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溫藍是個滴水不漏的人,這一點,從他幼時的一件事情可以很好地看出來。
十一年前,詹家雖在軍區,卻職務不高。彼時,詹老爺子自然還沒有成爲當地一把手時,周圍的人對他們家自不會像現在這樣誠惶誠恐。
作爲軍區院子裡,作爲職務不高的子弟,向家室深厚的人靠攏,是再自然不過的一件事,這是依附理論的經典體現。
可,自住進院子之後,詹溫藍就從未和任何同齡的人打過交道。
那些個正正經經的軍區小金孫們心裡雖鬱悶,卻從來沒有對他出過手。
倒不是因爲顧及着詹家的大人,主要是,他們被嚇得不敢動啊。
前車之鑑太毛骨悚然!
也不知道是哪個悍匪腦袋壞了打劫打到真正的軍人子弟的頭上,開了輛JEEP在他們放學途中劫持了三個十歲的娃。
一個強橫無比,是爲軍區最高領導的獨子;一個張牙舞爪,自是軍區承認的一朵帶刺小公主;還有一個不食人間煙火。
自然,最後這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便是從來在大院裡淡定優雅的不像個普通孩子的——詹溫藍。
家長們幾乎急瘋了,偏,詹家搞得像是個沒事人一樣,該幹嘛幹嘛。
院子裡二代們都快抓狂了,最強的“老大”被挾持了還得了!
幾個平時最兇狠的男孩自是不會善罷甘休,動了腦筋,思前想後,準備高價找人出手救人。
哪知道,就在接到勒索電話一個小時後,三個孩子竟然毫髮無損地從大門回來了!
“老大!”發小們痛哭流涕啊,老天保佑,這麼快就回來了,他們還以爲會像電視上說的一樣,先收到幾個斷了的手指、耳朵做禮物。
哪知道平日裡厲害得生冷不羈的某人,直直地打了個哆嗦,望着站在家門口淺淺微笑的詹某人,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就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大人們摟着孩子們心肝寶貝地叫,一邊眼角淚水直流,一邊沉了心發了狠想着把那些個悍匪往死裡整。
就見那高潔的美少年,微微一笑,君子蘭芝,遺世獨立,眼中沒有一絲大難歸來的情緒。
剩下兩個平安回來的孩子,頓時默了。眼神四處亂飄,嘴角可疑地僵了。
軍區的人還在奇怪,這兩個霸王平時可不是這麼好說話的人,怎麼這次吃了虧,還這麼安生?
第二天,大家都不用好奇了,也不用想法子來報復了。
因爲,劫匪,死了。且,死得很悽慘。
乾淨利落,連個屍體都沒留。要不是因爲找到了屍體的碎屑,警察們比對了DNA,怕是到現在,都沒有人知道那坨黑灰是個什麼東西。
驗屍報告出來,驚得所有人狠狠地打個冷顫。
自焚!
淋上汽油,被火活生生地燒死的,真正的灰飛湮滅!
警察要求孩子們協助調查時,懷疑地瞅着這三個,不知道該怎麼問。
誰信啊。這麼丁點大的孩子能從匪徒手裡逃出來就阿彌陀佛了,有可能反而黑了悍匪,把那些人活活弄得死無全屍?
那是妖怪才幹得出來的彪悍事。
三個小孩一口咬定都不知道匪徒怎麼死的。
警察還是覺得奇怪。可又不知道哪裡不一樣。
看着軍區領導們都在門口等着,也不敢多留,小心翼翼地送着這三位祖宗出了房間。
哪知,那個職務最高的領導孩子,一出門就魂飛魄散了樣的,飛奔到自家老爺子身邊,頭都不擡一下。連手指都開始打哆嗦。
警察摸摸自己的臉,老子長得沒這麼凶神惡煞吧。
回頭,就見那位詹小公子,一臉陽春白雪地看着首長公子,笑得妖孽至極。
旁邊的女同事們看到這笑,魂都散了,拉着他什麼糖果巧克力立馬貢獻出來,恨不得拐到自己家裡去圈養。恩,自家有閨女的,更是恨不得湊得更近。
警察卻注意到那領導公子現在是連腿都開始打顫了。另一個被綁的小公主,這會兒已經是出氣比進氣多了,臉白得和鬼沒兩樣。
不像啊。
這些個霸王怎麼膽子一下子小成這樣了?
