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成瑾和他的三位同伴，秋琳只能說‘緣分’真奇妙，秋琳先開了口，“真巧。”她沒有說漢語，成瑾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用英語接道，“我大老遠看到一頭白頭，就猜到是你，果然沒錯。”成瑾笑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晚上，今天帶朋友過來逛一逛。”秋琳指着狄登，“就是他。”
狄登只瞥了一眼成瑾，沒有吭聲，
“他也是我的朋友，你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秋琳用胳臂肘拐了拐狄登的腰，狄登這才衝成瑾微微點頭，成瑾沒有在意狄登的忽視，笑着說，“你好，我是成瑾。”
“狄登克勞爾。”狄登非常簡短了介紹自己，沒有多餘廢話，語氣也淡淡的，“你怎麼會到前門這邊？”秋琳以爲前門大街只有遊客纔會過來，成瑾不是早就搬到北京來了麼，“我媽媽明天回國，她讓我給她準備好烤鴨，她最喜歡吃這個，每次回國必買。”
秋琳這才注意到成瑾手裡的精緻的打包紙盒，“快六點半了。”狄登在後面低聲報時，秋琳無奈，這男人居然在催她開飯，剛纔怎麼沒見他着急，“等等，餓兩分鐘，你就要死嗎。”
成瑾非常適時的說，“不如和我們一起吧，我在前面的酒店訂了座位。”
“你的朋友同意嗎？”秋琳看了看不遠處的三個人，“他們……”
見話題轉到自己身上，三人之中唯一的女性走近他們，大方的笑道，“絕對沒關係，本來就是小瑾請吃飯，我們都是蹭光來着。”
這個女孩除了第一句講的是發音不怎麼地的英語，後面全是漢語，她指望着成瑾給兩個外國人翻譯，顯然她的英文水平不算高，“怎麼樣。”秋琳問身旁的狄登，“無所謂。”在外人面前，狄登就變成一副生人勿進的冷漠樣，再加上他高大的身形，給人有種戾氣的錯覺，酒店不算遠，六個人徒步走了十分鐘便到了，期間女孩的話比較多，秋琳因此知道了她的名字，謝淼，她非常想與秋琳溝通，卻苦於糟糕的英語，只能頻頻回頭瞧她，而另外兩個男人，性格比較內斂，除了最開始禮貌的問好，沒有再與秋琳多說什麼，這三個人都是成瑾的高中同學，也是好朋友，趁着成瑾爲母親買烤鴨的機會一起出來小聚，“小瑾，你和她是怎麼認識的？”謝淼不能與秋琳說話，自然問成瑾，“小時候在斐濟碰巧遇到。”成瑾大略的回答，沒有說細，另一邊服務員已經開始上菜，“會用筷子嗎。”秋琳小聲對狄登說，後者搖頭，“請問有西式餐具嗎？”秋琳問服務員，旅遊地點的餐飲業服務員英語自然不差的，她連忙對秋琳說，“有，請稍等。”
“你們是大學寒假來中國旅行的嗎？”出乎秋琳意料，兩位一直沒怎麼講過話的男人中的一個突然問他們，“是的。”秋琳不指望會狄登回答，這兩句，謝淼倒是聽懂了，立馬問成瑾，“他們是哪所大學的。”成瑾有些爲難，他看着秋琳，不知道有些話能不能說，而秋琳再與狄登低聲說着什麼，似乎並不在意，“麻省理工。”
“哇。”謝淼驚呼道，“好厲害。”兩個男人聞言也好好打量了秋琳一番，畢竟是兩撥人，又有外人在，秋琳有些話不好與成瑾說，直接導致一場飯局，大家各談各的，分手時，成瑾特意爲秋琳又買了一份烤鴨，“給你晚上回去宵夜，現在天氣冷，應該多吃點兒。”
“還是你想得周到。”秋琳沒有與成瑾講客氣，直接接了過來，夜晚的霓虹彩燈下，兩個人臉上笑容自然而熟稔，“發現沒，成瑾看上這外國妞了。”成瑾的兩位男性朋友在後面笑着私語，“我就說成瑾怎麼總不找女朋友，喲，他眼光高着呢，瞧瞧，這女孩長得漂亮，還是名校學生，性格看起來也溫溫和和的。”
“可惜人家旁邊有護花使者，又高又帥，不比成瑾差。”
兩人的談話，謝淼一字不漏的聽到，她在心裡慶幸這下她媽不會再給她亂拉紅線了罷，謝淼雖然很有自信，也更有自知之明，成瑾要看上自己早看上了，他們倆就是哥們關係，偏偏她媽……
況且現在有了這個外國女孩，她跟人家完全沒有可比性，狄登瞟了瞟秋琳手上的盒子，陰陽怪氣的說，“真貼心，還有宵夜。”
