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腦子都已經被那熱度燒得面色帶上一片潤澤,蕭然的臉色卻已經陰沉到了極點。
他冷然地看着面前這張臉,心底沸騰着一種暴虐的衝動,只想不顧一切地衝過去,將他臉上所有的笑容撕得粉碎。讓這個世界徹底染上一片血紅,讓這片靜謐的莊園被血腥包圍,甚至,讓那連綿不斷的燈籠下,耀出一片慘淡。
黑衣人門像是嗅到了殺氣,一個個從暗處浮現出來,如在波濤平靜的大海下突然冒出的氣泡,層出不窮,越發讓人覺得多的刺眼。
張先生笑着擺了擺手,忽而低下頭,靜靜地對上蕭然的眼睛:“再過一刻鐘,她腦子都不清楚了,到時候,你覺得你還有力氣去管她願意不願意?難道你還真的修身養性了,對上冷云溪偏就成了個情聖?蕭然,別讓我笑破肚皮。說到底,你也算不上什麼潔身自好。這麼好的機會,錯過了,以後,你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嶠子墨坐擁美人歸了。”
嶠子墨——
這三個字像是一道閃電忽然劈開他的視線,他只覺得面上的熱意一下子散去了不少,心,卻冷得刺骨。
多少次在她門口徘徊,多少次看着照片上的倩影獨自天明。
埃及的白沙漠裡,在那個洞窟裡,他多麼期待從此風沙再也不要離去,就這樣一直靜靜地,呆在那個漆黑的地方,耳邊聽着她的呼吸,靜靜地i閉上眼,哪怕不能相擁,至少,她在那,他還能欺騙自己,如多年前,她依舊睡在他的身側。
只是,她的笑再也不屬於他,她的柔美亦已經有人接住。她的世界裡,從此,嶠子墨入駐進去,而他,她甚至連譏笑都不屑一顧。
張先生微笑地看着蕭然爲了“嶠子墨”這三個字心神大動,滿意地拍了拍手。
黑衣人中走出一個人,依舊是那個開車人,“蕭先生,山莊裡的客房已經準備好了,我領您過去。”
說罷,就準備讓人扶上毫無力氣的冷云溪一起離開。
蕭然一把揮開旁人的手,緊抿雙脣,忽然一個使力,將云溪整個人撈入懷裡,慢慢地將她整個人報了起來。
熱意從衣服摩擦間滲透過來,那若有似無的香氣引誘得他這個人面色越加躁動。
領路的黑衣人只是微微一頓,便轉過身去,直接朝着佈置好的房間走去。
黑色的夜,蟲鳴間歇響起,云溪難受地在他懷裡翻了個身,蕭然渾身一顫,幾乎臉上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住,只覺得,自己最大的意志力都在以摧古拉朽的速度瀕臨崩潰。
這一段路,走了五分鐘,卻似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直到他將冷云溪整個人放到牀上的時候,他的後背已經被汗溼得透底,自己都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云溪一跌入牀上,整個人就滾到了內側,蹭着牀上的被子,似乎在尋找什麼,又像是在渴求什麼,眼底的清明徹底散去。
蕭然沉默地垂下眼,目光卻漸漸不受控制地順着那一段纖細的頸項往上移,直直地停在那漂亮的脣上,只覺得,腹下的騷動越來越不受控制,整個人如同在油鍋裡煎炸一樣,恨不得立即墮入感官世界,至死方休。
黑衣人看到這,目光中猶如鬼火,微微一閃,隨即,整個人消失在這夜色中。
屋內的燈開着,朦朧中散出暈黃的光圈。
蕭然像是整個人入了魔一樣,狠狠地貼在她的臉上,鼻息間都是她的氣息,不夠,不夠,一點都不夠。
纖細的小腿露了出來,白得像是一截美玉,無暇清透,讓人移都移不開眼。
他忽然捲起她的發,將她整個人都摟入懷裡,以臉貼面,目光灼熱地盯着那一點朱脣。
恨不得含着它,吮着它,將它當做絕世珍寶藏着它。
眼中的清明漸漸散去,他俯下身,越來越近。
終於,離她的脣,只有一寸距離。
可就是這一寸距離,他卻堪堪停在那裡。
任耳後都沁出隱忍的汗,嘴角微微抽搐,這一刻,卻死死地閉上了眼。
如同膜拜一樣,他以額頭抵儗着她的額,如同朝覲之人,深深俯下身體,長跪不起。
“我怎麼捨得……。”他從不知道自己的心這麼清明,任何的衝動在她面前都像是一塊冰涼透骨的石頭,割得他心頭血跡粼粼。
他傷過她,那時,不知情爲何物,自詡風流,睥睨世界,愛得毫無承諾。只當自己爲了兄弟,許了一次義氣。到頭來,世界顛倒,萬念俱灰,才知,他纔是最蠢的那個。
而今,她帶着滿身記憶孽火重生,他怎麼捨得,再讓她受一分傷?
