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現在背後的女聲將穆雲杳嚇得一怔,她立時不敢再動彈。
身後的腳步聲卻只是遲疑了下,就又警惕的往過走來。
穆雲杳雙手捏緊了裙邊,腦袋快速思索着,若是恰巧遇上了歹人,又要如何纔好。
畢竟這個院子雖不算偏僻,卻因爲方清荷的事情徹底冷落了下來,平白也沒人願意往這個地方走徒惹晦氣。
身後的腳步聲虛浮着,穆雲杳渾身的肌肉也緊繃起來。
罷了,既然一個人躲到了這裡,已經沒了外援,到不如干脆先發制人,還能多的先機。
下定決定,穆雲杳一個轉身,手就緊緊的握成拳頭送了出去。
“小姐?”來人那方痛呼一聲,隨後驚歎出口。
穆雲杳這才穿着粗氣停下自己的動作,靜下來見到的卻是熟人,“木樨?”
木樨捂着自己疼痛的臉頰,可憐兮兮的點點頭,“小姐一人到這裡幹嘛?”
穆雲杳並不願意別人知曉自己如今會醫的事情,畢竟關鍵時刻或許還能做個底牌留着。
當下就也不答木樨的話,反而轉問道,“你又賴着裡做什麼?”
木樨聞言扯了扯嘴角,連帶着臉頰又是一痛,面上的表情就糾結起來,“奴婢見這裡沒人了,這花草草藥卻是好的,不忍心就時常來瞧瞧。”
穆雲杳打量着木樨的神色,這十一二歲的小丫頭個頭倒是不矮的,面上雖有些不好意思,卻沒有絲毫隱瞞的跡象,且他素日又確實是個愛花草的,當下也就信了。
轉頭想起自己手中的藥草來,穆雲杳心中就有了決斷。
大眼睛霸王似的看着木樨道,“那正好,我跟我娘要了這院子,以後這草藥就都歸我管了,你且幫我照看着,除了府裡的俸銀,寧安院再出一份。”
木樨雖然時常在各個院子裡跑來跑去的,乾的活不少,領的卻還是三等丫頭的份例。
當下一聽不止不用多做活兒,還有領了俸銀,面上就掩不住的歡喜,寧安院的俸銀是府裡頂好的,如此一來,她爺爺也好過的更舒坦些。
木樨心中高興,一個用力就跪在地上感激的磕了個頭,“謝謝小姐體恤。”
穆雲杳被她的動作唬的一愣,當下卻有些出神。
先前個在宮裡住的時候,來往的丫鬟太監,動不動就要跪上一跪,如今卻是好久未曾見過了。
想起明日就又要入宮去,甚至就要見到昔日取她性命的“故人”,穆雲杳找到藥草的欣喜都被衝散了,當下也就沒了心思。
隨便又囑咐了木樨兩句,穆雲杳就徑自出了小院往寧安院溜達去。
明日夜不知道又如何,依着翳嬋的爲人和嫉妒的性子,若是真如她爹孃猜想的那樣,翳嬋豈不是要氣壞了不成。
別的她倒是不怕,這宮裡的腌臢事如今也與她無關了,穆雲杳怕的是翳嬋由此又遷怒他人,畢竟她膽大惡毒,又在宮中自己的地盤上,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樣的事兒。
半晌思索無果,穆雲杳乾脆就煩躁將其拋到了腦後,罷了罷了,不論如何,她左右小心着點兒,在多看着點兒秦瑜,想來也就沒什麼問題了。
縱然心中抗拒着千百般的不願意,入宮的日子卻還是如約而至。
穆雲杳一大早就被秦瑜喊起來,生怕她拖久了晚了時候。
如今皇上正緊盯着將軍府呢,若是再有了什麼“御前失儀”的由頭,皇上多半要藉機敲打他們將軍府幾句。
有秦瑜看着,穆雲杳只得不情不願的起了牀,任由幾個人捯飭。
這卻不是爲了跟其他的世家小姐爭奇鬥豔,秦瑜特特找了自己的老嬤嬤來,給穆雲杳梳洗打扮了一番。
那老嬤嬤是先前秦瑜機緣巧合救助過得,也不知具體叫什麼,只知道行明,衆人都喚她明嬤嬤,據說是梳妝的一把好手。
這明嬤嬤穆雲杳還是第一餐間,但看起動作行雲流水般的流暢程度,也知道所言非虛。
原本還以爲要不少的時間,沒想到不一會兒就收拾好了。
穆雲杳透過黃銅鏡子看着自己的樣子,心下也是一驚。
沒想到這明嬤嬤技法如此了得,寥寥幾筆,竟是硬將人畫的換了個樣子一樣。
因爲吃的好睡得好,原本有些圓潤的下巴被明嬤嬤畫的又寬了不少,顯得臉都圓下來,原本二八少女的纖細嬌豔不見了,反而多了幾分憨憨的孩子樣。
不似先前那樣吸人眼球的貌美,卻也沒有醜的怎樣,只是像個平常人家未長開的孩子,半點兒不引人注意。
秦瑜看了滿意極了,縱然是穆雲杳看着自己如今的樣子,也是心中鬆了口氣。
她已然換了個人,又變成了這般不突出的相貌,那皇宮裡的人應是不會再注意到她了吧。
秦瑜見穆雲杳又發起愣來伸手推了推她,對着守在家裡的丫頭嬤嬤囑咐了兩句,就拉着穆雲杳上了馬車往皇宮的方向去了。
穆雲杳坐在靠窗的地方,整個人都懨懨的沒什麼精神。
這種感覺太過詭異,穆雲杳輕輕掀開簾子的一角,看着快速略過的道路,就彷彿自己又在坐着馬車,退回到前生去。
被這念頭凍得一個激靈,穆雲杳打了個寒顫就被秦瑜摟緊了溫軟的懷裡,“怎麼着?可是冷了?”
