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元抱着周雲飛的身子往寺院的深處奔逃,他既想遇到師兄弟施以援手,又怕來人的功力不夠,枉費性命,心中矛盾至極,只想快些找到功力最爲深厚的同方師叔或者同明師叔,來擋住外敵。
其實寺院裡的僧人們早已經被連聲的巨響驚動,不約而同的聚集到大殿,這正是來源於周雲飛的主意。
周雲飛身爲刺客,最是知道刺客的心思,往往喜歡聲東擊西。他曾告誡衆人,倘若有敵人來犯,不要隻身前去險地,而是要在大殿之中集合在一起,準備妥當防身的武器,衆人一起行動,安全性才能高些。
此時同方大師、同明大師各領一隊,從兩個不同的方向往寺門口衝去。
每一隊只有兩三個個弟子,各自手持一根長木棍,是利用建寺時的邊角木料製成,長短適中,倒也趁手。
衆人分開兩路,在寺門處重新合到一起,大家見到地上的血跡與打鬥的痕跡,擔心不已。
同方大師查探着地上的腳印,冷靜道:“歹人還在寺中,有三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敢在虎口裡拔牙!”
同明大師指着地上的痕跡分析道:“應該是玄覺和玄元受到攻擊,不敵而走。我只是納悶,以二人的武功,放眼江湖,鮮有敵手,怎麼會敗得如此之快!”
同明大師怒道:“關門!搜寺!一定要捉住歹人!”
衆弟子同聲道:“是!”
喝聲氣勢沖天!
玄元身上的力氣越來越弱,只覺得兩隻胳膊不再受控制,身子一顫,與周雲飛一起摔在地上。
周雲飛被這一摔,反而醒過來,他想說話,卻覺得喉嚨劇痛。原來,他的脖頸被擊,傷了喉骨,說不出話來!
玄元與周雲飛相互攙扶着,躲在一處新建成的房舍內。
將四周的窗戶全部合上,玄元問道周雲飛:“師兄,你覺得身體怎麼樣?”
周雲飛指了指自己的喉嚨,擺擺手,示意自己無法說話。
玄元大急,不顧身上的內傷,痛哭道:“師兄,是我沒用!護不住你!”
周雲飛以指當筆,在玄元的背上寫道:“我是當家的,應當我護你纔對。此事來的突然,怨不得你。”
玄元傷心不止,周雲飛勸他不住,兩人坐定調息,試圖恢復傷情。
這時候,一扇小窗輕聲揭開,兩**驚,以爲是胡僧追來,細細一看,卻是小猿聞到周雲飛的氣味,跑來玩耍。
二人長噓一口氣,周雲飛抱起小猿,想要他去尋來兩位師叔,一張口,喉嚨又感到劇痛。
玄元撕下一段衣角,綁在小猿的小肚子上,對他道:“小猿乖,快去叫同方、同明師叔前來!”
小猿點點頭,也不知道是明白還是不明白,翻身出去,沒了蹤影。
玄元放下心來,對周雲飛道:“師兄,我感覺這兩個胡僧的內力與我相若,甚至弱遜於我,可爲什麼兩人合力,將我打得毫無還手的地步?”
周雲飛想了想,在玄元的背後寫道:“應該是獨門的修行訣竅,能將內力的威力提升數個檔次,令敵人防不勝防!”
兩個胡僧與方仁進入寺院之後,傻了眼,他們見到海瀾寺佔地之廣,房舍之多,完全出乎他們的意料。
海瀾寺的第一期工程,已經接近完工,工匠師傅們就地取材,用料極爲方便。
隨着進香禮佛的人越來越多,玄行硬是靠着香客的給養和供奉撐下了第一期工程。
第二期工程的款項得等到周雲飛與塗家談定生意之後才能到賬。
方仁見兩人藏匿起來,心有不甘,對兩個胡僧道:“還不快找!”
