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頂風作案

納達出來的時候,只看到了狄登的背影,他仰着頭,挺直了背,兩手緊貼在腿邊,就像即將赴死的戰士,一步一晃的往門口走去,在落日的餘輝映襯下,顯得尤爲悲慼,

“艾德琳,那是狄登嗎,”納達同樣不敢肯定,

艾德琳輕輕點頭,沒有說話,她望着男孩,直到他消失在拐角,

納達撿起地上的書本,又見艾德琳衣服上的皺褶,納達幾乎可以猜到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裡,兩個孩子相處的恐怕並不愉快,但她並不問原因,

兩個人就這樣靜默着,誰也沒再開口,

醫院對面的車道上,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路邊,和周圍其他車輛沒有兩樣,

“艾德琳?蘭斯洛特,”車窗玻璃後,男人正拿着一個小望遠鏡監視花園裡的一切,嘴裡還饒有趣味的嘀咕了一句,“狄登?克勞爾果然來找她了,”

“或許只是最後告別,”駕駛座上的男人說道,“年輕的少年少女們啊,真好,”

“你居然這麼認爲?”男人放下望遠鏡,嘲笑着說,“邁克,看來你需要退休了,”

叫邁克的男人並不爲這樣的玩笑生氣,他發動汽車,“我早就不想幹了,這份工作就是在剝削我的青春,”

“現在去哪裡?”拿望遠鏡的男人問邁克,

“菲爾紐約分公司大廈,”邁克邊調轉車頭,邊說道,

“我要收回剛纔的話,你果然還是我的好搭檔,”男人大笑道,“這次的案子可真有意思,現在孩子的智商已經高到如此離譜了嗎,”

……

狄登所犯的罪非同小可,而艾德琳也清楚的知道FBI很有可能已經盯上了她,

說她爲了朋友兩肋插刀也好,對自己‘盲目’自信也罷,狄登的遭遇非但沒有打消她之前的打算,反而讓她將之提前了,

兩輩子遵紀守法的她,決定不顧律條頂風作案,

第二天一大早,

“你要那些做什麼?”聽完艾德琳的話,納達詫異的很,

但很顯然艾德琳不願解釋,

“讓我想想,”納達說,“雜物間裡或許有,我記得裡面有一臺老式的AE檢測儀,它的頂蓋應該可以用,至於播放器……”納達頓了頓,她實在是覺得艾德琳需要的東西太奇怪了,“我有一臺報廢的VCD播放機,這個可以嗎?”

“可以,”艾德琳說,她要的只是播放器裡的主板,

納達花了半個小時才集齊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垃圾’堆在醫院活動廳滿地:一圈鐵絲、銅絲,油漆桶、金屬片、天線、甚至還有一個巨大的‘鍋蓋’,

艾德琳拿起‘鍋蓋’觀察了一下,

“這個是從檢測儀上拆下來的,”納達在旁邊說道,“你看看行不行,”

