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在這一天準時上演了,就是五月十三日,直播這一場屠戮的,是美國ABC,裡面播音員全英文解說,一點都沒給何西造成多大的理解障礙。
何西住在希望英語的京都分校裡,他讓林雅芝想了辦法,給他接進來外域電視臺,
何西看到那一暮暮血腥的場面,他的手忍不住攥成了拳頭。
何西幾次都看不下去了,他像個困獸一樣,在屋裡狂走,但是最後卻只能坐下,胸腔裡眼看就要爆炸了,他發現,作爲一個華人,要忍下這一幕,該有多難。
電話響了,是林雅芝的,她的聲音沙啞,聽得出來是在壓抑着什麼,她在電話裡對何西說:“外公讓你過來。”
何西知道,林雅芝的外公並不喜歡自己,原因很多,最主要的一條,應該是,兩個人門不當戶不對,自己屬於高攀林雅芝了。
還有就是何西這次給他惹事了,但是他又沒辦法,因爲韓司令太過寵愛外孫女,林雅芝認定的事,司令不得不辦,否則,韓司令這一次不至於這麼大動干戈。
何西出了酒店,讓安保把自己送了過去,一進門就見韓司令雙眼通紅,情緒特別衝動,他的眼前放着兩瓶茅臺,看到何西,老人指着自己面前,道:“坐那,自己倒。”
何西也不矯情,默默坐下,自己倒了一杯,韓司令也不讓他,就一仰脖幹了,何西跟着幹了。韓司令繼續倒酒,何西跟着倒酒,兩個人一前一後,都一仰脖都幹了,不一會兒,一瓶酒喝了一半,兩個人一口菜都沒吃。
韓司令兩眼赤紅,嗓子啞啞的,看着何西,問道:“你怎麼知道,印尼會屠殺中國人?”
林雅芝給何西電話的時候,何西就猜出來,老頭兒肯定是要問這個問題,在路上何西又做了更加全面的理論準備。
比如,國際上敵對國家的密謀啊,比如,印尼國民的性格問題啊,還有就是印尼國內政治格局分析,印尼總統蘇哈托的女婿,陸軍戰略後備部隊司令,特種部隊司令的普拉博沃中將,與武裝部隊總司令維蘭託的矛盾,蘇哈托與繼任的政治對手哈比比的矛盾,等等。
這件事何西前世研究了多少次,當然爛熟於心,只是現在何西用了推測的口吻,把事件的原因講出來,讓韓司令信以爲真。
他看了何西好一會兒,最後說道:“像你這樣一個農家子弟,能對一件事看得這麼透徹,實屬難得。”這是老爺子自從見到何西之後,第一次跟何西說這麼多話,第一次喝了酒,又第一次說了這麼一句有表揚色彩的話。
林雅芝有些興奮,暫時忘掉了剛纔看直播帶來的憤怒和痛苦。
但是何西很平靜,平靜到了好像沒聽到剛纔那句話,這讓老將軍很意外,而一般的年輕人在他這樣的氣場面前,能表現得很淡定的也不多。
何西這回主動給老人倒上酒,隨後問道:“首長,那麼對於排華*的這件事,您打算做什麼?”
何西沒有跟着林雅芝叫外公,而是叫首長,這讓老人很意外,很多年輕人,要是能有林雅芝這麼個機緣,然後能有機會跟自己對上,那小嘴得順着杆子柳出個蜜來。
這讓老人很詫異,他仗着酒勁問道:“你叫我什麼?”
