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雨停

這一場象徵着寒冬的暴雨,一連雨勢不停的下了十天。不止帶來了嚴酷的冬季,更是帶來了一場災難。

三國一觸即發的戰爭,便止步於這場千年不遇的大水災中。

星凌江的江水淹沒了他附近所有的城鎮,死亡人數在雨勢停止那天,涼月國的統計,已經達到數萬人之多。

這其中有因爲水災的突然降臨而未來得及撤離被淹死的,也有後面大雨的不停歇被凍死的,更有瘟疫的出現,而死亡的。

對,瘟疫,還是不可避免的出現了。

三國建成以來,從未出現過的一種疾病,就像水災一樣,甚至比水災更嚴重,它帶走了太多人的生命。

雨勢一停,陸寒情便就入了宮,已經三天了,人還未回來過。

安亞非神色沉重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東遠呈上來的信件,幸好在大雨的第四天,他就讓陸寒情飛鷹傳信到北口鎮的陸府,讓管家把爹爹他們三人接了過去。

家裡的那三間土屋,根本經不起這十天浩大雨勢的不停衝擊。

這個世界的空氣清新,土地植被繁盛,因此也未有哪裡傳來泥石流及山體滑坡的消息,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至少不少靠山吃飯的村子,並未受到大災害,只是有些屋子與他家同是土屋的人家,估計就不會那麼幸運了。

“安公子,先用午膳吧。”東遠站在一邊輕聲道。

安亞非擡頭,目光沉寂,神色冷然,完全跟平時的他判若兩人。

若不是東遠已經知道這位不再是以前那個安亞非,最近一段時間的相處,也多少有些瞭解了眼前之人,不然,這一突兀的神色變化,他估計已經被嚇到了。

“嗯。”收斂了臉上的神色,安亞非起身跟在他身後走了出去。

自從陸寒情入宮未回之後,他這幾天都是沒事就呆在陸家的書房裡。臨走時,陸寒情怕他一人無聊,特地吩咐了清流跟東遠,得到的消息無需隱瞞於他,他若想看,儘管查看便是。

陸滄奉旨護送賑災的銀子去了水災最嚴重的永昌、平原兩城。洛夕愛他至深,自然不願獨自在家等候消息,因此也跟着一起走了。

陸謹楓也在大雨的第六天離開了洛城,聽說是去了大燕。陸寒情又入了宮。

如今偌大的陸府,真正算得上主人的,也就只有他了。

吃過午飯,安亞非照例進了書房。

其實他呆在書房裡並無其他事可做,除了看看那些信件,知道最近因水災造成的損失有多嚴重之外,其他的,他根本無從插手。

不過就算這樣他也很開心了。

至少陸寒情不像他所知道的那些男人那樣,爲了不讓所愛之人擔心,處於危險之類的,就做出隱瞞事實的事情來。

在他看來,若是真心愛一個人,那就是分擔。

要知道,有些時候的隱瞞,說不定會起到反效果,還可能因爲所謂的隱瞞,讓對方一無所知,反而會至於危險之中。

只有對方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纔會明白什麼事可做,什麼事不能做。

一味的保護隱瞞,並不是解決事情的最好辦法。

雖然他現在不能幫陸寒情忙,至少知道他如今在忙什麼,而不是在一邊亂擔心,以至於做出關心則亂導致的其他嚴重後果的事情來。

“安公子,這是北口鎮過來的信件。”書房裡,憑空多出一個人來。

安亞非聞言雙眸一亮,真心的笑道:“謝謝你了清流。”

清流雙手奉上手裡的信件,溫和道:“安公子客氣了。”

說完人便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書房裡,就像從未出現過一般。

安亞非對於眼前這般憑空出現,又快速消失的一幕已經習慣,因此並未如第一次那般露出驚詫的神色來。

打開手裡的信件,首先出現的便是一小排歪七扭八的毛筆字。

看到這一排字,安亞非失笑出聲。

可可纔剛學寫字,字跡醜得可以,卻樂此不疲的喜歡在他與爹爹他們來往的信件中,寫上一排。

有時候寫的是他吃了些什麼好吃的,有的時候是告訴他,他想哥哥了。有的時候則是說村子裡發生的一些小趣事。

總之是五花八門的。

信是爹爹找人代寫的。一開始的信是村裡的私塾先生代寫,如今三人去了北口鎮陸府,便是請的陸府一些會寫字的僕人代寫的。

信裡都是一些囑咐他好好照顧自己,別擔心他們的話。

內容雖然簡單,卻字字都透着溫暖的關心。

讓他最近因爲水災的事情壓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出來了三個來月,平均半個月就會給爹爹阿爹去一封信件,而這幾天更是因爲水災的事情,加之有信鷹的幫助,幾乎一天一封。

就怕有什麼新的變化他未能及時做出安排,而導致如今他的家人處在危險之中。

雖然知道自己的擔心可能是多餘的,畢竟北口鎮陸府的管家是從洛城本家過去的,處理危機的本事,自然是不可小覷的。

可是他還是擔心。

就怕自己不夠小心,讓這麼關心他的家人有什麼損傷。

閱讀完信件,安亞非揉了揉眉心,慶幸北口鎮過高的地勢,不僅水災未曾漫延過去,就連瘟疫,也因爲北口鎮距離星凌江過遠,而未曾受到波及。

爹爹他們至今,也只是因爲一開始未曾料到的暴雨導致土屋被沖毀而受到些驚嚇,以及一些皮外傷。

屋子毀了,人至少安然無恙。

索性爹爹他們也是通透的,並沒有因爲屋子毀了而過於傷心沮喪。

安亞非仔細的回了信件,然後裝入信封中,“清流,這次又麻煩你了。”

