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師一個接一個地慢慢地從少男少女們面前走過,在每個人面前都會停留片刻,目光在臉上一掃而過。可是他臉上表情一直淡淡的,無視男孩女孩們臉上那緊張又期待的表情,也不說什麼,只是揹着手走過去。
現場的氣氛極度壓抑。就連原本還比較輕鬆的顧望,臉色都凝重起來,就更不用說一直對此相當重視的姚氏來。請張天師來給家中孩子相看,本來就是她的主意。
難道顧家真的要完蛋了嗎?顧望的臉色,隨着張天師越走越遠,也就越難看。
張天師已經走到了顧蕊的面前,她的身後站着的就是顧蕎。顧蕎雖然排行十六,可是她是嫡出的。所以人雖然矮小,可是卻是直接站在十娘顧蕊的後面。顧薴與顧茵都比她大,可是隻能站在她的後面。
張天師從顧蕊面前飛快走過,停都沒有停半下,讓滿懷希望的顧蕊的臉色一下子便變得煞白。
顧蕊自然是沒有福氣的,顧茗再清楚不過了。從她上輩子放棄林恩之而選擇了那個大富大貴的劉家獨子這事,便可以看得出來,她的眼皮子比雨後水坑也深不了多少。
而目光淺薄的人,通常都是沒有什麼福氣的。
雖然已經是重活過一回了,但是顧茗卻是反而對算命這樣的虛無飄渺之術,反而從原本的篤信變得懷疑起來。
天師們算出來的命運,是真的因爲他們有看到別人的命運軌跡嗎?
還是其實只是胡謅?
或者,不完全是胡說八道,但是,卻也不是真正有看到別人的命運。他們是應該從人的性格什麼方面去推論的吧?
就好像剛纔張天師慢吞吞地喝了兩杯茶一樣,就是爲了觀察顧家這麼多孩子的性格?
張師在顧蕎的面前停了下來,仔細地觀察了一陣。右手從寬大的袍袖裡拿出來,飛快地掐算起來。
他的行爲,不止讓顧望跟姚氏滿臉興奮,就連一直裝得很淡定的顧蕎,臉上也露出再也繃不住的喜意來。顧茗淡淡地看着,微微垂下眼簾。顧蕎到底年紀還小,還沒有後來的功力呢。
不過掐了掐,張天師也沒有開口說結果,只是繼續向前走,看向下一個的顧薴。顧薴的臉都快要垂到脖子裡面了,雙手緊緊地扯着衣襟。
“擡起頭來。”張天師有些不高興地說道。
顧薴剛滿臉羞紅的擡起了頭,張天師卻是隻微微掃了眼,便走開了。這叫滿懷信心的顧薴,一顆水晶心,全部都落到了地上,摔成粉碎。
顧茵得意地拿眼角掃了憑着年紀大搶到自己面前的顧薴一眼,然後笑容滿面的看向張天師。沒有想到張天師甚至理都沒有理她,而是直接看向了站在隊伍最後面的顧茗
。她的臉色頓時變得比站她前面的顧薴更難看。
張天師還是一副平淡無奇的表情看向站在隊例最後面的顧茗,卻是突然的面色一喜。
可是他正要說話,顧茗卻是口開到了他的前面:“稟告張天師,小女生母鄭氏乃汝南郡伊劉村人,望大師能夠幫小女生母也算上一算,生辰是……”
“十四娘!”顧望在一旁聽到,大怒,高聲喝罵了一聲,警告她不得節外生枝。天師是他好不容易纔請到了,她竟然借這個機會讓天師給一個卑賤出身的姨娘算生辰?
聽到父親的喝罵,顧茗趕緊低下頭去,再也不肯擡起。
站在一旁的兄弟姐妹們個個都捂嘴偷笑不已。果然沒有見識的村姑生的就是村姑生的,就算是錦衣玉食的長大,也擺脫不了村姑的小氣勁。張天師什麼人物,他會替一個已經去世的薄命姨娘算命?
但是現場這麼多人,卻沒有人知道張天師心底的驚濤駭浪。他年紀雖輕,成名卻早,名氣也大。按道理,像顧家這樣已經敗落的所謂書香人家,是根本請不來他的。
他來這裡,只是因爲一個人。
但是現在,這個姑娘在他面前突然說這麼一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她猜出來了,自己的用意?
那她說這話,是警告自己嗎?
一時間,對自己早就打算好的事情,又有些不確定起來。
時間太短,來不及細想,他迅速地離開,一直走到了顧望的面前,心才安定下來。短短几步路,他迅速地想好了對策。
“恭喜顧老爺!”還未等一臉期盼的顧望開口,張天師便是一臉喜意地向顧望恭喜道。
本來顧望還提心吊膽的,現在聽到他這樣說,心中不由得便放下了一塊大石,趕緊抓住他的手,連聲問道:“天師,是哪個犬子以後能出息一點?”
“不是公子們,是小姐們,裡面有一個,將來是個了不得的貴人。”張天師滿臉堆笑地說道。
啊,不是兒子是女兒啊?顧望的臉色頓時便黑了下來,女孩子家再有福氣,那也是別人家的福氣,孃家沾不到多少光。這讓他頓時心情便有些不好。
不說少年們的失落,女孩子們那邊,一個個都都忐忑不安起來。貴人?還是難得的貴人?誰不想當?
但是,天師怎麼不指明到底是誰呢?這個貴人,到底是誰?
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了剛纔張天師停留最久的顧蕎來。顧蕎年紀雖小,卻也是滿臉的喜意。
“請問天師,是在下哪個女兒?”顧望嘆了口氣,問道。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有個出息的,總比一個都沒有強。當然了,他也比較看好剛纔天師盯着看了半天的顧蕎,但是天師畢竟沒有明說
。
張天師卻只是神秘地笑了笑,並不回答。
顧望有些失望,但是張天師不肯說,他也不能強求。只好讓姚氏帶着女孩子們回後院,幾個兒子去前院讀書,自己帶着張天師又回到客廳坐了一會兒。
張天師本來就不是衝他來的,現在想見的人也見到了,雖然現在滿肚子的疑惑,但是想見的人見不到,所以沒有坐多久,就向顧望提出了告辭。
顧望非常的失望。他試探了好幾次,想問出來到底那個“了不得的貴人”到底是他的哪個女兒,可是張天師卻是守口如瓶,讓他毫無辦法可想。現在見他要走,真心挽留幾句,見沒有用,也只得作罷,將他一直送出老遠,才悻悻地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