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河西中

河東河西 中

作者有話要說: 時隔幾個月再見到蘇建國,蘇夏簡直不能認出他來。

下午放了學,和幾個同學一邊交談着一邊走出校門,田蕊笑嘻嘻的描述着今天上課時候發生的趣事,蘇夏聽的認真,突然聽到田蕊緊張兮兮的吸了口氣,對着蘇夏說道:“馬路對面怎麼有一個穿的髒兮兮的大叔一直盯着你?不會是,不會是壞人吧!”

幾個女生跟着田蕊的目光看過去,也跟着倒吸了口氣:“好髒的衣服——蘇夏!那人衝着你走過來了!你認識麼?”

蘇夏回過頭去看向馬路對面,目光在接觸到那人的時候,瞬間就定住了。

以前的蘇建國,雖然不能說是西裝革履風度翩翩,但總是衣裝整潔,儀容乾淨的。沈素梅從不讓他穿同一件衣服超過三天,換下來的衣服如果髒了,也總是在第一時間洗好熨好,如果蘇建國的頭髮該洗了,沈素梅也總會督促他進浴室洗澡,還會將浴液洗髮水放在最順手的地方——因爲母親的辛勤忙碌,所以從小到大,蘇建國在蘇夏的眼睛裡,總是那麼一副乾淨的形象,從不像現在一樣,看起來那麼的……邋遢。

對,是邋遢。頭髮有些油膩打結,看起來像是幾天沒洗的樣子。鬍子看起來也幾天沒颳了,腮幫子上都是青青的胡茬。衣服的款式面料雖然都不錯,但是卻有些皺,袖口和衣角都髒了,灰灰的。而且衣服上有吸菸後飄上去的菸灰,因爲沒有彈下去,灰白的小點粘在深色的衣服上面,看起來別提多礙眼了。儀容的不乾淨還是其次,關鍵是神情——疲倦,勞累,辛苦,好似一夜之間老了十幾歲。

蘇建國的這幅樣子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一個有着正當職業的國企員工,反倒像是進城來打工的農民工,幹了一天繁重的活還沒休息的樣子。

蘇夏的神色變得無比複雜,她看着蘇建國遲疑着,一步步的走近自己。

“夏夏,剛放學吧。”蘇建國擡起手想要摸蘇夏的頭,但是卻在半空中停住了,隨即放下了手,有些侷促的笑着:“爸爸想請你吃頓晚飯,你,你去麼?”

蘇夏神色複雜的點點頭,心中長嘆了一口氣。

“什麼?!這是你爸!”田蕊幾人不約而同驚訝的大叫道,隨即她們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低着頭,羞紅了臉蛋,但是眼睛仍然不住的瞄着兩人,眼中時不時的劃過懷疑的神色。

也是,現在的蘇夏和蘇建國站在一起,確實不像是親生的父女。本來蘇夏的長相就比較似母親,而不是父親。現在蘇建國又有些弓着背,鬍子拉碴,形容邋遢。而蘇夏本來還不太注重自己的穿衣打扮,但是沈素梅卻喜歡給她買衣服,蘇夏衣櫃裡的衣服全是當季童裝品牌中最貴最好的,蘇夏穿上這些衣服,看起來確實是像富裕家庭出身。

所以這幾個不瞭解蘇夏家裡背景的同學,只看蘇建國和蘇夏兩人的打扮姿態,就覺得蘇夏是眼前這個邋遢男人的女兒這個事實,實在是顯得很詭異。這兩個人,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家人啊!

“是,他是我爸。”蘇夏不想瞞着這幾個同學,編造出一幅自己父母和睦家庭幸福的樣子。有些事,已經擺在那裡了,遮掩都沒用。於是她看着田蕊幾人躲閃的目光,淡淡道:“我父母半年前離婚了,我現在跟媽媽過。”

田蕊幾人對視了一眼,滿臉都是不好意思的神色,大概是覺得自己剛剛問的太唐突了。田蕊比較聰明點,立刻對着蘇建國笑了笑,問好道:“叔叔好。我是蘇夏的同學,叫田蕊。”剩下的女生也連忙跟着問好。

“好,好。你們好。”蘇建國反而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不想再立在校門口當裝飾物了——已經有不少認識蘇夏的學生,在向這邊張望了。蘇夏對田蕊幾人說:“我跟我爸走了,你們回家吧。”

幾個女生掩飾住滿眼的好奇,點了點頭,跟蘇夏道了再見。

蘇夏轉身就走,蘇建國跟在她身後,問她:“夏夏,晚上想吃什麼?”