穆雲杳輕輕的搖搖頭,不發一言的往秦瑜懷裡縮了縮。
秦瑜也只當她沒睡足在撒嬌呢,拍了拍她的腦袋,也兀自思量起來,一時間馬車裡反倒安靜下來。
縱然再不願意,也是沒多久就到了皇宮。
馬車自然是不能入宮的,只得遠遠的停在了拱門外面。
穆雲杳和秦瑜一起被攙扶下馬車,入目都是各個世家的夫人小姐,馬車也一輛比一輛裝飾繁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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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久沒看到這樣百鳥朝凰的景象了?穆雲杳瞧着只覺得心累。
所有不同人,懷着各種各樣的心思聚集到一起,說話間峰迴路轉珠峰暗藏,稍微一個不留神,就不知道要掉到誰的陷阱裡。
好在秦瑜是有名的鎮北將軍的夫人,文臣武將自來互相看不上眼,因而秦瑜交往的也都是些武將家的夫人。
或許是武將家裡的家風也沒那麼嚴謹講究,這些夫人大都說起話來也直白輕鬆,穆雲杳聽着,這才鬆口氣。
一行人被謹慎的小太監領着,一路就到了宮門口,沒想到已經有軟轎在等着衆人了。
方纔還扎堆兒聚在一起埋怨要走不少路的夫人們,立時就喜笑顏開,一聲接一聲誇讚着,“禪妃真是好不體貼,還惦記着我等呢,真是菩薩心腸。”
就連秦瑜麪皮上也鬆了鬆,沒有先前那樣緊張了。
穆雲杳聽着身旁各種誇耀翳嬋的話,心中卻有些難言。
在這些庶務上,說實話,翳嬋確實比她搶了不少。
前世她很少把心思放到這些事上,宮宴的時候也沒有如此體貼的給衆夫人送過軟轎,想來那時候暗地裡被罵過不少次。
翳嬋確實是好手段,又得了衆位夫人的歡心,又讓人因爲她的“和善”放下心來。
就連她自己,前世不也被翳嬋的僞善唬的丟了命,纔看清楚嗎。
雖說人不可貌相,這表面功夫卻也實在重要,前世她就輸在這些地方上,今生無論如何也要多注意些。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更何況學習敵人的手段,取之彼身用之彼身呢。
有了軟轎,確實比衆位嬌弱的夫人自己走起來要快了不少,沒一會兒,穆雲杳就又被聲音尖細的小太監請下了轎子。
會客的大廳修的富麗堂皇,好歹做了十年的皇后,穆雲杳打眼看過去,就知道這擺設確實是下了不少心思的,可見操持的翳嬋也很重視這次機會。
壓軸的主角還沒到,衆夫人帶着自己女兒跟相熟的聊起天來,人來人往的好不嘈雜。
這種時候怕是最容易發生事端,穆雲杳打定主意緊緊粘着秦瑜哪兒都不去。
好在秦瑜也不放心穆雲杳,母女兩人挑了個安靜的地段輕聲說起話來,間或在應付幾句湊過來討好的品級低的夫人,也還遊刃有餘。
穆雲杳聽秦瑜跟來人寒暄,聽得沒意思,不由就轉頭打量起來。
廳中的人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看似和諧,實則涇渭分明。
在朝堂上,文臣武將衆大臣低頭不見擡頭見的,自然不好喜惡分明的太明顯,後院的夫人們卻無需顧忌着。
如今一眼看過去,明顯就能知道哪幾個大臣是通家之好,哪兩個大臣估計結了樑子,兩人的夫人也互相不順眼。
這夫人們的交際網,儼然一個小小的朝堂,分庭抗禮,互不相容。
這可比聽秦瑜她們聊天有意思多了,穆雲杳暗自用心記下了衆人的關係,多瞭解一些總是好的,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用上。
穆雲杳記得出神,身後卻突然喧鬧起來。
衆人都望過去,當下就紛紛起身行禮,“禪妃娘娘吉祥。”
來人卻是翳嬋,她穿着一身金線織就的長裙,越發顯得人尊貴無比,襯的膚色也愈加亮堂,自有一高高在上的風情,一下子將衆人比了下去。
穆雲杳甚至聽到身後年幼的小姐,驚呼一聲,輕聲羨慕着皇家的富貴和翳嬋的萬人之上。
然而,穆雲杳看着巧笑嫣然的翳嬋,卻是脊背一涼,那涼意瞬間就順着脊樑骨衝上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