再回頭一看,詹小公子長得這麼好,哪點讓他們嚇成這樣了?
最後,死無對證,案子成了無頭公案。
畢竟,悍匪死了就死了吧,罪有應得。他們就算不死,逮回來照樣也是槍斃的命。
案子結了的時候,警察去大院向領導彙報。
經過院子的時候,聽到那領導公子拉着一衆二代們,滿臉嚴肅道:“以後誰敢得罪詹溫藍,直接當我死了,崩指望我去救你。記着,你們也就長着一個腦袋,沒比那些個匪徒多出一個來。”
警察嚇得不知道說話了。
這話傻子也聽得出來是啥意思吧。
趕忙趕回局裡去,查查案發現場。
心臟嚇得一陣一陣地狂跳。
翻遍檔案也沒找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真的是連個指紋都沒留,完美地自殺現場。
那時,詹溫藍韶光正好,年滿十歲。
父親在軍區裡不算最高的職位,但是,整個大院裡,卻是沒有一個孩子敢憑着自家身世打趣他一分。
簡直是當個大佛一樣地拜。
這樣的人,說到底,其實就是個極品腹黑。
陳昊是縱橫黑白的人物,但,若說詹溫藍是個不知人間黑暗的高門少爺,那些死得不明不白的悍匪們在地獄估計都會哭的。
“王綱的事情還沒有和你道謝,上次倫敦的事情,麻煩你了。”陳昊這話,幾乎相當承賣詹溫藍一個天大的人情。
而,衆人皆知,他的人情,向來價值千金。
“陳少客氣了。王綱的事,我只是順帶一筆,要謝就謝云溪。”誰也沒料到,詹溫藍竟是把自己摘得一清二白,似乎和倫敦警方之間所有的交涉都是由別人出面一般。竟是,把所有的人情都歸到了云溪頭上。
當真是,高山流水,遺世華貴。
周遭的人只覺得,光是這份“有功亦不受祿”的風範,即便是再自傲的人,碰上了陳昊這般的人物,也無法做得。偏,由詹溫藍做來,竟是這樣理所當然。
原以爲年紀、背景差了若干的兩人站在一起差距會一目瞭然,卻沒料,詹溫藍此人宛如看不見底的深淵,氣度、風華和陳昊竟是不分伯仲。
誰知,詹溫藍的話並沒結束,他接着道:“不過,說到底,這麼危險的事情,以後還是不要牽扯到云溪爲好。”他忽然頓了一頓,眼中閃過一道陰霾,勾着下顎,低低一笑,意有所指道:“畢竟,並不是所有人都適應陳少這種特殊行業。”
要是再因爲他或王綱的緣故,云溪被人抓做人質,休要怪他心狠手辣!他這話沒說出口,但是意思卻是一目瞭然。
陳昊冰冷的眼底有一剎那的激盪,帶着半分詫異。
似是沒有看出衆人眼中的驚異,詹溫藍安之若素地將手中的白水遞給云溪,笑得風輕雲淡,“時間不早了,明天你還有課,我陪你先走吧。”
他竟是打算把所有人都晾在一邊,只露個面就帶着云溪早早離開。
陳昊詫異過後,忍不住低笑。
終究,還是低估了詹家這位公子。
能把競標案的幕後處理得這麼渾然天成,這種人物,B市裡也多少年沒見過了。
才二十一歲。
簡直就是個妖怪!
還是個誓死守着獵物的妖怪!
陳昊看了一眼同樣若有所思的云溪,伸出手,緩緩地在她手背上印下一個溼糯的痕跡:“既然明天還有事,藍總那邊我會幫你打招呼,早點回去休息吧。”
衆人:“……”
誰來告訴他們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陳少是簫氏的大股東,卻幫冷云溪去藍朝升面前打招呼。
詹溫藍長得一副世族清貴的高雅姿態,面對陳昊卻是渾身殺氣。
還有那個冷云溪,你能不能不那麼淡定,搞得就像沒看到兩個高手在你面前廝殺一樣!
衆人默默無語,卻見,那三個天仙樣的男女,別有深意地相視一笑,眼底帶着誰也猜不透的幽深。
然後,風輕雲淡地走了,留下一票摸不着頭腦的衆人盈盈無語。
媽的,就沒有一個簡單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