蘇夏停在了一家公話亭前面,跟老闆說了一聲,走到外面拿起電話,淡淡回了蘇建國一句“我先跟媽媽說一聲”,然後撥通了沈素梅的手機。因爲沈素梅現在生意比較忙碌,認識的人很多,經常有人找她談生意,所以在前陣子也配了一隻手機,帶上選號碼,足足花費了七八千大洋。

這時候二哥大也漸漸開始退出江湖,時下流行的是比二哥大更小一點的手機,有個時尚的稱呼叫“掌中寶”。機子是摩托羅拉的,這個牌子幾乎是這時候的人們所知道的唯一一個手機品牌。後世流行的諾基亞現在知名度特別低,而三星……它媽媽還在天上飄着呢。手機是米黃色和白色摻加的,看起來還比較漂亮,長的有點像後世的無繩電話。

沈素梅第一次將手機拿回家的時候,幾乎是引起了整個家屬院好事之人的圍觀,這時候A市的手裡有閒錢的人,大多用的都是BP機,有的連BP機都沒有,普通家庭家裡裝個電話都是很稀奇的事情了。沈素梅當時回家,正好在院子裡接了個電話,被一些眼見的大叔大嬸兒們給看到了,然後——蘇夏家的門欖都要被踏破了,大家爭先恐後的圍觀傳說中的“手機”長什麼樣子。

等到那些人都走光了的時候,才輪到蘇夏去瞻仰摩托羅拉的風采。沒想到她一看就笑了,還捂着嘴跟沈素梅打趣說:“這玩意兒可以當個板磚使了。”然後又想起來後世諾基亞手機的“板磚手機”美名,更加笑的樂不可支。然後被沈素梅笑着點了幾下腦袋,告訴她:“這可是幾千塊錢買來的大物件,什麼板磚不板磚的——好吧,雖然看起來是挺像。”然後沈素梅也樂了。

蘇夏眯着眼睛笑,突然又想起一主意來:如果能在這兩年取得一家手機生產商的直銷商名號,然後專賣手機,等到A市人都能用得上手機的時候,不就發了大財了麼?

她越想越得意,還把這注意跟沈素梅說了。沈素梅卻搖着頭說:“手機一個都要好幾千,這麼貴的東西,誰會買呢?不是做生意的有錢人,沒幾個買這個的!”蘇夏當時也沒立刻勸服母親,家裡的網吧生意還沒徹底穩當下來,等網吧生意到了沈素梅不用日日去,母親又和施叔叔定下來的時候,她再將這件事說了吧,反正那時候施叔叔肯定在,他絕對是看得到這其中的商機的。不過,爭取直銷商,卻不能要摩托羅拉的,這個牌子幾年後就式微了,得爭取諾基亞的,這牌子纔會在幾年後在中國市場內大行其道,成爲人人皆知的手機品牌。

不自覺的就陷入了回想之後,蘇夏被電話那頭的沈素梅喊了好幾聲,才反應過來自己還站在公話亭裡。她看了一眼蘇建國,就淡淡的將他來學校找自己,並且要自己跟他一起吃晚飯的事情跟母親說了。

電話那頭一片沉默,過了幾分鐘,沈素梅才問道:“你問問他,是隻有你們倆吃晚飯呢,還是有那個女人也在呢?”

蘇夏按原話問了蘇建國,蘇建國說:“只有我們倆。紅麗她快生了,現在在醫院住着呢。”

蘇夏將話說了,沈素梅在話筒那頭嘆了口氣,才說:“你去吧,好歹他也是你爸。不過吃完飯了趕快打的回來,別去其他地方了。”

蘇夏應了,然後掛斷了電話。她跟蘇建國說:“媽媽同意了。”蘇建國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蘇夏問:“咱們現在,去哪兒吃?”