兩個胡僧中的一個,操着含糊不清的漢話道:“我們,不聽你的,只是,喜歡,打架。”
方仁氣急,道:“等到寺裡的高手反應過來,你們就無架可打了!”
兩個胡僧這才明白過來,到處翻查兩人的足跡。
兩胡僧擡頭看見一隻金色小猴跳過頭頂,大感意外,又低頭尋找。
誰知方仁生得眼尖,眼神好使得很,高叫道:“你們看,猴子身上是不是繫着衣料,他們二人一定藏在前面某處,快追!”
小猿四處蹦躂,終於來到兩位師叔的面前。
同明大師見到小猿腰間的衣料,知道這是玄元與周雲飛的求救信號,忙讓小猿帶路,去尋二人。
方仁帶着兩個胡僧來到周雲飛與玄元藏身的房舍外,一腳踢門,衝了進去,卻不見人影。
正當疑惑之時,突然頭頂後背一陣冷顫,周雲飛與玄元從房樑上飛身跳下。
兩個胡僧脖子一縮,身子向前順勢一滾,躲了過去。
方仁不會武功,正好被二人拿住,鎖住喉脖。
玄元對兩個胡僧道:“不要亂動,否則方仁性命不保!”
胡僧笑笑,毫不理睬,上前就要動手。
周雲飛大奇,心想這兩個胡僧不受方仁牽制,看來自己抓住個廢物人質,手上用力,嚇得方仁哇哇大叫。
方仁咆哮道:“你們二人忘了鳩摩諦國師的吩咐了?他要你們二人保護我!”
兩個胡僧這才停下腳步,不敢輕舉妄動。
屋內的五個人一時間僵持的對峙着,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不一會兒,兩位師叔終於帶着和尚們趕到,精神高度緊張的周雲飛和玄元終於卸下一口氣,先後無力的倒在地上。
同方大師吼道:“把他們圍起來!”
衆弟子手持木棍,將兩個胡僧團團圍住,方仁則被同方大師捏住脖子,雙腳離地三尺有餘,臉色憋得越來越紅,兩條小腿不斷地撲騰,掙扎着要同方大師放手。
同方大師心中氣急,將方仁重重的摔在一旁,只摔得方仁直不起腰來。
與此同時,海瀾寺的門外又起了波瀾。
一大羣百姓清早進山拜佛,看見寺門緊閉,敲門問道,出來一個俊俏的少女,正是小環。
小環對這羣百姓說道:“大家請回吧,今日寺裡來了歹人,不方便接待大家了。”
大家聽到這個消息,準備散去。
只聽人羣裡有一個聲音響起:“啊!歹人!這還了得!讓我們進去幫忙!”
衆人被這個聲音挑起了心思,紛紛叫好,要一起進寺捉拿歹人。
小環擋住衆人,道:“大家不要亂,現在進去是給和尚們幫倒忙啊!”
衆人一聽有理,又冷靜下來。
此時那個聲音又響起,道:“小姑娘,你左推右擋的,是不是寺裡藏污納垢,有見不得人的東西啊?”
衆百姓一起鬨笑,羞得小環滿臉通紅。
衆人高聲喊着“進寺嘍!”一齊鬨笑着,浩浩蕩蕩的向寺裡走去。
小環大急,跑在衆人之前,去尋和尚們。
寺門外的百姓原本就要散去,卻因爲一個聲音的挑撥,衝入寺院。
這個聲音不是別人,正是方仁安插在寺外的接應。
方仁此次來到海瀾寺叫囂,並不莽撞,而是方方面面的考慮的周詳,將各種情況想得清楚明白,覺得寺外有人接應纔是妥當。
那接應之人也是伶俐,見寺門緊閉,知道這是海瀾寺僧衆關門打狗之計,想方設法鬨鬧着無知的百姓進寺,預備着在關鍵時刻幫方仁一把。
這一大羣百姓看似四處亂走,實際卻在接應之人的引領下,直直的朝着方仁現在的所在而去。那人一邊與百姓們說笑着,一邊探查着方仁留下的足跡,果然找到了正在對峙中的兩羣和尚。
方仁見到有百姓前來,知道是自己在寺外安排的接應之人起了力量,一手摸進懷裡,掏出一大袋子銀兩,向人羣高喊道:“救命啊,海瀾寺和尚謀財害命啊!”
