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灼追問,他卻又不肯說了,搞得華灼疑神疑鬼,忍不住就跑到方氏跟前探問。
方氏本不想跟她說這些事,但又一想,女兒將來長大了也是要嫁人,萬一碰上差不多的情況,總得讓她知道應該怎麼處置,便道:“那日我將城中的媒婆都叫了來,挑了十來個合適的人家,原是想讓楚姑娘自己去相看的,不想她倒心氣高,說什麼不過是些愚夫,叫她去看還髒了她的眼,我便問她想找個什麼樣的人家,看在她與老爺相知一場的份上,必然要將她風光嫁去,她卻反問我,這是不是老爺的意思。”
華灼一皺眉,道:“她怎的如此不知好歹?”
華家主母親自去給她說親,她竟然反問是不是華頊的意思,這根本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方氏笑了笑,道:“一樣米養百樣人,說來她的身世也有些可憐,原也是大家出身的女兒,不過是家道中落才淪落到風塵中,有些心氣兒也不奇怪,再說你爹爹……也有討人喜歡的地方,又是個翩翩君子,有時候心腸軟了些……然後我便說道老爺也希望她後半輩子能過得好,不敢再耽誤她,她便不說話了,我也瞧不出她有什麼想法,但想來,憑她的心氣兒,也不會再打你爹爹的主意了,等過幾日,我再挑一些合適的人選去與她說說。”
華灼想了想,擔憂道:“娘,我瞧那位楚姑娘不像是那麼好說話的,她不吭聲,未見得是答應了,只怕心裡別有心思,還是讓善嬸兒多盯着她些比較好,別讓她做出什麼激烈的事,你原是一片好心爲她謀算後半生,別反教她給算了去,傳到外頭,別人還當你是要逼嫁呢。”
“你能想到這一點,果然長進了。”方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小小年紀都能想得到這個,我又如何想不到,早已經派了人早晚盯着她,但是夜裡睡覺,都留了人在屋外,等過些日子把她嫁出去,娘也就去了一塊心病了。”
華灼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道:“女兒也是瞎想,那日在後花園我與楚姑娘說過幾句,覺得她頗有些心思,不是容易擺佈的。”
“風塵裡出來的女子,若是沒些心思,只怕早讓人生吞活剝了。”方氏慎重道,“日後你也早晚有嫁人當家的一天,少不得有替夫君納妾的時候,這方面尤其要注意,什麼女子都可以放進來,唯獨風塵女子不成,這種女人經歷的事多,又是見過場面的,行事**,心機深沉,一個不好便要壞了門風,弄出大大的醜聞來。”
“是,女兒曉得了。”
其實這話不用方氏教,華灼心裡也清楚,倒不是她對風塵女子有偏見,而是上一世喬慕賢帶回家的姬妾,十個裡頭,倒有七個出自風塵,那些嘴臉她看得多了,原還規勸着丈夫,在外逢場作戲可以,但不要往家帶平白壞了門風,因此惹得喬家大郎越發地不喜她,還陰陽怪氣地說什麼“人家**在面上,不像某些大家閨秀,**在骨子裡,倒更可恨些”,直氣得她幾乎暈厥過去。
“好了,你也別在我這兒待着了,我讓雙成給楚姑娘準備一份嫁妝,你去跟着學學,以後你當家作主,少不得要面臨這些。”
方氏覺得說得差不多了,就把華灼給趕走了。
母女倆個這番對話說了還不到三個時辰,善嬸兒就驚慌地從繪芳園趕了過來,一見方氏便道:“夫人,楚姑娘欲尋短見……”
方氏一驚道:“人如何了?”
