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事情已經似乎已經過去了許久,穆雲杳也盡心盡力的投入到自己新的生活中去。
來之前雖然也心中抗拒着,但卻是不想再過多的攪和到宮圍密事中。
她甚至以爲自己已經不在意了。
然而翳嬋的突然出現卻仍然讓穆雲杳心中一寒,園子裡還是春末夏初的驕陽,她卻平白的生出冬三九的冷意。
隨後這冷意,卻是驀地燃燒起來,化成了一腔的額怒火,燒着的她的心肺。
翳嬋身上的金絲羽衣,彷彿也化成了豔紅的鮮血,一同燃燒起來。
是她的血,茯苓的血,她曾經宮人的血,月嬤嬤的血,差點……就又要染上邢驚蟄的血。
穆雲杳的眼神不受控制的冷冽起來,直直的看着翳嬋的方向,似乎要將自己的眼珠子化成利劍射過去。
殺人償命!
穆雲杳捏緊了手指,嘴邊驟然顯出一抹冷笑。
死亡對翳嬋來說纔是最輕的懲罰,她不急,有的是時間慢慢來,慢慢的看着翳嬋失去所有在意和渴求的一切,慢慢的看着她生不如死!
看着翳嬋一路走來,穆雲杳手指都捏的痛起來,卻依然毫無所覺。
秦瑜也發現了她的不對,隱約側頭見穆雲杳竟然眼神狠厲的等着翳嬋,當下唬了一跳。
看着翳嬋腳下不停的越走越近,秦瑜額頭上的冷汗都要流下來,趕緊腳下小心的蹭了兩步,堪堪立在穆雲杳身前,擋住了穆雲杳的視線,也擋住了翳嬋的身影。
正春風得意,心中愉悅的翳嬋也沒注意到這些,一路從衆人身邊越過去,坐在了殿上的主座上。
“衆位大老早前來定是辛苦了,我已經命人做好了味道不錯的糕點小菜,衆夫人小姐好歹用着些,也莫要拘束了自己。”說着翳嬋就和善的笑了笑,春風化雨的讓原本提心吊膽的衆人輕鬆了不少,心思也活泛起來。
有那個膽子大,又着急討好的,已經迫不及待的湊上去,在嬋貴妃面前露露臉了。
秦瑜看着衆人齊齊圍過去,隱隱將翳嬋圍在中心,形成一堵人牆,心中才鬆口氣,一把將杵在原地還沒回過神的穆雲杳拉到角落裡。
“……杳杳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秦瑜輕聲問着,臉上的表情卻有些奇怪,穆雲杳方纔的眼神太嚇人了,彷彿變了一個人一樣。
“啊?”穆雲杳這纔回過神來,手掌卻還是緊緊的攥着。
看着秦瑜臉上的表情,瞬間就反應過來,穆雲杳小心翼翼的湊到秦瑜耳邊,憤憤道,“娘,我討厭剛纔那個人,我覺得她不是好人!”
秦瑜聞言趕緊一把捂住穆雲杳的嘴,看了眼周圍,見沒人注意這邊才放下心來,原本心中的怪異也沒了,原來杳杳是討厭那人才這樣。
秦瑜心中對於翳嬋也沒什麼好感,穿成這樣大張旗鼓的證明自己的存在感,卻比先前不溫不火的皇后娘娘差了不少。
然而有些話卻不能亂說,秦瑜拍了穆雲杳一下,“在宮中可別在說這樣的話了。”
穆雲杳看了眼被衆人圍在中間的翳嬋,咬着牙點點頭,不再說話,老老實實的跟在秦瑜身邊。
如今的她縱然是鎮北將軍府的大小姐,卻也被翳嬋的地位差了不少,硬碰上去無異於以卵擊石,若真想讓翳嬋失了她最看重的東西,還得從長計議。
怕打草驚蛇,穆雲杳再不敢多表現一分,反而按照先前穆峰和秦瑜商量的裝起傻來,不時像孩子似的跟秦瑜說兩句話,衆人哈哈笑一陣心裡也就有了數。
原來傳言不虛,鎮北將軍府中唯一的嫡出小姐,確實是個心智不全的,一時間衆人難免同情的同情,落井下石的落井下石。
唯獨一點,衆人都歇了對鎮北將軍府仇視的心思。
對於這次宮宴,絕大多數人跟穆峰秦瑜想的一樣,都想着許是要爲選秀做準備了,由此就把同來的人隱隱當做了競爭對手。
因着鎮北將軍府的地位,和在武將中的威名,不少人把之看做了強勁的競爭對手。
畢竟皇上選秀女,雖然也看合不合自己的心意,但更多的卻是喲啊考慮其背後的身家地位的,鎮北將軍府這塊兒炙手可熱的肥肉,想來皇上不會放棄。
這樣想着,一些人就已經嫉恨起鎮北將軍府佔了名額來。
如今發現鎮北將軍府的大小姐,卻是是個十足十的傻子,當下哪兒有不開心的,這是生生的少了一個競爭對手,還空出一個名額來。
畢竟再怎麼樣,衆大臣也不會贊同皇上娶個傻子做妻妾,這就給別的府上又多了機會。
秦瑜也發現自從穆雲杳當中犯了幾回傻,衆人對他們說話,言語中都少了幾分機鋒。
雖然慶幸,但心中到底也不痛快,哼!他們家杳杳這就要好了!倒時候比名滿京城的小姐也是不差的!