蘇建國說:“咱們坐八路去市裡,我知道那裡新開了一家川菜館——你不是最愛吃川菜麼?咱們去哪裡吃。”

蘇夏點點頭。兩個人等了一會兒公交車,上了車後,在市中心下車,然後步行幾分鐘,到了一家叫做“川香閣”的飯店門口。

蘇建國熱情的招呼蘇夏走了進去,兩個人尋了座位坐了,他又一下子點了五六個菜。

蘇夏勸他:“點這麼多,吃不完。”

蘇建國卻很執拗:“這些都是你愛吃的菜!必須要點!吃不完就打包帶走!”

聽他這麼說,蘇夏也不勸了,只是端起杯子低頭喝水,眼眶有些溼潤:以前的蘇建國,好的時候其實也是這樣的。對蘇夏特別親,帶着她去飯館吃飯,點她愛吃的菜……只是,總是好的時候少,壞的時候多,才讓蘇夏她們母女,下了離婚的決定。

但是血溶於水,蘇夏有時候再怎麼憎恨蘇建國,卻還是會偶爾想念他的。畢竟,他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等菜的時候,蘇建國細細打量了蘇夏,然後有些艱難的開口:“你媽把你照顧的很好。不像爸爸……唉,當初你沒跟我也是對的,否則的話,現在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

蘇夏敏銳的捕捉到了蘇建國話中的關鍵,迅速問道:“吃了上頓沒下頓?什麼意思?”

蘇建國臉上露出了幾許尷尬的表情,沒回答。

蘇夏也認真的將父親從頭到尾打量着,然後說:“今天我們倆無論說什麼,我回家後都不會跟媽媽學嘴的。”

蘇建國面部的表情放鬆了幾許,長出了一口氣。

“但是。”蘇夏藉着問道:“我想知道您現在過的怎麼樣。什麼叫吃了上頓沒下頓?據我所知,您的工資加上投注站每月的盈利,在A市實在稱得上是小康水準了。但是看看您現在的樣子……衣服,鞋子,雖然都是名牌的,價錢也不便宜。但是,沒人給您洗衣服麼?還有頭髮……難道發生了些什麼事?”

蘇建國摸了摸自己有些油膩的頭髮,和骯髒的衣角,臉上的表情說懊惱不是懊惱,說尷尬不是尷尬,良久後他才說:“那個,你孫阿姨的預產期就是這幾天了,她是個孕婦,也不能每天干家務活。家裡面,能湊合就湊合了。本來是請了保姆的,可是……錢突然不夠了,所以,保姆就幹了幾個月……”

“錢爲什麼會不夠?”

蘇建國目光復雜,嘆了口氣,纔跟蘇夏說了起來。原來,孫紅麗和蘇建國兩個人的生活,過的確實和蘇夏猜想的差不多。孫紅麗懷了孕,自然是不肯幹一點家務活,倆人領證後同居沒多久,蘇建國就有些受不了這樣衣服沒人洗,每天上街吃飯的日子了。於是就跟孫紅麗商量着,讓她趁着肚子沒大起來,乾點活,沒想到孫紅麗不僅一口拒絕了,還提出了僱一個保姆伺候兩人的要求,爲着她肚子裡的孩子,蘇建國就答應了。

有了保姆照顧,兩個人過的是好多了。雖然多了一個人的開銷,但是蘇建國的工資加上投注站掙的也不少,再加上他這些年也攢了些私房錢,兩個人的生活過的很滋潤。不過,又過了沒多久,孫紅麗原先一直隱藏的愛財愛購物的本性就漸漸暴露了出來:覺得自己就算是孕婦,也不能穿的難看,就天天逛街買孕婦裝。還給沒出生的孩子買衣服,足足有二三十件。用要放鬆心情的藉口去打牌局,一輸就是幾百塊錢,蘇建國也不敢過於打罵她。再加上她那個美容院一直裝修者,並且購置着高檔的儀器,還要招聘人員和進貨,還沒開業呢就花銷一筆一筆的……林林總總,這半年以來,蘇建國不僅一分錢沒攢下,還將自己的私房錢投進去不少,更加慘的是,生活水準還一點都沒提高。而請來的保姆,也因爲蘇建國他們兩個經常拖欠人家工資,而辭職不幹走了。

所以,在孫紅麗終於預產期到來,去了醫院住的時候,蘇建國一個人呆在租來的房子裡,看着周圍雜亂的環境,突然就想起來已經離過婚的前妻和女兒,於是萌生了來看看女兒,吃頓飯的念頭。

