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劉邦抓了韓信,得知劉如意的眼傷已愈,傷害籍孺的兇手也就地正了法,心情大悅,於是又對功臣進行了一番加封,就連審食其也因護主有功被封爲了“闢陽候”。蕭何更是位列諸候之首,特賜他可劍履上殿,入朝不趨。受完封又進行了隆重而盛大的殿慶活動,劉盈與劉如意也特允前來參加。

滿堂歡愉,杯酒相交,歌舞飛揚。

劉如意年小,雖不喜這種場合,仍保持着一個王子應有的氣度與禮節坐到了宴會的最後。當然這麼做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可以直接觀察這些朝堂上的官員,尋找對自己有用的人。

夜風打到臉上,吹拂掉滿身的污晦之氣,劉如意重重地吐了一口氣,這滿屋子的酒味、菜味、肉味、體味、脂粉味混雜在一起還真不是一般的難聞。

“回去嗎?”戚軍見劉如意臉色不是很好,於是輕聲尋問道。

劉如意搖搖頭“走走吧。”

不知走了多久,天上突然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地雨水打在臉上帶着一股清涼。

“回去吧,”戚軍脫下外套披在劉如意身上“要不一會兒又該受涼了。”

“嗯,”劉如意仰起臉,一滴雨水落在長長地睫毛上,涼涼的,很舒服。“咦?那是……”

草叢旁躺着一個喝醉的人,看樣子已經睡了過去,衣服打溼了也沒睡。

“是淮陽候!”戚軍詫異道。

劉如意也愣了愣,看着四周空無一人,猶豫了下“……送到前面的客棧吧。”

如此敏感時段還是不要惹禍上身的好,可又不忍心將此人放任不管,唉!

兩人費了老大的勁纔將韓信弄到了鄰近的客棧,要了一間上房,將人擡上牀安置好。累得兩人好半天換不過氣來,喝醉的人那身子重得非比一般,好在戚軍武功底子好,人雖只有十二、三歲力氣卻不小,而劉如意雖比不上戚軍,每日的晨練還是一直堅持,雖然他具體沒有幫上多大的忙,但對於年僅七歲的小胳膊小腿來也算是超負荷了。

兩人緩過勁來正準備走,

“站住!”韓信眯了眯眼,人彷彿還處在迷糊狀態,他費力地用手撐起身子“你們是誰?說!”

一聲“說”帶着冷凜的殺氣撲面過來,生生讓立在原處的兩人驚出了一身冷汗來。

“……候爺醉倒在路邊,難道不記得了?”停了一會兒,劉如意才定了定神,從戚軍身後走出,淡定地說,一顆心卻提到了嗓子眼上,他毫不懷疑,韓信即便是在這種狀態下也是可以輕易取下他與戚軍的性命。

“醉酒?”韓信晃了一下頭,嘴角閃過一縷苦笑“呵呵,本王竟是喝醉呢?”

“說!你們是誰?有何企圖!”下一秒,韓信的話峰一轉,厲聲問道。

“代王如意也。”劉如意淡淡地道,眉頭卻輕輕蹙了蹙,這一刻他有種不安的感覺,酒醉的人果然都是神經病,早知如此真不應該多事。

“如意?王子?”韓信愣了下,顯得有些吃驚,他使勁睜了睜眼“過來!讓本王看看是不是真的?”

“大膽!淮陽候你怎可……”戚軍怒了,攔在劉如意前面卻在下一秒感到一股勁風猛的掠過肩胛,整個人就僵在了原處動彈不得。

“哪來的惡犬,吵得人心煩。”韓信拍了拍手,一臉的輕嘲。

“……戚侍衛!”劉如意沒料到戚軍會這麼衝動,更沒想到韓信會突然動手!等他反應過來時,戚軍已中了招,一股怒火頓時涌了上來,將先前的懼怕燃燒散盡“候爺這是何意?我二人不過下雨天見你醉倒路旁,好心將你送到客棧,如今看來倒是我們多事呢!”

韓信歪着頭,完全無視劉如意的怒火,又向他招了招手“過來!”

劉如意一張小臉氣得幾乎變形,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麼後悔救了眼前這位心情低落、清狂囂張之人!可偏偏自己還打不過他!

“候爺有話不妨直說,”劉如意緊握雙拳,直視着韓信。

看着那小小的身子倔強地站在那裡,明明心裡害怕得不行,偏偏還要做出一副誓死如歸的樣子,着實可笑!

