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圍在周雲飛周圍,聽他一番高談闊論的和尚們,見到小環送來午飯,一雙雙眼睛冒出了金光,雖然身子還在周雲飛的跟前,心思卻早飛到食物的上面。
周雲飛眼瞅着大家的心思沒在練武上,知道多說無益,大手一揮,道:“吃飯吧,吃完飯咱們再接着練。”
衆僧口中發出“哦”的一聲轟響,一齊跑向小環,紛紛討要着午飯。
小環帶來兩個籃子,一個籃子中盛滿着幾十個剛剛出籠的饅頭,打開一聞,香氣四溢。
另一個籃子中盛滿了數碗素菜,可供和尚們下飯。
小環手忙腳亂的分發着饅頭,急道:“別急,別急,一個一個的來。”
和尚們拿到饅頭之後,有的坐在石臺上,有的乾脆坐在青石地上,左一口右一口,便把饅頭吃完,又去找小環討要。
周雲飛此時與同方師叔並排坐在一起,兩人手裡各自拿着一個饅頭,嘴裡慢慢地咀嚼着,誰也沒有說話。
良久,同方大師終於忍耐不住,開口道:“玄覺,你剛纔的那些言論,確實讓我吃驚不少,勿施小善而釀大禍,的確是這麼個道理!”同方大師反反覆覆的唸叨着這句話,似乎要記到心裡去。
周雲飛放下口中的饅頭,轉過臉來,對同方大師道:“師叔,咱們悟衣禪的和尚是出家人沒錯,但是咱們又區別於普通的出家人,佛門武僧當心懷菩薩心腸,行霹靂手段,方能教化人心,震懾宵小,弘揚正氣!”
同方大師仰起頭嘆氣道:“是啊,玄覺你說的對,枉費我練了一輩子武功,到了今天,才悟出這個道理來!”
周雲飛見同方大師神情沮喪,安慰道:“師叔,古語說,朝聞道,夕死可矣。師叔你這不算晚,師兄弟們還指着您領路呢!”
同方大師知道周雲飛的一番苦心,只是笑笑,沒再說話。
另一旁的小環看見大家都在安心吃飯,走到小珠子的身前,故意大聲的說道:“小珠子,數你嘴饞,過來幫我給師兄們發放小菜!”
小珠子摸摸腦袋,嘴裡嘟囔着:“我還沒吃完呢!”站起身來,朝小環走去。
小珠子吃飯從來是狼吞虎嚥,大概與以前的流Lang經歷有關。
他將手中的兩個饅頭捏成硬硬的小團,塞到口裡,饅頭鼓起了腮幫子,像極了猴子吃飯時候的樣子,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小珠子走到小環的跟前,將一個個瓷碗從籃子中取出,送到師兄們的面前,因爲嘴裡還有饅頭,說話的時候口吃不清,咕嚕道:“師兄,吃,吃,飯。”這又惹得和尚們大笑。
好不容易每個人都分着一碗小菜,小珠子想要回到原處繼續吃飯,卻又聽到小環咬着嘴脣,語氣軟軟道:“呆子,你自己的那一碗飯菜不要啦?”
小珠子只好又走回小環的面前,只見小環腳下一旋,將身子背對衆人,偷偷地從懷裡拿出一個煮熟的剝殼了的雞蛋,手腳飛快的把雞蛋塞到小珠子的口裡,又把食指放在嘴邊,做個噓聲的手勢。
小珠子略微吃驚,旋即心領神會,又怕被師兄們發現自己口裡的雞蛋,不敢當衆咀嚼,低下頭,用袖子遮住臉面,這才用力嚼了幾下,將雞蛋吃到肚下。
到了這個時候,小珠子才明白小環吩咐他幹活的原因,就是爲了創造機會單獨給他雞蛋。
小環在小珠子的耳邊小聲的說道:“這是仇婆婆養的母雞,今天剛下的雞蛋,怎麼樣好吃嗎?你天天練武,可不能虧着自己個兒的身子,以後天天給你一個雞蛋補身子!”
說話的時候,小環離着小珠子的距離極近,幾根髮絲落到小珠子的臉上。
鼻子裡嗅着少女髮絲上的香味,小珠子的一顆小心臟蹦蹦的亂跳,氣血上涌面紅耳赤。
他呆呆的望着小環秀美的面龐,只覺得面前的這個女子待他極好,是這世間上最美麗的女子,一雙眼睛像生了根一般,再也不想離開小環的身影。
小環見到小珠子的傻樣,嘴角一翹,嗤嗤的笑着,容貌更美,正如古人詩詞形容的一般:
“臉若銀盤,眼似水杏,脣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
小珠子和小環以爲兩人之間的小動作做的隱秘,瞞過衆僧。
豈料周圍的這些個和尚俱是身負深厚內力的當世高手,旁人能聽到的事情,他們自然能聽到,旁人聽不到的是事情,他們還是能聽到,而且聽得是真真切切,一字不落。
周雲飛和同方大師自持輩分所在,聽見了兩個孩子的悄悄話,自然不會主動的拆穿。可是剩下的師兄弟們可就沒有那麼多的顧忌。
在衆師兄弟之中,玄慈和玄悲的武功最高,爲人也是最爲詼諧。
玄慈、玄悲一個人學着小環的語調,一個人學着小珠子的傻樣,活靈活現的重現着剛纔的一幕。
只見玄慈將手裡的饅頭捏成圓球,當蛋揣在懷裡,手捏一個蘭花指,娘聲娘氣道:“小珠子你個傻呆子,還不快過來!”