清流閃身出現,淡笑道:“不麻煩。”

接過信件,清流便又消失在了安亞非眼前。

安亞非笑笑。

信鷹的召喚需要專門接受訓練,他嫌麻煩,便只能麻煩專管消息的清流了。

“安公子,少爺回來了。”東遠推門而入,臉帶笑容的說道。

安亞非高興的擡頭,“真的?”隨着話落,人也快速的朝外走去。

東遠跟在他身後,“少爺人已到大廳。”後半句還未說出,只見人已經走得老遠。不禁低聲嘀咕,還有兩個人也在大廳。

安亞非腳步轉向大廳的方向。

從未如此的想要見這個人。

剛到大廳門口,便聽到裡面傳來冷淡中帶着些不耐的聲音。

安亞非疑惑,陸寒情這是怎麼了?

等他進到大廳後,才解了惑。

坐在大廳一邊的兩人,不是他現在所謂的情敵又是誰?

安亞非心裡感嘆,嘖嘖,兩人一起出現,這是,來找他麻煩的?

顯然廳裡的三人也看見了他。

柯貌謙首先沉不住氣的出聲諷刺道:“我道是誰呢,原來是你這個土包子。”

陸寒情眉目清冷,眼裡閃着寒光,剛想開口,就被一道清澈歡快的聲音打斷,“喂,人家是寒情哥哥的準夫郎,好歹你也是個大家公子,出口怎地這般沒有禮貌,難怪人家寒情哥哥寧願要個土包子也不要你。”

安亞非扶額,這真的是在幫他,而不是在諷他?

勞資決定不忙你了,果斷拉黑。

柯貌謙本來還因爲曹子靖的話而心生不悅,到把話聽完,臉上神色倒是有些微妙。

安亞非斜着眼睛看了眼陸寒情,似笑非笑道:“我說,你怎麼入宮一趟回來,就帶回兩隻狗,怎麼,是撿來的還是不請自來的?”

陸寒情神色肅冷,眼裡卻閃過一絲笑意。

他怎麼把非兒不再是以前那個羞射怯弱的安亞非這事給忘記了。

如今的非兒,可不是任人出口侮辱也不知反擊的弱者。

柯貌謙與曹子靖聞言,神色驀然難看,兩雙眼睛裡都是閃現的怒火。

陸寒情還未來得及回答,安亞非就像火還不夠旺似的,接着道:“不是聽說瘟疫橫行,你這樣隨便帶些東西回來,也不怕給家裡帶回瘟疫。”

“你,安亞非,你在說誰是狗,說誰是瘟疫?”柯貌謙怒喊出聲,面色鐵青。

陸寒情冷睇了一眼,轉向安亞非輕笑道:“非兒所言甚是,是我思慮不周了。”

曹子靖冷冷的看過去,青澀的面孔上是毫不掩飾的怒火,還夾雜着一絲難堪。

安亞非笑得溫文爾雅,毫不理會兩人的怒火,淡聲道:“你管我說誰呢,在下又未曾指名道姓,莫非,柯公子與曹公子認爲在下說得是二位?”

安亞非一臉驚訝,好像覺得很不可思議有人對號入座找罵。

柯貌謙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想要衝上前撕碎這個土包子嘴巴的衝動。

心裡安慰自己今日他不是來跟這個土包子吵架的,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曹子靖咬着嘴脣,兩雙大眼睛水汪汪的,眼淚要掉不掉,神情分外委屈的看向陸寒情,“寒情哥哥。”

陸寒情薄脣微抿,很想笑出聲,於是只好乾咳了一聲來掩飾。

他不知道今日這兩人同時過來所爲何事。

相信那次壽宴上,他說的話已經很明確。

今日兩人一起過來,那,只可能是爲了那件事了。

想到此,陸寒情雙眼變得更深邃。

嘴角隱約勾起一抹冷笑。

“非兒,來,過來坐。”陸寒情連眼神都未給一個裝可憐的曹子靖,徑自笑着向安亞非招手。

安亞非笑着走過去,捨棄了邊上的木椅,一屁·股坐在了陸寒情的腿上,神情間,不見絲毫尷尬與不好意思,就像這樣做理所當然般。

可他的理所當然,卻讓一邊的柯貌謙神色更顯難看。

曹子靖反倒並未如柯貌謙那樣,只是爲了讓自己入戲,神色自然也不會表現得好看就是了。

安亞非頗有深意的掃了一眼曹子靖,才挑眉淡笑道:“不知今日柯公子與曹公子來府裡所爲何事。”儼然一副主人樣。

柯貌謙冷哼,“安公子不會覺得有點喧賓奪主了嗎?如若在下未記錯,安公子尚還未真正成爲陸府的少夫郎吧。”

安亞非眨了眨眼,笑得頗有幾分不好意思,“哎呀,你瞧,我都忘記了,也怪寒情太慣着我,總跟我說,讓我把陸府當成自己家一樣,不必客氣。時間一久,我倒是忘記這茬了,真是多謝柯公子的提醒。”

說着,安亞非還有些埋怨似的看向身後神色嚴肅的陸寒情。

那表情,在柯貌謙看來,完全就是在向他炫耀。

該死的土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