蘇夏聽父親一句句的說完,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反正就是不知道說什麼,也無話可說,所以只是沉默着。

蘇建國可能也是將蘇夏當做了傾吐苦惱的人,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天,大多是他生活上的煩惱和懊悔,就連服務員來上菜,都沒能讓他停下,一直到飯菜幾乎都涼了,大約都有一個小時了,他才停下來。話語中不乏早知道孫紅麗是這麼個人,就先不跟她領證了,等她給他生個兒子看看再說巴拉巴拉之類的。

蘇夏原先聽着,還覺得是父親可憐,但是越聽,就越覺得是他自作自受。如果當初他能禁得起誘惑,能將脾氣變得好點——哪怕是像現在一樣,能念得她們母女的好,一家三口可能還會走到今天麼?於是,也不知怎麼搞的,蘇夏忍不住脫口而出:“這一切都是您自找的!”

蘇建國一愣,呆呆的看着蘇夏。

蘇夏咬咬嘴脣,沒收回自己的那句話,而是接着問道:“您後悔了麼?後悔了吧。可是您有沒有想過是誰造成這一切的?是你自己!如果……”她苦笑一聲,不再說了。

蘇建國露出了幾分可憐的神色,先是招呼蘇夏吃菜,才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啊,我能不知道麼。可是現在這個樣子,我後悔也沒用……你弟弟也快出生了,他要是生出來了,我的花銷更大,這日子,難過啊。”

蘇夏眉毛一挑,冷冷聽着,不說話。

果然,蘇建國又可憐巴巴的說了幾句,才問蘇夏:“你和你媽媽現在過的怎麼樣?聽說你媽媽開了個網吧,生意挺好?”

“不好不壞,也就維持個生計吧。”蘇夏淡淡道:“媽媽一個女人,又不是女強人的料子,能幹出多大的事業呢,也就那樣吧。”

蘇建國聽蘇夏這麼說,卻有些不同意了:“夏夏你真還是個小孩子,什麼都不關心!那個超時空網吧,我可是去……呃,我可是聽人說過呢!天天人都是爆滿,還有很多人等着排隊上網!連帶着周圍一片地方的早餐店,小吃店的生意都好了不知道多少!這上一個小時可就得三塊錢呢,嘖嘖,A市現在的有錢小孩子可真多。爸爸幫你算算,一臺機子是三塊,一百臺就是三百,這一天二十四個小時不休息,就是,就是……就是好幾千呢!真是比別人一家店一個月賺的都多!更別提我好像還聽說,你媽媽準備開第二家網吧呢?”

蘇夏有些驚訝,沒想到蘇建國的消息那麼靈通,將這些事情打聽的一絲不拉,還知道了母親要開連鎖店的事情。不過面上她卻搖了搖頭,沒多少歡欣顏色:“哪兒呢。一天幾千塊錢,聽着數字是多,但是你想想,一個網吧裡僱了那麼多的員工,每個人每月就是幾百塊工資。還有網吧的水費電費網線費,後者可是個燒錢的東西,一個月都要給電信局好多錢呢。而且還有房租,裝修費,萬一電腦壞了,返回廠子修一修,又要一大筆前……要知道網吧這地方,電腦壞的頻率可是很高呢,還有開個網吧,也要防着人鬧事,要跟片警啊地頭蛇之類的吃吃飯……”

蘇夏也不管蘇建國聽不聽得懂,一筆一筆賬的算的清清楚楚,顯示出沈素梅經營的這個網吧,其實是沒多少賺頭的。不過這當然是騙蘇建國的了,其中很多花錢的地方,都是她誇大了的。

蘇建國聽了,眉頭皺了半天,最後嘟嘟囔囔問了一句:“那麼,是賺的不怎麼多了?”看他的表情他的神色,不像是爲沈素梅母女惋惜,倒像是在嘆息自己興許從中討不到什麼好處。

蘇夏淡然道:“我不清楚。”

蘇建國皺着眉頭看着蘇夏,一副不認同的樣子:“你現在是你媽唯一的孩子,她掙的全部錢,以後不都是要留給你的麼!你怎麼能不關心呢?你要不關心的話,就都被你媽拿回她孃家去了!哼,她就喜歡這樣。”

蘇夏皺眉道:“那是媽媽她掙的錢,她愛怎麼花怎麼花,反正我的生活無憂,我管那麼多幹什麼。”

“怎麼能不管!”蘇建國突然提高了音量:“那都是錢啊!未來都是你的錢!難道不留給你,她還能留給其他人麼!”

