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慢跑到B大附屬高中,並在校門外做了一系列伸展動作,利用肢體動作掩護,他的目光卻似盤旋高空的獵鷹一般銳利,仔細過濾晨光中陸續進入校園的學子們。
十六穿了一套嶄新的深藍色運動服,與幾日前落魄的犀利哥形象截然不同,今天的小夥子陽光帥氣,爽朗魄力使人禁不住去注視他,卻怎麼也無法聯想到當日的土老帽。因此他的行爲並未引起警衛懷疑,畢竟這B高所處環境清幽,尤其鄰近高尚住宅小區,會有人在這附近晨練並不奇怪。
突然一陣快門聲惹得十六注意,循聲望去就看見幾個高中女生正用手機狂拍他,正囧着,想不到對方發現事蹟敗露不禁沒有撤退,反而迅速圍上來。
“帥哥,拍個照可以嗎?”
被數名小女孩盯着,十六甚感無力,他無奈地擺了幾個Pose給女生們拍個夠,然後一邊揮別快快樂樂上學去的女生們,一邊嚼着賣身是來的糖果,繼續狩獵。
終於,人羣中出現燕裘瘦削的身影,燕裘身穿校服,裁剪合身的白襯衫與米白色西褲,晨風軟軟柔柔地拂撫墨色短髮,身高使然他鶴立雞羣,相較於身邊衆男孩的青澀,燕裘卻穩重沉着,彰顯領袖氣質。無形中,視線也因此而聚焦,同爲學生,卻不覺以仰慕的目光追逐他。
這一切落在躲到電線杆後的燕十六眼中,自豪感油然而生,他頓時熱淚盈眶,情不自禁地低喃:“球球,老爸就知道你有出息,媽的,我兒子真是太帥了。”
原本十六準備像往日一樣目送兒子走進校園就撤退,突然一輛加長型禮車闖入眼簾,恰恰在燕裘身邊停下來。
騷包色魔?!
十六幾乎立即就飛奔出去,卻也攔不住相距甚遠的禮車,它已經駛進校園,再進去就可能會歷史重演,得再跑一趟派出所。十六火冒三丈,隨手揪過身邊一名學生,狠狠地問:“剛纔那騷包車的主人是誰?!”
被揪的男生不明白自己哪裡惹了這煞神,在魄力的瞪視下嚇得直哆嗦:“那那那那……那是B大心理學教授蘇奕雷的。”
“蘇奕雷?!”逐字念出,幾乎帶着血腥味,燕十六獰笑:“死玻璃,老子跟你誓不兩立。”
放開被嚇懵了的高中生,燕十六已經完全獸化,他冷眼瞅向公車站牌,矯健地躍過欄杆,飛速撲向穿着時尚的年輕男人。
特別刑偵大隊辦公室內一片祥和景象,隊員人忙裡偷閒抽根菸,聊聊八卦,甚至有人趴着睡得口水橫流。
“隊長,你要的資料送來了。”
阮元沛接過文件細細翻閱,上頭記載了吳水牛的一切。吳水牛之前所居住的山區實在太過荒僻,居民資料少得堪比黑戶,阮元沛只好請人實地調查,結果資料顯示吳水牛的底子堪比純淨水,一通生活流水賬基本沒有值得注意的地方,唯一特別的是吳水牛之前遭滑坡活埋,後來被搶救回來,事件發生時間恰恰與燕十六的死亡時間吻合。
是巧合嗎?
掐着眉心,阮元沛輕嘆,暗忖:難道吳水牛真是燕十六?
一陣鳥嗚聲響起,阮元沛睞向手機,來電顯示‘朱飛’二字,趕忙接通:“什麼情況?”
朱飛是他安排去跟蹤吳水牛的隊員,除非特殊情況,不然朱飛不會來電。
手機另一頭明快的男聲染上委屈的腔調:[隊長,那個小子要我通知你晚上早點回去,他有急事要跟你商量。]
沉默片刻,阮元沛咬死的牙關才鬆開,雙目微微眯起,他質問:“朱飛,你忘記了我下達的指令?”
手機另一頭的聲音更加委屈:[秘密跟蹤吳水牛,紀錄他的一切行動再行彙報。]
食指有節奏地輕擊桌面,阮元沛冷聲問:“那你有什麼解釋?”
[隊長,你確定他不認識我嗎?站牌下這麼多人,爲什麼他就相中我?甚至還知道我愛喝番茄汁,還說我之前染那個銀髮比較好看。隊長,你該不會暗戀人家,偷偷將人家的玉照供在家裡,給那小子看去了吧?]
“行動取消,你立即歸隊。”阮元沛掛斷隊員的廢話,暗暗心驚。他與朱飛共事幾年,自然肯定朱飛的能力,吳水牛不可能輕易識破追蹤,真的是燕十六嗎?
