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個消息,一家人都沉默了。
張氏和小七陪着連蔓兒先回來的時候,因爲連蔓兒說不舒坦,自然沒有去老宅。後來連守信和五郎也是直接從井邊的現場回家的。英子爆出來的往事內幕,讓他們太震撼了,只想着把事情安排好,就快點回家,一家人相聚。
雖然沒有去老宅,但是連守信和五郎卻囑咐了在場的老宅衆人。讓他們不要將事情都告訴給連老爺子和周氏。這麼囑咐,主要還是因爲連老爺子剛中過風,怕他再次受刺激。
可就這一會的工夫,連老爺子就恢復了說話的能力,還讓二郎來叫連守信和五郎去老宅。
即便是老實、孝順如連守信,也不能不在心裡犯了嘀咕。
連老爺子突然能說話了,這個時機實在是太巧了。昨天一家人過去,那麼哄着捧着連老爺子,五郎還要給連老爺子請鎮上的、甚至是王太醫,卻都不能讓連老爺子開口說話。這才一夜的工夫,連老爺子竟不藥而癒了。
進來傳話的是小喜,她見一屋的人都不說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站在那等着。
連守信苦笑了兩聲,張開嘴,似乎是想說什麼,最終卻又閉上了嘴。
“……你去說一聲,就說我們知道了,一會就過去。”還是五郎發話道。
打發了小喜出去傳話,一家人面面相覷。
“這個啊,肯定是他們回去。啥都跟老爺子、老太太說了。”連守信嘆氣道。
“這樣也好。”五郎想了想,就道,“本來是怕我爺知道,病再加重了。現在。不僅沒加重,還好了,能說話了。這是好事。”
連老爺子現在怎麼會病情加重那,就是撐他也要撐住啊。如果他病情加重,那自然就更不能開口說話。連守信這邊給他請郎中、吃藥,這方面肯定不會怠慢。但是,對於眼前發生的事情,連老爺子也就更無法管了,只能聽憑連守信、五郎他們發落。
連守信和五郎會怎麼發落?
古氏的屍首和英子都留在現場。有人看着,沒人能動。連朵兒被捆起來,帶回了連蔓兒家。顯然,連守信和五郎是要認真的追究這件事。
連守仁和連守義回到老宅,肯定也告訴了連老爺子。在知道是連花兒和連朵兒故意將連蔓兒往井臺上撞的時候,連蔓兒一家的反應。他們應該正在擔心,連蔓兒一家這次不僅不打算放過連朵兒,還會在盛怒之下,跟他們新賬老賬一起算。
不請連老爺子開金口不行啦!
“不是我說,十個指頭還不一般的長短,這做爹孃的偏心,這個免不了。可偏成這樣的,這也太過了。……咋對我。我不計較,誰讓我是外姓人那。對你……”張氏看了連守信一眼,就嘆了一口氣,“可憐幾個孩子待他爺這份心。”
連守信又苦笑,嘴上雖沒說什麼,心裡卻相當的不是滋味。
“緩一會去也好。”連蔓兒將一家幾口人的神情都看在眼裡,就說道,“衙門那邊還沒來人,要不,等那邊出了結論,我爹和我哥再過去也行,省得沒個結論,說了,也是懸着,還讓我爺懸着心。”
“這話對。”連守信就道。
其他人自然也沒有異議。
連蔓兒暗自嘆了口氣。想當初,連守信和張氏對待連老爺子和周氏是怎樣的,到了現在……
無論怎樣的親情,也是擱不住這樣的消磨的。
安安靜靜的屋子裡,突然想起咕嚕嚕的一聲。連蔓兒的目光順着聲音,就落在了小七的肚子上。
“餓了,早飯沒吃。”小七有些不好意思地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嘿嘿笑道。
小七這麼一說,大家纔想起來,也都發覺有些餓了。
“可不是咋的,這都啥時候。咋就把吃飯的事給忘了,大傢伙都餓了吧。”張氏就道。
大家都點頭,事出突然,大家都忘了吃飯這個茬。
“這個時辰了,也別分早飯晌午飯了,放一塊吃吧。”張氏說着話,就叫了韓忠媳婦來,叫她趕緊去準備飯菜,還特意囑咐了做兩道連蔓兒愛吃的菜。
“一個糖醋里脊,再有一個清蒸桂魚。”
韓忠媳婦答應了就去廚房準備飯菜。
這個時候,外面又有人來報信。
“是衙門來人了?”連守信就問。
“衙門的人還沒來,……是濟生堂的少東家。”
濟生堂的少東家,自然說的是王幼恆。
“王小太醫/幼恆哥回來了?”大家都是一驚。