衆和尚大怒,上前要打方仁的耳光,方仁又喊道:“鄉親們,快去報官!海瀾寺和尚當衆行兇,你們都是人證!”
和尚們的手便舉在了半空,生生地止住,打不下去。
方仁見自己的計策得逞,裝成一副可憐的模樣,縮在地上。
人羣中的接應那人會意,高聲道:“沒想到海瀾寺是個土匪窩!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衆百姓紛紛低聲議論起來,局勢一時不甚明瞭。
正在此時,工匠師傅們有的手持哨棒,有的手持銼刀,有的手持大刀,成羣的趕了過來。他們接到歹人入侵的消息最晚,不像和尚們行動迅速,剛剛纔趕過來。不過他們從小參與村子裡的佔田佔水的鬥毆,氣勢上勝人一頭。這羣擅自進寺的老百姓,遠遠地望着他們前來,心裡就有退卻的意思。
同明大師起初一心診斷周雲飛與玄元的傷情,沒有注意到周圍的情況。
二人相比,周雲飛傷的最重,俱在要害之處,虧得他體質經過錘鍊,堅韌異常,修養數月即可恢復。玄元使用內力過猛,手臂經脈斷裂,此傷本十分嚴重,但是海瀾寺僧人修煉《洗髓經》,對於經脈的治療實屬天下第一,只要玄元堅持繼續修煉,就能痊癒。
見二人的傷勢無礙,同明大師放下心來,擡頭看見百姓瞧着和尚們的目光不對,暗道一聲不好,他深知海瀾寺的名聲來之不易,是衆弟子辛苦打拼得來,不能被方仁一口污衊,朗聲道:“鄉親們,不要受騙,這三個和尚乃是擊傷我寺住持和弟子的兇手,他反口污衊我們,就是想要趁亂溜走!大家不要上當!”
這羣百姓頓時又沒了主意,一個年老者道:“哎呀,大師,我們不熟悉情況,雙方又各執一詞,分別不出真假啊!”
這時人羣之中的接應人道:“讓他們論佛講道,誰說的有理,我們就聽誰的!”
衆百姓紛紛點頭。
同明大師見這個方法受到百姓認同,點頭答應下來,準備自己親自上場。
哪知方仁一搖頭,道:“你不行!得海瀾寺的住持下場纔對!”
同明大師修養極好,此時也被方仁激怒,喝道:“我寺的住持,才被你們擊傷,說不出話來,怎麼論佛!”
坐在地上的周雲飛眼瞅着方仁得意的臉色,心裡說不出的噁心,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顫顫巍巍的走到方仁的面前,豎起大拇指,用力朝下一彎,擡起下巴,用眼角輕蔑的看着方仁。
方仁不怒反喜,道:“你這是要親自和我論佛?”
周雲飛點點頭。
同明大師失聲道:“玄覺,不要逞能!”
周雲飛擺擺手,對同明大師使了一個眼神,不再說話。
方仁得意,道:“你不能說話,我也不佔你的便宜,你在人羣中選個不是和尚的人,替你說話。”
周雲飛用手一指,正是小環。
小環楞道:“我?周大哥,我不懂佛啊!”
周雲飛微笑着,將小環拉到身邊,拍拍她的肩膀,鼓勵着她。
衆人叫好,準備見證方仁與周雲飛之間的一場論戰!
這等臨陣不退的氣勢胸懷,後人有詩讚曰:
“清晨日頭偏雲空,一僧奸詐一僧容。休道玄覺逞烈豪,須知方仁假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