何西道:“按照輩分,我應當叫外公,但是,這得您同意啊。”
“我要是不同意呢?”老人盯着何西問道。
“我不知道,但是,有一樣我知道,你同意當然最好,如果不同意,那麼日子也得照常過,一切也得照常進行,我左右不了您,也左右不了命運,但是我能左右自己的態度。”
不卑不亢,不因爲面對強權而諂媚,也不因爲有所求而改變自己,更不因爲不如意而沮喪。
這個態度,真是讓韓司令欣賞了,多少年輕人爲了成功,走捷徑,抄近道,人變得心浮氣躁,沒了人格。可是眼前的年輕人,一點不因爲自己有所圖,就改變什麼,淡定從容,穩重大氣。
他沒有接着剛纔的話說,而是回答了何西的問題:“我馬上就要請戰,我不是爲了自己,我要爲了華人,身爲一箇中華民族的軍人,看到自己的同胞遭受屠戮,看到自己的民族受到屈辱,我要帶着我的兵士殺上去。”
何西感到了一腔熱血在燃燒,他敬重地看着老將軍。
老人接着說:“我的兵士可以爲了剷除腐敗分子去平掉監獄,更要爲了民族殺向一切敢於侮辱華人的來犯之敵。”
何西雙手把酒杯端到老將軍面前,沉聲道:“將軍,我代表百姓敬您一杯。”
韓老將軍凝重地接過酒杯,一口乾下。隨後,老將軍站起身來,換上了一身戎裝,打開門走了出去。
那一夜老將軍聯絡了上百名老將軍,天亮的時候,來到中央集體請求殺上南面那個小國,爲華人報仇。
後來的事情,果然如何西所料,高層開始調停,召集軍人們開始統一思想,但是,高層表現出的態度讓軍人們很不滿,氣氛很是緊張,爲了這個事,國家層面連續召開幾次會議,逐漸地把事態平息下來。
爲了安撫軍人,上層給軍人了許多優撫待遇,這就正好涉及到了韓老將軍的問題,就藉着這個機會,韓老將軍再次提出了自己和樑家的問題,這次,只用了兩天時間,高層就做出了迴應,撤銷樑炳德一切職務,立即交由有關部門查辦,糾正撤銷樑炳德做出的一切錯誤決定。
這一事件從開始發生,到最後結案,共歷時將近一個半月,何西終於回到龍城。
當魏冬陪着他,從飛機上走下來的那一刻,等在機場裡的盧效峰、趙振平、趙志範,樑茜、武靈兒、羅迪,還有英老師,張文東,以及宿舍裡李維芳、徐景輝等人眼圈都紅了,一個個地挨個跟何西擁抱了一下,然後,車子直接開到了新開的一家大酒店,給何西接風洗塵。
盧效峰坐在了何西的身邊,而魏冬則悄然坐在末座上,給大家端水倒茶。
何西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魏冬了,太不得了了。作爲一個分校校長,身份一點不比眼前的人差,卻依然這麼低調,真是難得。
盧效峰主持了第一杯酒,然後是大家逐個敬酒,說到了這些日子,何西不在,大家都很想念他,也有人說希望英語給關了,也不知道以後怎麼樣,結果幾個女生竟然哭了起來,這一哭不要緊,幾個大老爺們兒也跟着紅着眼圈了。
何西何西並沒有大家想像的那麼難過,他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有現在的造化,賺到現在這些錢,就已經屬於非常偏得了。
他端着杯對大家說道:“可別哭,我這不好好的嗎?你們該爲我高興啊,我一個小老百姓,跟一個省委常委砰,最後把他給碰成了雞蛋。”
這一說,大家都破涕爲笑,何西接着說:“還有啊,希望英語我們過去能幹起來,以後就照樣能幹起來。跟大家說個好消息,希望英語京都分校已經開始運營了,我們還有陣地,怕什麼?“
這麼一說,大家又鼓起信心了,一個個端着酒杯喝得很嗨。
大家都喝高了,只有魏冬一直保持清醒,她坐在末席上,看着何西,心裡感慨萬千,她想:“難怪,他能把這麼多人凝聚起來,關鍵在於他的心性,受到這麼大的打擊,照樣還樂呵呵的,還能找到樂子,這樣的人不成功,什麼人成功?真的應了那句話,有志不在年高,別看人家歲數小,天生就是當統帥的料。“
何西回來之後,很多人都得到了消息,接着請何西吃飯的人都登上門來。首先是公安局長來請何西了,這次何西被公安局治安大隊長誣陷,作爲公安局負責人,來請何西吃飯,表示歉意,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而何西欣然前往了,他明白,這次自己被暗算,跟局長沒關係,全是樑家人搞得鬼。
隨後,寧秘書長跟仇局長也都登上門來,對於這兩個人何西更不可能去怪罪人家,一個省委常委要暗算一個人,他們哪裡能頂得住?
隨後,是尖端班和精英班的那幾個廳級幹部,也都紛紛趕過來噓寒問暖。這次,他們對何西噓寒問暖完全不同過往了。
過去這幾個人都很傲,覺得你何西免費給我孩子安排到優班,那是你懂事,我答應把孩子放在你班裡,那是我看得起你。
可是,這次何西被抓之後,接着他身後的背景顯現出來,上面來了一個部隊,然後,把省委常委都給扳倒了,幾個人傻了。
草,比人家省委常委,咱算個機八毛?常委都給扳倒了,咱還在這裝什麼大尾巴鷹?
幾個人趕緊登門,態度特別和煦,表情特別真摯,盧效峰氣不過,讓何西不要搭理他們,何西笑笑,照常赴宴,有時候,一天在同一個飯店吃兩回,弄得飯店服務員都注意了何西。
何西沒時間抓業務,只有晚上和早上過問一下,現在他最着急的是,房地產項目,已經五月中旬了,再不幹可就晚了。
這天,喝完酒坐車往回走,在路上一個老太太揹着髒兮兮的塑料袋子,艱難地往前走,何西臉色劇變,整個人都被雷擊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