鹹澀的液體順着云溪的額頭慢慢滑落,連眼睛都無法徹底睜開的美人似乎感覺到了那千年難以見到的眼淚,趟過他絕望悲苦的心,印在她的眼角,如同一幅油畫,美得悽豔。
誰曾想,商界的神話,竟會爲了個女人,無聲哽咽。
“云溪,你醒醒,醒醒。”他的脣齒含着她的名字,輾轉反側,若這數百個日日夜夜,每晚充斥在胸口的每一寸,恨不得從此再也不分開,再也沒有那麼苦痛悲涼的夢,夢裡淨是她離去悲憤的眼,那輛車子碾壓過去的骨頭錯位聲,如寒風北吹,生生將他釘在原地,進退不得。
這個身體,這麼陌生,陌生到他更本無法將她與笪筱夏混爲一談,又何其熟悉,自他此次猜測她的身份起起就再也揮之不去。
他的心如同天平,一邊被禁錮在久遠的過去,一邊又恨不得狠狠地捉住她飄渺的行蹤,再也不肯放手。
他輕輕地笑,炙熱的皮膚地下,血液似乎都開始燃燒沸騰起來,可他的眼神卻那麼悲壯和寂寥:“起來,懶蟲,時間不早了,再不回去,家裡人要擔心了。”
摩挲着她髮絲的手開始顫抖,藥力越來越重,他的目光卻越來越迷濛。
誰曾想,卻在這時,卻倏然對上一雙冷然清澈的眼。
他一怔,全身像是被人抽取了筋骨,只覺得一股酸澀從脊樑處滿眼到頭頂。
不是悲憤,不是狂喜,只是覺得慘淡。
卻只呆呆地看着她睜開眼睛,眨了眨眼角的溼潤,將他的那滴淚一手抹去。空靈的雙瞳猶如黑夜裡的妖媚,天然清雅中帶着淡淡的冷然,哪有半分中了c魂腰的反應?
“你故意演戲?”戲如人生、人生如戲。曾幾何時,他笑她區區一個操盤手連股市都看不清名,如今,卻是他從頭到尾被她把玩在手中。
不,或許,不僅僅是他。
就連生意場上百戰成精的張先生不照樣也是她的手下敗將?
論心計,她比所有人都棋高一着。
“死過一次,你覺得我還會那麼相信別人?”這世上,既然是藥,哪裡有解不了的道理?不過是故意說給人聽,削弱人心底惟一的奢望罷了。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張先生不過是冷眼看着他們兩被眼前這熊熊熱意折磨得毫無抵抗力,心底順從身體慾念,當做是被人陷害的結果。
事成之後,他若願意,道出前因後果,反倒是倒打一耙,自然說這是他們本來就心甘情願,他不過是用了點手腕,幫人達成好事,算起來,還是真正的月老。
連詹溫藍的接近,她都早有準備,更何況從一開始就善惡不明的張先生?喝茶?她從進了這座山莊起,從頭到尾都在做戲,看戲的人自以爲導演了一出絕世好劇,卻不知道,她爲的就是今晚這最後一出——引蛇出洞。
與其日日防備,不如乘早與他撕開臉皮。
唯一沒料到的卻是,蕭然竟然真的中招。
她伸出手,靜靜地撫在他的脖子上,跳動的靜脈和皮膚上的滾燙無一作假。
哂笑,帶着滿滿的肆意,“只有對自己信賴的人才會放下戒心。蕭然,你從來不是無知少年,張先生憑什麼讓你放下戒心?”
只有最親近的人,才能讓人下意識放下防備。
云溪不認爲以剛剛蕭然和張先生的爭鋒相對來說,是多麼親密的夥伴,哪怕是合作,怕也是利益佔得上風。可爲什麼,以蕭然的能力,卻不動他?爲什麼寧願這樣隱忍都不肯與他徹底決裂?
蕭然重重地閉上了眼。
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今晚這齣戲真正的主角。
無他,她順着張先生的戲路走下去,爲的就是這一刻,探尋張先生最大的依仗!
憑什麼他敢大庭廣衆下將她“請”到山莊裡下藥?憑什麼他設計了蕭然不怕被他報復?憑什麼以爲動了嶠子墨的女朋友還能安然無事?
她看得分明,這一切都只有一個答案,而結果,就在他這裡。
蕭然張了張嘴,薄脣微動,望着云溪的眼,卻終究轉過臉去:“蕭氏不能動他,我,也不能。”
那麼深,那麼涼,帶着深深的絕望,似乎從此白晝到天明,再也沒有了任何的光明……。
而此刻,門內的兩人,都不知道,正準備坐車離開的張先生,此刻腦門上忽然多了一件東西——黑漆漆的槍口。
“我的人,你也敢動!”貴豔的聲音如從天而降,冷漠而冰冷地從身後響起。
“咯噠”一聲——
保險栓一響,月下某人冷冷地勾脣一笑,豔傾滿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