即使情況有變,阮元沛卻不慌張,平常地辦公,按時下班。回到公寓中就見小夥正趴在茶几上睡覺,夕陽餘暉穿透落地玻璃打下一方金彩,恰恰鋪了這人滿身,就好似給平凡的巧克力添上高級包裝,活色生香。
這小子意外地美味。
驀地,阮元沛意識到自己奇詭的想法,立即便打住,仔細一看,茶几上擺滿燕裘的生活照,他不記得家裡有這種東西,想必是吳水牛從燕宅偷出來的。
“吳水牛!”
十六霍地睜開眼睛盯着阮元沛,撇了撇脣,就直起身收拾照片。
“你進燕家偷東西了?”
收拾動作稍頓,十六聳聳肩,笑嘻嘻地說:“有什麼關係,反正就是我的東西。”
聞言,阮元沛不再說話,只是扔下公事包,在沙發上落坐,翹起腿睞着繼續收拾的人,問:“你怎麼發現朱飛的?”
“你這不是講笑話嗎?那小子跟蹤別人的本事還不是我一手教的?他能瞞得過我嗎?”說着,十六擡頭白了阮元沛一眼:“你就說吧,要怎麼樣才相信我?”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第一天。”十六仔細將照片收好,伸了把懶腰就曲肘支頜,歪着身子打量阮元沛:“我說大夫人,這是你家嗎?我記得以前去的不是這裡。”
“我搬了家。”阮元沛淡淡地回道,繞開關於自己的話題:“你有什麼事要跟我商量?”
十六掏了掏耳朵,嘀咕:“爺爺的,你又變回八年前那死模樣,盡是繞圈圈。”
阮元沛無語,他實在不知道該怎樣迴應,他不盡相信吳水牛,卻也非全盤否定……情況太過曖昧了。
“得了。”十六無所謂地揮揮手,打了個呵欠:“反正你就是愛操心,我知道啦,你一天還不放心,我就不會插手隊裡的事,你現在是隊長,自己小心點,也記得好好照顧兄弟們。”
阮元沛喉頭微微鎖緊,隨手點來一根菸是爲了緩解此時緊張情緒,卻見這小子竟然一臉迷醉地湊過來吸二手菸,他立即一手壓下去,按滅了菸頭:“吳水牛是不抽菸的。”
“但燕十六抽!”十六抗議。
阮元沛揶揄:“你現在未成年。”
“幹!”
阮元沛一掌朝這粗魯小子後腦勺抽下去。
燕十六撫着後腦,痛得齜牙咧嘴,直嘀咕:“你這潑婦。”
阮元沛啐了一記,又招上一巴掌:“得了,Call我回來是爲什麼?”
這下燕十六算是記起正事了,立即跳起來按住阮元沛雙膝,年輕的臉上煥發光彩,神情就好似看到心愛玩具的孩子,目光炯炯:“我要上學。”
阮元沛感覺膝蓋上一熱,恍了神,待點過頭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當下罵:“操,燕十六,你透逗了,你都幾歲人了?”
燕十六早已經跳起來歡呼,聽了這話嘴裡嘖嘖有聲:“你才透逗,正所謂近水樓臺,我就不信蘇玻璃能把球球變成Gay,我就不能將球球變回男子漢!”
“蘇玻璃?”阮元沛挑眉:“你又怎麼知道燕裘是不是天生的Gay?”
“屁!”燕十六雞血沸騰,跳起來比手劃腳:“球球纔不Gay,我還記得他小學作文就寫着長大後要保護爸爸,哼!我家球球可是大大的男子漢,我教他打拳,教他玩射擊,有哪一樣他學不精?他纔不可能翹起蘭花指一扭一扭地走路呢!”
阮元沛扶額:“那個是娘娘腔好吧?”
“差不了多少。”
明白這個人犟起來科一般就沒有轉圜的餘地,阮元沛深感無力:“如果我拒絕呢?”
“那就後備方案。”燕十六半點不消沉,一握拳:“我去找道友陳僞造資料,然後應聘當B高的體育老師,當不成老師,清潔工也成!”
道友陳?那專門做僞造證件的吸毒者?
“……你未成年。”阮元沛單手扶額,艱難地提醒。
“貼把假鬍子就結了。”燕十六這氣勢洶洶,是撞到南牆也不回了。
就是這樣,阮元沛一次又一次地敗陣就是因爲這股穿牆的犟勁,這一次亦然。
“好了,我會處理,你給我安分地呆着,少闖禍。”
燕十六笑露一口白牙:“大夫人,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阮元沛的回答是往他屁股上踢了一腳:“少賣乖,代價是你包辦所有家務,去做飯。”
“得得!”
十六乖乖幹活去,畢竟當了好些年單親爸爸,燕十六也不是白活的,家務難不倒他。
盯着這殷勤的背影轉入廚房,阮元沛若有所思。
大夫人30歲了!
球球17……
阿爸之前37歲,現在17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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