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上那個老太太頭髮全白了,風把她的頭髮吹得亂蓬蓬的,她步履蹣跚,揹着一個袋子艱難前行。
再看她的臉上,寫滿了苦難,卻依舊有一種雍容華貴的氣度。
何西仔細看了好幾遍,生怕認錯了,但是沒有錯,這種雍容華貴的氣度,只在一個老太太身上見過。
他連忙上前攔住了老太太,叫道:“阿姨,是你嗎?阿姨,您這是怎麼了?家裡出了什麼事了?”
晏嫺妮去公安局找樑祖年要人,何西一點不知道,因爲那時候,何西已經昏迷了,而且,晏嫺妮是直接被帶走的。
所以,何西在被林雅芝的外公來解救他出來之後,他根本不知道,還有晏嫺妮也被關了起來。
而晏嫺妮跟何西被關的性質完全不同,何西的性質是被冤枉,林雅芝等人是爲了申冤,而晏嫺妮的性質則是主觀故意襲警,這個性質太嚴重了,所以,就算是何西的事被上層給糾正了之後,甚至樑炳德被審查了,也沒有把晏嫺妮放出來。
禍是樑祖年作的,但是,晏嫺妮跟公安系統的仇是結下了。
老人看到了何西,眼淚唰唰地流下來了,她半天說不上話來,何西把她帶到車上,可是,她要回身拿着她的塑料袋,裡面裝着些破瓶子,破紙殼子。
曾經多麼輝煌的一個家,一個多麼貴族的家,連吃冰激凌的小勺,都是玉的。現在卻拎着塑料袋撿垃圾。
何西的心往下沉,沒有大的變故,老人怎麼可能淪落至此?
老人在車裡哭了好長時間,這才問道:“你出來了,你妮子姐怎麼沒出來?”
“啊?妮子姐怎麼了?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她去救你去了,把警察打了,然後關了起來。”
“什麼?怎麼回事?”何西大吃一驚,他沒有弄明白。
晏老太太把晏嫺妮怎麼闖公安治安大隊,怎麼把幾個警察給打殘廢,自己怎麼去求樑炳德,然後那姓樑的讓晏老太拿錢平事,結果錢拿走了人沒放回來,最後,人家公安局那邊,把幾個警察的醫藥費單子送來了,鬧得家裡一貧如洗,晏老太不得不出來揀破爛,晏圭來也輟學了,整天在外打工的事前後全說了一遍。
何西聽得直拍大腿:“她怎麼會這麼魯莽啊?闖公安治安大隊,然後把人給揍了,這多大的罪狀啊。”
晏老太哭着說:“這孩子從小就不冷靜,你認識她的時候,都已經改多了。”
何西說:“行了,你也不別去撿什麼破爛了,我這就給你安排個地方,你好好養一養身體。”
誰知晏老太說什麼也不幹,搖着頭道:“那可不行,我自己能動,怎麼能讓你安排?”
何西着急了,說:“怎麼就不行?我在龍城賺的第一粒米,就是阿姨你給的,我當晚輩的盡點孝道不行嗎?”
晏老太搖頭,說:“自己的日子自己過,自己的路自己走,我能動,幹嘛麻煩你?”
何西知道,自己的話還是傷了老人的自尊,她貴族了一輩子,剛強了一輩子,就算是現在,她的衣服雖然舊,卻還是闆闆整整的,她不希望自己在別人的屋檐下過活。
想到這裡,他便換了一個方式說話,他道:“阿姨,你沒麻煩我,但是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之前,我跟妮子姐商量過一個事,我們倆都同意了,那就是,她在江邊的那個工廠,作爲入股資產,入股了我的學校了,現在,你們家還有錢,所以,你不用出來幹這個了,再說了,妮子姐早晚得出來,我現在就去託人,她要強了一輩子,你可別讓她出來不好意思,好不好?走,我帶你去取分紅去。”
“可是……那個廠房不是讓大水沖塌了嗎?”老人的家過去是資本家出身,這樣的產權的問題,她很明白,所以,她提出了這個問題。
何西說:“是啊,我用那個廠房經營學校是在這之前的事啊,後來,我倆就協商了這個事。”
晏老太不說話了,何西確實用了她家的廠房,隨後,那廠房被水衝了,儘管那廠房倒塌,何西沒有責任,但是,用了廠房總該給租金的。
何西帶着晏老太去了自己的學校,其實,現在何西真是正需要自己的時候,但是,晏嫺妮因爲自己進了監獄,自己再難也得挺住了。
200萬廠房的入股,應該得多少?這需要對所有的資產,經營狀況,還有當時的價格做一個估算,也就是說,找個專業的會計公司,也得費很長時間估算。
何西也來不及估算了,總歸,事情總得有個計算的時候,他告訴辦公室主任原輝:“先去辦一個50萬的支票。”
原輝爲難地道:“老闆,最近要有大筆的資金用度啊。”
何西一擺手:“照我說的去做。”
原輝只好去辦了個五十萬元的支票,何西把這個支票遞給晏老太,然後說道:“阿姨,究竟每個月該分給你多少,我以後找註冊會計公司計算一下,現在,你先拿着這些,以後,我每個月都按時打給你,好嗎?”