“幸得夫人安排妥當,一直讓人盯着她,及時救下了,只是我看她那樣子,怕是不死心的,恐怕稍有疏忽就又得出事……夫人,近日正是遊園的旺季,園子裡來來往往的人多,人手本就有些緊張,更怕她要鬧得人盡皆知,到時候怕對夫人名聲有損……”
善嬸兒憂心勿勿,她沒敢說,現在園子裡已經有些議論,都說夫人要把楚青青隨便打發個麻子瘸子配了,存心要逼心她。這謠言也不知是怎麼傳出來的,善嬸兒雖然已經嚴令園子裡的下人丫環們不得再議論,但也知道,謠言是禁不住的,她只能禁在明面上,但暗地裡別人要傳,根本就沒法子禁。
“備車,去園子。”
華灼這會兒剛從雙成姨娘那裡出來,聞風而來,還沒開口問,方氏便拉上她,道:“你也隨我一道去,看看那些風塵女子究竟有多可惡,我好心爲她,她不領情便也罷了,還要倒捅我一刀,這事要是傳到你爹爹耳裡,怕是你爹爹要憐香惜玉,只當我對她說了什麼重話呢。”
“恐怕她是知道娘派人盯着她,一定能及時救她,這才故作姿態吧。”
華灼也十分氣惱,楚青青這一手太可惡了,母親這次肯定要受到父親責難。
馬車行得飛快,不過小半個時辰就趕到了繪芳園。優曇閣人多眼雜,楚青青自被救下後,就被善嬸兒單獨安置到內園裡,方氏趕到的時候,她正躺在離步蓮臺不遠的一間房子裡,這裡原是午後納涼的場所,也算僻靜,略一收拾,就能住人。
方氏進門後,腳下就是一頓,因爲楚青青的牀前,正坐着華頊,當即心中便冷笑一聲,她收到消息半刻沒有耽誤就趕了過來,而身在衙門的老爺竟然來得比她更快,恐怕楚青青在尋短見之前,就已經派了人去衙門了吧。
楚青青正抓着華頊的手低聲說什麼,她臉色透着蒼白,彷彿氣弱遊絲,幾步之外的方氏和華灼甚至都聽不清她到底在說什麼,忽地她看到方氏的身影,聲音頓時便大了起來。
“你又來做什麼,是要看我有沒有死嗎?不用你看,我這便去死……這便去……以後再也不讓老爺爲難……”
她掙扎着要起身,華頊一皺眉,連忙把她按下去,柔聲道:“休要胡說,什麼死不死的,你且安心休養,什麼事不能好好說,非要鬧到這樣子……”
楚青青雖是躺下了,但嘴脣死死抿着,一臉倔強道:“老爺,我雖家道不幸,淪落風塵,但素來是潔身自好,自老爺贖我出來,我便是老爺的人,若要我另嫁,我情願死了,也不背這不貞之名,使我家門再次蒙羞……老爺,你還是讓我死了吧,我實是無臉再活下去了……”
華頊身體一震,終是有了幾分怒氣,轉頭看了方氏一眼,道:“你究竟跟她說了什麼,怎麼惹得她心存死念?”
雖不是責語,但到底還是有了幾分責怪之意。
方氏冷着臉,也沒搭理華頊,只是對着楚青青福身一禮,道:“楚姑娘,我雖不知那日說錯了什麼,但害得你心生誤會,卻是我的錯,當着老爺的面,我在這兒給你賠罪,還望楚姑娘不要與我計較。”
她這一表態,華頊心中的怒氣又消散了,反而心疼方氏堂堂一位五品誥命夫人,竟然給楚青青這樣的女子賠罪,這般委曲求全,也是爲了自己,連忙伸手扶起方氏,又道:“你這又是做什麼,我也沒有怪你的意思。”
轉而又看向楚青青,道:“你們之間有什麼誤會,便在這兒說清了吧,莫要再鬧下去,身體髮膚,皆受之父母,稍有損傷,便爲不孝,你又是何苦背這罵名。”
楚青青的臉色難看到極點,她拼了性命,原本是想捅方氏一刀,誰知道方氏這番惺惺作態,馬上就讓老爺站到了那一邊。
華灼站在方氏的身後,看到楚青青吃憋,心裡只覺得痛快,想算計我娘,現在被反將一軍了吧。
“老爺,楚姑娘的臉色好難看呀,有沒有請過大夫,傷得重不重,可吃過藥了?”方氏看了看楚青青的左腕,上面綁着一塊素白的帕子,隱隱透着血漬。
華頊又是一皺眉,他也剛到不久,方氏問的這些,他一概不知。
善嬸兒連忙上前一步,道:“大夫已經來過了,只是楚姑娘不肯讓大夫靠近,沒法子,只得叫人先幫她把傷口包了起來,想來傷得是不重的,傷口包住後不久,血便止住了,還請老爺夫人勸一勸,讓大夫進來爲她好生診治一番。”
華灼一挑眉,血止得很快,證明傷口根本就不深,指不定只傷了一層皮,果然,這個楚青青根本就是做戲的,她若真有心尋死,哪有可以只傷到一層皮。
連華頊都聽出不對來,心中雖有些疑惑,但也沒有多想,只道:“讓大夫過來。”
華灼見善嬸兒轉身出去,連忙也跟了上去,善嬸兒聽得身後有腳步聲,轉身一瞧,驚訝道:“小姐,可是有什麼吩咐?”
“善嬸兒,派個人去城東大碼頭的醫館,那家大夫治外傷最拿手了,不管怎麼說,楚姑娘也是傷在咱們的園子,理應請最好的大夫過來。”
善嬸兒不解其意,應了一聲,徑自派人去城東請大夫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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