“就是我想要的,”艾德琳笑着點點頭,

接下來,艾德琳所做的一切,再一次顛覆了納達的認知,

“爲什麼給它塗三層油漆?”此時那個生鏽老舊的鍋蓋已經被艾德琳徹底翻新,納達和她一起坐在地毯上,打下手,

“減少電磁波的外露,手工的粗糙品本身信號已經很弱,”艾德琳一面纏着銅線一面說,

“你要做衛星接收器嗎?”納達現在才恍然大悟,難怪艾德琳看了一天的書,

納達只當是孩子接觸了新知識,動手實踐而已,不可能與攔截衛星信號聯繫起來,

“差不多,”艾德琳說,“能幫我撐着這裡嗎,”她把一根鐵絲拉的直,指着正中間說,

“噢,好的,”納達連忙照做,

艾德琳的小手非常靈巧,鐵絲聽話的任它指揮,穿進傳出,上纏下繞,不到一會兒,便完成,

納達覺得自己就好像在和孩子上手工課,只不過她是聽者,而艾德琳授者,

果然是神奇的孩子啊,‘玩’的東西都如此與衆不同,

“總算弄好了,”艾德琳站起來,直了直腿,淺色的病號服上還沾着黃色的油漆,

“如果累了,先休息會兒吧,”納達說,艾德琳已經忙活了兩個多小時,平時這個時候,她應該午睡了,

“嗯,”艾德琳應道,身體纔是‘革命’的本錢,她一定要調養好它,

下午,

納達主動貢獻出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坐在艾德琳身邊,好奇她口中的‘實驗’,

艾德琳並沒有馬上把‘設備’連接在一起,而是先寫了一段一萬來行的代碼,隨着指令的劃過,屏幕變成了全黑,只有一個淺淺的光標在最頂上顯示,

艾德琳把從VCD裡拆下來的集成板用銅線引出來,和她之前已經做好的一塊簡易電路板連在一起,最外端再與接收器連接,

“它有什麼作用?”納達指着那片集成度極高的綠色板面問,

“解碼,衛星信號是計算機不能讀的,得先把它們轉成可讀的碼段,”艾德琳儘量用易懂的語言解釋道,

“噢,艾德琳,你太聰明瞭,”納達驚歎着,對比下來,她覺得自己十歲的時候簡直就是白癡,或許現在也好不了多少,

艾德琳知道自己只是比其他人多活了三十年,所以並不會因爲讚揚而得意

可這也愈發顯得她沉靜以及早熟,

艾德琳在鍵盤上隨意輸入了一個數字,幾秒鐘以後,數字下方迴應了一長串的字符,

納達湊近纔看清屏幕上的內容,有亂碼也有完整的語句,只不過語句的內容似是而非,納達完全不知所云,

“太好了,成功了,”艾德琳難得露出了笑顏,

她剛纔輸入的是電信信號的一個普通的頻率波段,顯示出的內容是此時此刻在這個波段上,所有手機的交流信息,亂碼是通話記錄,而語句就是短信,

之後艾德琳的操作動作變得奇快無比,再沒有給納達一句解釋,

因爲她的入侵活動正式開始,

FBI可曾想到他們正在調查的小女孩如此猖狂,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違法亂紀’,

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藝高膽大呢,

……

又過了一天,

李玉主動找李京全,卻緊張的不知怎麼開口,她手裡還握着一張紙條,已經被手裡的汗水侵溼,

紙上記着手機此時的所在地,是艾德琳剛剛告訴她的,

李玉無條件的相信着艾德琳的話,在她心裡,艾德琳似乎已經成了一種信仰,或許是因爲她一次又一次的打破常人認知的底線罷,

但這並不代表李玉可以說服公安局副局長同樣相信自己,

“請問,劫匪的下落有線索嗎?”她只能拐彎抹角的問道,

李京全搖頭,他不想說話,也沒臉說,這麼多警察加班加點,案件卻毫無進展,這不表明他們的無能嗎,

“那個,”李玉不知要怎麼開口,“他們可能逃到了別的城市,”

“中國太大,根本無從查起,”李京全已經做好跟方若海道歉的準備,

他認爲這起案件將和許許多多的無頭案那樣被埋進繁雜的檔案裡,

就在李京全愁眉不展的時候,他視線忽然被一行潦草的漢字完全佔據,

李玉一不做二不休舉起紙條,直接說道,

“能到這裡找找嗎,”

……

一百多公里外的天津,一家檔次較高的飯店裡,

鄧巖與一羣同事朋友聚餐,又是勸酒又是起鬨的,

“你這手機可真不賴呀,嘖,得要幾萬吧,”鄧巖的手機就放在桌上,有種故意炫耀的意思,

雖然手機是二手的,還是第一代,但在市場上價格並不低,因爲MT公司的這款手機並沒有在中國正式銷售,市面上能買到的都是清一色走私貨,

“五千,”鄧巖比了一個手勢,“和老闆討價還價半天才拿到,”

“這麼便宜?”同事驚訝的說,“莫不是走的髒路?”

“管它髒不髒,手機是好的就行,”鄧巖無所謂的說,

“嘿,系統還是英文版本的,”同事把玩着鄧巖的手機,新奇的說,“估摸着是水貨吧,

雖然這麼說,但大多數人還是羨慕的,高端商務機誰不想有一個,

“別忘了,先吃菜喝酒,”鄧巖抽走手機說道,

“真小氣,”

熱熱鬧鬧中,誰也沒注意兩個警察走進了飯店,

“鄧巖,”後面傳來一聲叫喚,

“在這兒呢,”鄧巖下意識的回答,他還以爲是哪個朋友找他,結果一回頭,傻了眼,

……

“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的嗎,”李京全拿着那張紙條問李玉,語氣非常嚴肅,

“抱歉,我不能說,”李玉毫不猶豫的回道,

李京全皺了皺眉,身處高位的官員,可容不得李玉的態度,

而且如此直白全面的線索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家庭住址、姓名、工作單位一應俱全,但這也是一個巨大的破綻,

所以李京全下一個問題讓李玉的心跳到嗓子眼,“他是中國人嗎?”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李玉勉強的笑着,“找到了手機不好嗎,劫匪也跑不了了,”

李玉的反應讓李京全愈加不安,他是公安副局長,當然知道某些技術的可怕, 因爲他們也曾用過同樣的方法偵破案件,

可這起案件涉及到外籍人士,如果一個外國人侵入中國網絡,甚至衛星,能猶如無人之境,

他怎麼可能放得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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