“誰知道呢。”蘇夏突然笑着道:“媽媽今年多大了?我算算……還不到四十呢吧,未來還有幾十年光陰,什麼不能發生呢?說不定,我還能有個弟弟或者妹妹出生呢。”

蘇建國頓時驚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他追問道:“什麼弟弟妹妹的?難道你媽準備改嫁?!跟誰?!”

看着父親那副惱羞成怒,一副要大鬧一番的樣子,蘇夏不禁有點後悔自己的沉不住氣。但是既然說了就是說了,這是母親該有的權利,誰也不能阻止她不享受自己的生活。於是蘇夏笑道:“我只是說說而已,未來發生什麼,還不一定呢。只是想着媽媽今年也不到四十,未來還有好多年好活,總不能就一個人單身一輩子吧。”

“那有什麼不行……”看到蘇夏皺起眉頭,蘇建國才改口道:“那時候多少女的,二三十歲就守寡,不也一個人過一輩子了麼。還有你姥姥,你姥爺死後不也一直是單身麼。”

蘇夏嗤笑道:“那媽媽,是守寡了嗎?她們的情況一樣麼?年代一樣麼?爸爸呢,不也再婚了麼。”

蘇建國被狠狠的噎了一句,急促的咳嗽了幾聲,沒話說了。

蘇夏也不想父女之間太過難堪……她雖然總想狠狠的將自己對父親的怨恨之意給說出來,但是想想說出來後的情景,又覺得那樣的蘇建國會太可憐了。於是淡淡的轉移了話題:“對了,那個女人,預產期是這幾天?”

提起將要出生的兒子,蘇建國立刻興奮了:“是,就是這兩三天。是個兒子啊!六個月的時候去做B超了,醫生說是個兒子!”

蘇夏聽着卻覺得有些不對,她皺着眉頭算了算日子,突然道:“我記得你和媽媽離婚的時候,她已經懷孕三個月左右了,那時候還有懷孕單,顯示的是剛滿三個月。現在說是過去了半年,其實才五個多月左右……還不足月呢,怎麼就到預產期了?”

話剛落,蘇夏自己就想到了一個驚人的可能,她頓時驚訝的何不攏嘴巴了!不足月就要出生,不足月,不足月……這意味着什麼!

蘇建國撓了撓腦袋,皺眉說:“我也不知道……醫生是這麼說的,紅麗,呃,你孫阿姨她從一開始就選的剖腹產,定的日子也是這幾天。這陣子在家她也經常陣痛,就說到醫院裡住着吧。我是不太懂這個,就聽她的了……等我回去問問吧。”

蘇夏心中百轉千回,好半天才緩過來,她腦中思緒萬千,頓了會兒,盯着蘇建國,仿若不經意道:“我們現在就在學生理健康課呢,書裡面說,懷孕早產的話,對孩子和母體都非常不好呢,特別是對孩子大腦的發育。而且,孩子不足月,是最好不要生出來的……除非……”

蘇建國皺眉道:“除非什麼?”

蘇夏突然像是開玩笑一般的笑道:“除非這孩子其實足月了呢……好啦,我也是隨口問問而已。飯菜要涼了,我們吃飯吧。”

蘇夏開了個頭,雖然不再說話了,卻讓蘇建國忍不住不去想。他一邊心不在焉的扒着飯,一邊皺着眉頭想事情,越想表情越狐疑。

吃完這複雜的一頓飯,蘇建國又提出來送蘇夏回家,蘇夏拒絕了。因爲兩人走的方向不同,要坐不同路線的公交車。蘇建國的十四路車先到了,蘇夏看着他上公交,蘇建國越發滄桑的面孔讓蘇夏看的心理感覺怪怪的。

於是她忍不住上前一步,對蘇建國道:“爸,不管怎麼說,對自己好點。錢是你掙的,不能再這樣……讓自己邋里邋遢的了。”

蘇建國看着蘇夏,眼神複雜,良久後,才點了點頭。

蘇夏一個人站在寒風中,看公交車遠去,表情不知是漠然,還是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