玄慈裝成一臉木然的神態,僵手僵腳,行動如一隻大狗熊,跳到玄慈的身前,甕聲甕氣道:“我還沒吃飯呢!幹什麼呀!”
坐在一旁的和尚們見他倆表演的誇張,紛紛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一下羞得小環和小珠子無地自容。
玄慈慢悠悠地將饅頭從懷裡拿出來,還怕其餘的師兄弟們瞧不清楚,一手高高的舉起,繼續學着小環的樣子,語調高高低低道:“呆子,給你個雞蛋補補身子。”一邊說着,一邊把饅頭送到玄悲的口中。
玄悲一口吞下圓狀的饅頭,嘿嘿一笑,伸長了脖子,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玄慈,嘴角邊留下兩串哈喇子。
其餘的師兄弟們大笑的前仰後合,捂着肚子,直不起身子。
周雲飛與同方大師兩人忍住不笑,只覺得臉頰僵硬,那種想笑又不敢笑的衝動,着實難受。
小環終歸是女兒家,臉皮兒薄,哪裡呆的下去,一咬牙,一跺腳,扔下籃子朝寺裡跑去。
小珠子滿臉尷尬,對玄慈、玄悲怒道:“你們這是幹什麼!沒羞沒臊的!哪裡有師兄的樣子!”說完,他立馬跟上小環的方向。
同方大師見小環離去時候的神情,知道玄慈玄悲兩人鬧的過分,傷了小環的臉子,呵斥兩人前去道歉,兩人低着頭答應。
一旁的周雲飛見着小環與小珠子兩人的親暱,不禁想起了自己上學時候的情形,隨即又想起了李家姑娘李昭雪,已經數月沒去看她了,也不知道此時她又在做什麼。
小環眼中含淚,一口氣跑回了海瀾寺的客房,重重的摔上房門,心裡覺得委屈,撲倒在牀上嚎啕大哭。
坐在屋裡做着女紅的仇婆婆放下手中的針線,拍着小環的後背,輕聲的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惹得她哭泣。
小環抽泣着,將練武場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講述了一遍,聽得仇婆婆面露微笑。
小環見仇婆婆也是發笑,自然不依,心裡愈發的委屈,哭的更加厲害。
仇婆婆摸着小環的長髮,勸解道:“傻孩子,那些個和尚把你當成親妹子纔開你的玩笑。平日裡多少香客帶着女眷來寺裡上香,你見他們跟那個女客調笑了?和尚們當你是自己人才和你鬧着玩。”
小環聽到這話兒,哭聲越來越小,小聲的不服氣道:“那他們也不能這麼欺負我!”
仇婆婆見到小環哭聲漸小,知道自己的話說到小環的心坎上,又道:“這怎麼能算欺負?如果這也算欺負,那搶咱家房子的惡霸流氓算什麼?海瀾寺的和尚們收留咱們,拿咱們當自己人,咱們得知足啊!你告訴婆婆,你是不是喜歡上小珠子了?”
小環聽到仇婆婆問道這話,俏臉一紅,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仇婆婆奇道:“喜歡便喜歡,這點頭搖頭是什麼意思?”
小環低着頭,小聲道:“我就是覺得與小珠子呆在一起,心裡歡喜,就想着對他好,沒想那麼多。”
仇婆婆嘆了一口氣,道:“俗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男歡女愛的事兒,最是麻煩。像我年輕的時候嫁給我家的老頭子,可是天不遂人願,守了一輩子的寡!你可不要走婆婆的老路。那個小珠子算是半個和尚,你問清楚他的意思沒有?”
小環滿臉迷茫,搖了搖頭。
仇婆婆語重心長道:“海瀾寺的和尚們都是好人,他們斷然不會拆散你們的因緣。關鍵就在你倆有沒有這個意思。要是小珠子一心求佛,那你這個傻丫頭不是白費心思嗎?”
小環聽得仇婆婆說的在理,又不知道該怎麼辦,轉眼又要哭出聲來。
這個時候,屋外傳來周雲飛沙啞的聲音:“仇婆婆,小環,你們在嗎,我領着玄慈、玄悲賠禮道歉來了。”
房門一開,仇婆婆將三人迎了進來,笑道:“說什麼賠禮不賠禮,道歉不道歉的!年輕人說話不知輕重,哪能怪罪!”
周雲飛擺手道:“錯了便是錯了,和尚們長年住在寺裡,不懂得女兒家的臉皮薄,今天多有得罪,還不趕緊的向小環道歉!”他轉身向身後的兩人說道。
只見玄慈和玄悲鞠躬到地,齊聲說道:“小環妹子,我們錯了!”
小環從牀上跳下,抹了抹臉上的淚痕,嬌聲道:“我不怪師兄,快起來吧。”
兩人還是彎着身子,任憑小環怎麼說,他們都不起身。
小環急道:“你們這是幹什麼呀?”
玄慈玄悲道:“我們心裡難受,讓我們這樣呆着就好。”
周雲飛見兩人道歉心誠,開口道:“行了,既然小環都發話了,這次就原諒你們,若有下次,寺規伺候!你們出去吧!”
兩人聽到周雲飛發話,這才直起身子,退出房間。
小珠子躲在門外,見到小環梨花帶雨的樣子,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呆子!”小環也不理睬小珠子,一扭頭往外跑去,小珠子只好傻傻的跟在後面。
周雲飛見衆人和好,事情圓滿解決,也想起身告辭,卻聽到仇婆婆出言道:“玄覺大師留步,老身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