“是不是沒有給你買，所以不高興？”秋琳用哄小孩的語氣說，“我不會吃獨食的。”
狄登卻笑起來，“我只是發現中國男人也不錯。”追女人的手段，他自嘆弗如，……
謝淼一回家就把今晚所見所聞告訴了她的母親于敏涵，“所以別再給我提什麼成叔叔的兒子，多麼多麼好，人家有喜歡的女孩了，而且又美又有才學。”
“胡說。”于敏涵斜了女兒一眼，“哦，吃了一頓飯，就是喜歡人家了。”
“也不想想你和小瑾多好的緣分，從水城到北京，同一所小學，同一所中學。”
“又沒有在同一所大學。”謝淼插了進來，“那是你不爭氣。”于敏涵點了點女兒的額頭，“成績差到天怒人怨。”
謝淼中學時，父親轉業到了北京，於是一家人都跟着過來，估計是遺傳原因，謝淼的高中成績和她母親一樣，一塌糊塗，高考分數自然不能看，本來於敏涵和丈夫商量把女兒送到國外去，但遭到謝淼的強烈反對，於是謝淼只上了一所三流大學，不過她爸爸已經幫她安排好出路，研究生直接進一所部隊院校就讀，其待遇高的不用說，再找一個對自己好的丈夫，這輩子也圓滿了，她的母親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我配不上成瑾，他是清華的高材生，我呢，就是一走後門兒的。”謝淼雖然沒用拒絕父母爲自己提供的便利，但有時候她還是覺得有些丟人，“你知道那個外國女孩是哪所學校的嗎，麻省理工啊，成瑾看上的女孩都是這樣的。”
她沒注意到自己的母親在聽到自己的話以後，神色變了，“麻省理工……”于敏涵自語重複一遍，當年陳夕瑤與趙磊兩家一夜之間家破人亡，是于敏涵心中的一根刺，她後來才知道他們曾刁難過那個小女孩，那個她至今難以忘懷的小女孩，她一定就是王秋的私生女，所以王秋要回來報復他們，那都是報應啊，年輕的時候，他們做的的確太過分了，或許是因爲老了，這些年于敏涵時常回想起與王秋同學的日子，她在想王秋到底做錯了什麼事，以至於他們要那樣欺負他，在絞盡腦汁後，她也沒有發現，在最開始她們還是好朋友，王秋平時很沉默，但對朋友，她的話卻很多，可是她們是怎麼對她的，面上與她交往，心裡卻鄙夷她的家世，父親找外遇，母親也不頂用，是院子裡最大的笑話，大人們嘲笑，於是他們這羣孩子也跟着學得有模有樣，于敏涵記得最清楚的是初二那年，鬧得最兇的是遊媛，她們幾個之中原本與王秋關係最好的，遊媛出了一個餿主意，讓趙磊從外面的小餐館買下一桶潲水，而於敏涵和陳夕瑤在期中考試前的傍晚趁着戰士出去訓練，把王秋引到戰士樓底下，然後趙磊從二樓把一桶潲水全部潑到王秋身上，從頭淋到腳，又髒又油的污水順着王秋的臉，頭髮直往下滴，她的身上沾滿了飯菜殘渣，當時王秋看他們的目光，于敏涵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因爲太平靜了，近乎死寂的平靜，“媽，你在想什麼？”謝淼的出聲讓沉浸在回憶裡的于敏涵嚇了一跳，做過虧心事的都是如此，“我想起了小時候曾經的好朋友，她也是麻省理工的學生。”
“你還有這麼厲害的朋友？”謝淼驚道，“是男的還是女的？”
“女的。”于敏涵嘆了一口氣，“她很聰明，學習也很用功，十六歲就考上了清華大學，畢業直接去了美國，在麻省理工讀到博士，後來去紐約做教授。”
中年的于敏涵也悟出來了，她們那樣爲難王秋，孤立王秋，是不是也有嫉妒的因素，王秋靠真才學本事，而她們只能靠家世，是心裡不平衡罷，“那她現在怎麼樣了？”謝淼好奇的問，“死了，十幾年前就死了，飛機掉進海里，連屍體都沒有找到。”于敏涵的聲音很輕，而謝淼被于敏涵的話驚住了，半響都沒回過神，“死了？那麼優秀的女人，是太聰明瞭，所以老天要收回去嗎。”
“是啊，老天爺是公平的。”于敏涵眼茫茫的說，爲什麼她現在會感到這麼害怕，難道王秋的鬼魂就在她周圍，“我想給她上一支香。”于敏涵不想再過提心吊膽的日子，“我和你一塊去，看看這麼厲害的阿姨長什麼樣。”謝淼問，“她的墳冢在哪兒？”
“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