晏老太捧着五十萬的支票,掉下眼淚來,這可是救命錢。世上的事就是這麼有意思,當時,何西救了晏嫺妮,然後爲了感謝何西的救命之恩,晏家也是半點都沒含糊,把這麼一個大項資產,借給何西使用,可是,沒想到,當時的大方,成了今天的退路。
現在,晏老太也不推辭了,何西的這個說法很有說服力,而且,她現在也真不是要強的時候。
派司機送走了晏老太,何西立馬去找市公安局局長,
去談釋放晏嫺妮的事,公安局長表情凝重,看着何西老半天不開口,最後轉身從身後的酒櫃裡,拿出了一瓶酒,給何西倒了一杯酒,拉着何西坐下來,何西不知道他酒葫蘆裡賣的什麼關子,就納悶地看着他。
公安局長看着何西,慢慢地道:“小兄弟,你其實跟我兒子差不了幾歲,我啊,還是把你當同齡人看,還是願意把你當成朋友來看待,你覺得,老哥跟你關係怎麼樣?”
這些問話,可就讓何西弄得莫名其妙,他答道:“老哥對我一直很好,我很幸運。”
公安局長點點頭,道:“你換任何一樣事求我都行,就是不要求這件事,”
何西愕然:“爲什麼?”
公安局長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這個人我不能放,因爲,她犯的是襲警罪,是衝擊公安機關。這是多大的罪?你覺得我能放她嗎?我有權放她嗎?我敢放她嗎?如果那樣,公安幹警是不是得罵我娘?”
“可是,這個事是公安局辦案人員犯錯在先啊,辦案人員明知道誰是流氓,卻故意放走壞人,把真正見義勇爲的人抓了起來。”何西爭辯道。
公安局用手虛按,然後道:“不錯,但是,那就要衝擊公安機關?那就襲警?再說了,當事犯錯誤的當事人已經受到制裁了,樑祖年被開除了,等傷好出院之後,還要接受法律審判,那麼,晏嫺妮呢?”
何西不知道說什麼了,他楞了半天,道:“可是,可是,你說這些都是公面的,我是晏嫺妮的朋友,她在我被冤枉的時候,去幫我說理,我必須得把她早點解救出來,否則,我怎麼爲人?”
公安局長嘆口氣,說:“我叫你小西吧,我真的是沒有辦法,你想想,你的手下老師,被人打了,然後外人求情,說是放過那人吧?你怎麼跟你手下說?這個事哪怕是打的是我的兒子,我都會答應你。”
連這樣的話都說了,何西真是不好意思再說什麼了,他擺擺手,抑鬱地往外走,看着何西悶悶不樂的樣子,公安局長忍不住說了句:“要不然,你去起訴我們吧。”
何西回身道:“我怎麼能那麼幹呢?無論怎麼樣,我都不會與你爲敵的。”
公安局長張了張嘴,何西擺擺手,道:“那好,我先走了。”
回到希望英語,他悶悶地想着心事,惱火得不行,這一天的破事,快把他逼瘋了。
正在想着,電話又進來了,是董少陽彙報工程的事,這次何西被抓進去,董少陽工程一直在做,這讓何西非常滿意,他強打精神,站起來去跟董少陽見面,在安寧小區,董少陽一邊彙報工程情況,一邊帶着他到處轉悠,工程隊是新換的,比較靠譜,何西看了非常滿意。
轉來轉去,時間就晚了,董少陽道:“老闆,今天晚上我做東,給你壓驚行不行?”
何西心情不好,本來就想喝酒,聽董少陽這麼說,就問:“都有誰?”
董少陽說:“咱們地產這邊的人唄。”
何西搖頭:“就咱兩個,就四個菜,要不然我不去。”
董少陽也不墨跡:“好咧。”說着兩個人上了車,去了一個小酒館,坐下點了四個菜,然後開始喝酒。
喝了三杯白酒,何西有些醉意了,就開始唸叨自己這些鬧心事,說了跟公安局長的會談,董少陽聽了,突然哈哈笑起來了。
何西瞄了董少陽一眼:“幹什麼這是?陰陽怪氣的?”
“老闆,你就沒聽出來局長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他是暗示你,讓你去告他們。”
何西酒醒了一半,他坐直身子:“什麼意思?”
董少陽就小聲地講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