穆雲杳不管別人是怎麼想的,眼看着達到了自己的預期,心中卻也不敢放鬆,裝傻間還要時刻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千萬不要在衆人面前露出對翳嬋的仇恨來。
翳嬋坐在上位也沒閒着,一雙美目四處流轉着,哪家的小姐長得出衆,哪家的小姐性子喜人,哪家的小姐身段窈窕體格風騷,全都暗自記了一遍,就等着過會兒邢墨琂來了,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看着衆多小姐期待的面容,翳嬋暗自冷笑一聲,如今是她的地界,還想奪她的東西,一羣蠢物!
園子外面突然就又喧譁起來,心不在焉聊天的衆人心中一頓,當下眼睛就亮起來。
來了!來了!
穆雲杳也隨着衆人的視線看過去,只見爲首的男人,一身明黃色的外袍,被一衆大臣簇擁着,滿臉帶笑進了園子來。
不得不說,邢家的人長得的不錯,不管是邢墨珩,邢驚蟄,還是打頭正走過來的邢墨琂,都是個俊朗的。
邢墨琂的容貌和氣質果然也唬住了不少的姑娘,穆雲杳看着身邊幾個少女對邢墨琂着迷的眼神,心中冷哼一聲,只安靜的低下了頭。
不管最終選了誰,她穆雲杳是不想再跟邢墨琂扯上半點兒關係了。
邢墨琂頗爲和煦的讓衆人免禮,自己一人率先走到翳嬋身邊去,兩人笑着溫言細語的交談兩句,更惹得殿下的少女春心萌動。
“沒想到皇上是這麼一個溫潤如玉的公子。”一個小姐滿懷嚮往的在穆雲杳身邊說道。
穆雲杳聞言,嘴角不由扯住一抹冷笑。
可不是,皇帝不只溫潤如玉,還天生多情呢,對誰都做的出這一番傾心的樣子,對哪個妃子都可相敬如賓,端的是好本事。
那小姐見穆雲杳沒應和她,看她一眼嘲了句傻子,轉身跟同樣着了迷的幾個小姐低頭細語去了。
穆雲杳聽着她的嘲諷,面上淡淡一笑,你之蜜糖,我之砒霜。
殿上邢墨琂和翳嬋寒暄了兩句,就也坐在另一主位上,同樣說了兩句致辭的話,是與衆愛卿同歡的意思。
原本男女大防,本應分兩處宴請的,但皇上已經開口要同樂了,衆人自然也不會多加置喙。
由此男女賓客就乾脆把園子一分,一邊兒做了一處,倒也不僭越。
穆雲杳無心聽邢墨琂說話,轉頭望男賓那邊看過去,細細的打量了一遍。
沒看到熟悉的人影,心中就更沒了應付的心思,不知道邢墨珩帶着邢驚蟄去哪裡了,怎的竟沒在宴席上?
穆雲杳卻不知道,她的動作全都落在了邢墨琂眼中。
邢墨琂致完詞,就吩咐了衆人自己歡樂,他坐在臺上,面上笑着,眼睛卻已經四處搜尋起來。
在看到秦瑜的時候,眼神卻不再轉動了。
這夫人他是認識的,是穆峰當初無論如何也要娶的女子,如此一來,她身旁時而低頭,時而東張西望的少女,自然也就是鎮北將軍府的大小姐無誤了。
邢墨琂暗自打量起來,不知道這穆小姐有何獨到之處,竟然讓他那眼界超高的皇弟,帶回了王府兩次,想來也是有些手段的。
見穆雲杳擡頭,邢墨琂看了不禁難掩失望。
原以爲得邢墨珩青眼的女子,不說傾國傾城,至少也得是個美貌或氣質獨特的,畢竟從前入了邢墨珩眼的只有楚雲杳一人,這穆小姐縱然比不上楚雲杳的美豔,至少也得差不多才對。
卻沒想到對方不僅算不上美貌,乾脆就是個丟在人堆兒裡看不出來的。
當下邢墨琂對於自己的猜測更是肯定了幾分,既然邢墨珩但不可能是看上了穆雲杳這個人,那能夠與鎮北將軍府不斷往來,定然是看中了將軍府的兵權了。
簡直是浪子野心!邢墨琂想起這時邢墨珩和邢驚蟄竟然還沒到,比他這個聖上還晚了些,當下心中更氣。
翳嬋自邢墨琂進來後,眼神就一直打量着他,端的要看看,皇上到底喜歡上了哪家的女子。
她比別人更知道,在這宮裡,背景不過是第二位的,皇上的歡心纔是最好的武器。
邢墨琂看着西北角的方向半晌沒動,別人看不出來,翳嬋卻是一下就發現了,當即心中就一緊,捏住了手掌,目光也跟着邢墨琂的方向看過去。
那桌上做了四個小姐,三個夫人,也是滿了。
翳嬋帶着假笑將在座的小姐一個一個掃視過去,在略過穆雲杳的時候片刻沒有停頓,就黏在了下一個算的上頂頂貌美的小姐身上,眸色瞬間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