“若半個時辰無法解穴,本王,哦,本候也無回天之力呢。”韓信嘲諷輕笑地看着劉如意,嘴裡吐得惡毒的話。

“你!”劉如意氣結,見戚軍的臉色已變得不好,鼓了鼓勇氣向韓信走去。

“如意別去!”戚軍急得脹紅着臉,偏偏又動不了,刀子一般的目光早已不知殺了多少遍韓信了。

“淮陽候乃大堂堂大丈夫,豈會爲難一名孩童?”即躲不了索信豁出去,人反而豁達開了。雖然不確定韓信倒底想做什麼,想他堂堂候爺還不至於爲難一個小孩子的。

劉如意安撫性地捏了捏戚軍的手,鎮定地向韓信走去,剛走到牀邊就被韓信大力一抓,整個人措手不及地跌倒在牀,韓信修長的大手像鐵鉗一般卡在脖子上。

“說!到底想圖謀什麼?”韓信惡狠狠地質問,他纔不會相信劉邦的兒子會好心救他沒有索圖。其實早在兩人扶他起來時,他就醒了,之所以任他兩人所爲就是想看看他們有什麼目的。

“你有什麼值得本王子圖謀的!本王子也是有封地的代王,”劉如意氣恨道“候爺不聞‘人正不怕影子斜’,‘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樣的詞語嗎?我二人不過偶路,起了善心,卻橫遭候爺猜測,實乃是對我二人的羞辱,如意傷恨之極,竟是做了東敦先生!”

韓信眨了眨眼,冷笑瞬間在脣角浮起,他冷着臉直愣愣地盯着劉如意,直盯得劉如意心裡發毛時才輕嗤一聲“果然是聰睿!很有膽識,竟敢將本候比做狼?”

劉如意的心霍然一沉,他怎麼偏偏就記住這句了?!

“怎麼不說了?嗯……”見劉如意緊抿着脣一聲不吭,韓信挑了挑眉頭。

“說什麼,候爺在心裡已經定了如意的罪,本王再說什麼有用嗎?”劉如意冷冷地看着韓信,心裡的火一下子就竄了起來,頭腦一熱衝口道“本王原敬候爺是位英雄,爲天下百姓謀一片和平之地,歷經百戰,終成大事。誰知竟是個目視清高狂妄之人,君不聞‘秋至滿山多秀色,春來無處不花香’;‘受恩深處宜先退,得意濃時便可休。’候爺枉讀詩書,難道連‘物極必反,器滿則傾。’這樣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嗎?如此看來倒是本王眼拙高看了候爺。”

韓信的臉瞬間陰沉下來,緊抿着脣,雙眸的寒光比刀子還利,卡在劉如意脖子下的手也霍地收緊,劉如意頓時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一張臉漲得紫青紫青的。

一旁動彈不得的戚軍也急得臉都紫了,偏偏無能爲力,恨得一口牙幾乎咬碎。

就在劉如意以爲自己會死於非命時,韓信突然鬆了手,大量空氣的進入讓劉如意一陣嗆咳,

“走吧,”韓信有片刻地失神,揮了揮手,垂眉闇然道。

劉如意忙跌跌撞撞地從牀上爬起,向戚軍奔去,氣都還沒有均平“解……解穴。”

話音剛落,只聽到微弱的一聲“澎”,戚軍“啊!”了一聲,就拉着劉如意飛奔出房門,出了門才發現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坑坑窪窪的地面就好像他們此刻的心情。

望着那落荒而逃的人影,韓信輕嘲一笑,果然有其父的風範!接着脣角勾得一抹苦澀,想不到他韓信竟會被一黃毛小兒看扁,真乃奇恥大辱!可細品小兒一番話又有種說不出的味道,唉!

韓信搖了搖仍有些發暈的頭,看來他真是喝多了。

卻說劉如意與戚軍一路狂奔回到住所,劉如意躺在牀上半響猶覺兩腿發軟,心跳半天回不到正常位置。那番怒極攻心的慷慨陳詞一說完他就後悔了,你絕對想不到一個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被一個滿身散發着冷凜殺氣和威嚴、久經殺場的將軍卡着脖子是什麼滋味,那種從頭到腳都浸在冰水中的感覺……真是無法形容。不可否定劉如意敬畏韓信,惋惜他最終可悲的下場,可差點被他掐死的感覺實在讓人恐怖驚魂!難怪劉邦會忌諱韓信,他確實有讓人忌諱的東西。

“好點沒?”戚軍將第八杯熱茶遞來時輕聲問了一句。

接過熱茶喝下,劉如意混混頓頓地點了點頭,茶水的熱氣逐漸緩解着幾乎凍成冰塊的身體,艱難地扯了一個笑容,自嘲道“真是沒用,竟會嚇成這樣。”

“是戚軍無用……”

“別,跟你沒關係,是我自個孔雀開屏。”一聽這話,劉如意立刻做了一個打住的動作,他最受不了的就是戚軍動不動的自責。

見戚軍還要說,劉如意立刻結束這個話題。

“今日之事就當沒有發生,睡吧,”劉如意打了個哈欠,翻身將被子抱在懷裡,無意識地低喃“好想吃媽媽做得豆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