剛過完年,還沒過正月十五,王幼恆的一位親孃舅就突然染病去世了。王幼恆自然要去奔喪,然後就一直沒有回來。因爲那位舅家人口稀疏,王幼恆不得不留下,幫助料理喪事。因此,整個正月裡,到如今進了三月,一家人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見到王幼恆了。
現在看來,是王幼恆料理好了那邊的事,回家來了。
因是王幼恆來了,連守信、五郎和小七就都起身,連蔓兒也想見見王幼恆,也從炕下下來,最後,一家幾口人就都從屋裡出來,到前院正廳來見王幼恆。
王幼恆正坐在前廳的椅子上,旁邊小几上放了一盞熱茶。看見連蔓兒衆人進來,他趕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衆人相見,少不得一番見禮寒暄,才又重新落座。就有人陸續端了些點心上來。
連蔓兒打量着王幼恆。王幼恆今天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直綴,多日不見,他的身量似乎高了一些,面龐和身形則是明顯地瘦了。
連守信和張氏就都問了幾句王幼恆舅家的事,直說王幼恆辛苦了。
“看着都瘦了,正好,一會留下來,一起吃飯。”張氏說着,就忙招呼小喜來,讓她去廚房告訴韓忠媳婦加菜。
“幼恆哥,你啥時候回來的,咋我們一點信兒都不知道?”連蔓兒就問王幼恆。
自打大家進屋,王幼恆雖然一直在與連守信和張氏對答,但是一顆心卻是惦記着連蔓兒,這使得他的目光,也時不時地落在連蔓兒的身上。
屋裡的人並不是無所察覺,但卻都沒往心裡去。王幼恆既然回來了,那自然應該是聽到了一些消息,擔心連蔓兒是在情理之中。就比如說他們,嘴上雖然沒說什麼,其實也在擔心連蔓兒。
聽到連蔓兒詢問,王幼恆略側轉了身子,正對着連蔓兒。
“就是今天剛到。”王幼恆告訴連蔓兒。
“今天剛回到縣城,怎麼不再家裡多歇一歇,就來了三十里營子?”
“哪裡歇的住。我剛到家,結果就聽說了。”五郎這邊打發人去縣裡報官,因爲是三十里營子的事,王太醫家就得到了消息。而聽說,古氏的死還翻出了連蔓兒當初的往事,王幼恆自然坐不住,跟家裡交代了幾句,就急匆匆地趕來了。
“幼恆哥,那英子說的,是真話不?”本來也想等王幼恆回來問一問的,說到這,連蔓兒乾脆就問了出來。
“那天我從往村裡走,出了林子,就看見有人躺在井邊,也看見了兩個人往村裡走的背影。”王幼恆點了點頭,一邊回憶往事,一邊說道,“當時離的遠,等走的近了,才發現是你,頭上還流着血。”
只是從遠處看見有人躺在井邊,又有兩個人往村裡走,王幼恆當時並沒察覺這境況有什麼異常,等走近了,看見連蔓兒頭上流着血,這才吃了一驚。
“我將你送回家去,後來看到了連花兒和連朵兒,發現她們正是我看到的那兩個背影。我當時還說了一句,是你大……”
王幼恆本來想說你大伯孃,不過話到嘴邊又改了口。
“是古氏,一下子就攔住了我的話頭,還說連花兒和連朵兒一直跟着她在西屋,根本就沒出過院子。我……畢竟也沒真的看見什麼,雖然有些疑心,也就沒再說什麼。”
“你傷的極嚴重,請了我父親診治。我也留在村裡沒走,問起叔叔家裡的人,這才知道了一些事。”說到這,王幼恆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後來,你醒過來,童養媳的事情也作罷,我才放心。”
也是因爲知道了童養媳這件事,感覺蹊蹺,王幼恆對連花兒和連朵兒的疑心更大。不過,連蔓兒醒來後,對往事就都不記得了,他問了幾次,也問不出什麼,就將這疑心埋在了心裡。
“當時你們家的情形,其實我們都知道。”王幼恆又道,事到如今,而且他與連蔓兒一家的交情也不是那時候可比了。有些當時不能說的話,現在完全可以說。“……一家的前程都落在連花兒的婚事上。如果我將疑心說出來,怕是連花兒的婚事就要有阻礙。”
“畢竟是疑心,並沒親眼看見什麼。當時想着,不管怎樣,一個待出嫁的閨女的名聲不得不慎重再慎重。”
“……我的疑心,也不過是你們姐妹三個口角,她們無意中推倒了你。後來讓你小心,也是覺得她們姐妹欺負人,怕你再和她們落在一處吃虧。……實在是沒想到……”王幼恆搖頭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