“傻子,傻子,這個時候,你就是真要十萬,市長也得給你。”
何西的回答也大出市長的意外,他又問了一遍:“你確定?”
何西笑道:“在市長您面前,怎麼敢打誑語?我真是這麼想的。”
市長真心地讚賞了何西,他拍着何西的肩膀,道:“好,好,青年人有志向,在市場經濟的大潮中,不是一味向錢看,而是向前看。”
何西連忙謙遜地道:“市長,您誇獎了,《舊唐書》有句話說,“教者,效也,上爲之,下效之。這就是說,有什麼樣的市長,就有什麼樣的市民。”
市長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點着何西道:“小夥子,不老實,以後不許拍馬屁。”
不過,他着實是被何西的這句馬屁拍得暈乎乎的。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從秘書那裡,拿了一張名片,轉身遞給了何西:“以後,有什麼事,就打這上面的電話。哦,對了,你的名字是何西?這個名字好啊,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哈哈哈,在什麼單位?希望英語學校?好,好,好。”
“市長,歡迎您去我們學校視察指導工作。”
“好,好,好,那,這樣,何西同志,我先回去了,很有可能這幾天,還需要洽談,到時候,還得需要你幫忙,你給秘書留個電話。”
何西跟秘書留了電話,然後市長一行就走了。
臺下聽課的呼啦一下,圍過來一大幫,把何西圍在中間,紛紛打聽,希望英語學校在哪,都開什麼學科,學費怎麼收?
也有不少人在座位上,無比羨慕地看着何西:人家這孩子怎麼生的?深藏不漏,比那個什麼狗屁的張函年輕了好幾條街去,但是水平比張函高了好幾倍,可是人家就是那麼低調,那麼穩重,哪裡像那個張函,徒有虛名,還把下巴撅到天上去了。
你看人家跟市長說話,說得多得體啊,有些話讓咱背都背不下來。
心情更復雜的是晏嫺妮,剛纔何西說一分錢不要的時候,她也楞了一下,馬上就明白了何西的用意。何西現在開着外語學校,所謂萬事開頭難啊,需要官場的人站臺的時候多了,這是打着燈籠都難找的機會啊。
別看今天何西損失十萬,可是,等你需要市長幫忙的時候,你用十萬塊錢,能砸開市長的面嗎?退一萬步講,何西不要市長幫外語學校的事,那麼等何西畢業的時候,想留在龍城,想進個大機關,到時候找市長,是不是不用費那麼多周章了?
可以說,今天最大的贏家就是何西,一是不動聲色,利用這麼衆目睽睽的機會,把自己希望外語學校的名氣打了出去,這是花多少錢能收到的效果啊!你說,一個二十來歲的孩子,腦瓜子怎麼那麼好使呢?那一刻,要是讓自己說,肯定會說,我是龍大的學生,那麼,等以後你再想說,希望英語學校,就沒機會了。
二是趁這個機會跟市長搭上了關係,一個二十來歲的小青年,在關鍵時刻,在金錢和機遇面前,居然分得這麼清晰,真是呂端大事不糊塗啊。
還有就是,他一個大一的學生,在領導面前,不慌不忙,說話那麼得體,這要不是從小受到薰陶,能有這份見識嗎?
晏嫺妮越想越懷疑,何西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可是,從小受到薰陶的能怎麼樣,張函倒是家境不俗,可是眼皮子多淺?看看他,有點學問就不知道怎麼張狂好了,看來,關鍵還在人。
想到張函,晏嫺妮心裡就一陣犯堵,還有就是,對張函有點歉意,今天何西的風光,完全是建立在張函丟醜的基礎上,這一點,自己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可是,這也是沒辦法的啊,人家何西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呢。
何況,是你張函羞辱人家何西在先呢。
提到張函,晏嫺妮就不自在,那份感情她說不清楚,從內心來講,她不喜歡這個人,卻又不想讓母親難做,因爲,兩個人是母親當年跟張函的母親定下的娃娃親。
據說,在張函念高中的時候,他對這門親事,也是死活不同意。
可是後來,晏嫺妮的母親帶着晏嫺妮去了一趟京華,在辦事的時候,進過一次張府,張函見了晏嫺妮一面,當時就魔怔了,態度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彎,一百個同意,一萬個願意了。
陶令安此刻心情很複雜,這個年輕人是自己學生的戀人,當時楊笑彬把他介紹給自己的時候,說實話,那時候,還真是沒瞧得起這個青年人,長得一點也不帥,也不是富二代,更是不是關二代,看楊笑彬跟了他,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可是,今天看來,這個年輕人絕對有兩下子,當初,還要自己輔導何西的託福,現在看,還不知道誰輔導誰呢。
不過儘管如此,陶令安對何西的看法非常糟糕,她認定了何西是一個朝秦暮楚的花心大蘿蔔,楊笑彬剛走,他就又尋花問柳了。
而且,看剛纔張函的意思,他把人家的對象給撬走了,這樣的人,陶令安是絕對不會和他交往的。
恰好何西從前面應酬完了,回到下面的座位來,看到陶令安,就招呼道:“陶老師,中午有沒有空?一起吃個飯?”
陶令安冷冷地道:“對不起,我沒時間。”說着,站起來拿着包就走了。
何西被陶令安甩了冷臉,正感到莫名其妙,剛纔奚落何西的幾個人,呼啦一下圍了過來,都紛紛地道:“小夥子,沒看出來啊,你是個厲害人物啊。”
“是啊,你太厲害了,把教授都幹滅了呢。”
晏嫺妮見這個狀態了,也沒必要在這裡陪着何西了,就悄悄地走了出去,看到陶令安自己拎着包往外走,她想起來何西跟這個人說過話,好像剛纔還要請她吃飯,就停下車搖下車,問道:“去哪裡,我捎你一下吧。”
陶令安看到晏嫺妮,剛想拒絕,卻轉了念頭,她想教訓一下晏嫺妮,想爲自己的學生說句話,便上了車。
晏嫺妮問道:“請問,您去哪兒?”
陶令安沒有正面回答,反倒是問:“你怎麼不和你男朋友一起走呢?”
晏嫺妮以爲陶令安說的是張函,就道:“他有他的事,用不着和他一起走。”
“哦,你們在一起多長時間了?”
晏嫺妮是個個性很強的女性,她有自己的事業領地,可是說是很成功的女性,很反感別人過問她的感情,看陶令安這麼問,就不高興,勉強道:“哦,他剛來沒長時間。”
陶令安的知識分子的勁兒就上來了,壓根就看不出來,人家現在不高興,兀自說:“姑娘,我說句話,你別不高興,其實,他是有女朋友的。”
晏嫺妮停下了車:“你是怎麼知道的?”
“十月一放假的時候,他女朋友還和他一起約我吃飯呢,對了,她女朋友是我的學生,非常漂亮,姑娘,我跟你說,談戀愛可得帶眼識人啊,我看好像你還比他大吧?”
“什麼啊?你是說誰啊?”
“何西啊,你跟何西不是談戀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