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試放榜之後第五天即是府試,和之前一樣,司徒嫣將人送進貢院方纔離開。府試只考三場,即一天一場,通過後即是“童生”,就算是有了文人的身份,當然這身份不能免除賦役,對普通人家來說,只是說出去好聽而已。
“大小姐,娘說您昨兒夜裡歇的晚,煮了些滋補的湯讓奴才給您端來!”栓子將湯藥放在桌子上,看着在外院書房裡忙着整理賬冊的司徒嫣,覺得這府上要是沒了大小姐,還不知日子要如何過下去,也爲司徒嫣身體擔心。
“翠萍有心了,你先放那兒吧,我等下再喝!”司徒嫣低着頭繼續埋首案前,她現在一天十二個時辰都不夠用,哪裡能因這些小事分心。
“大小姐,身子要緊,要是大少爺出來時見您又瘦了,還不知要如何心痛呢!”栓子也知大小姐的脾氣,不是勸一句就行的,可一想到這府裡上上下下都還得大小姐撐着,就算不行他也要再勸。
“好吧!端過來!”栓子倒是說中了司徒嫣的軟肋,她最怕就是司徒謹的緊箍咒,可也不願耽誤了手頭上的事情,一伸手將湯碗端了過來,一飲而盡。
“大小姐,您不用爲大少爺擔心,前朝的時候奴才就陪大少爺參加過科舉,以大少爺的學問定然沒有問題!”栓子以爲大小姐晚上睡不安穩是在爲大少爺擔心,就又多勸了兩句。
司徒嫣也不解釋,畢竟她是主子。對個奴才沒什麼好解釋的,將空湯碗遞給栓子,一揮手示意他退下。繼續和賬本奮鬥。其實這也只能怪她自己,她不習慣古代的記賬方式,所以各鋪面的賬拿給她後,她都要按自己的方式進行謄寫立新賬,雖然工作量增加,可看起來卻很方便。而且除了她,沒有人能看得懂她寫了什麼。也沒有人知道她到底賺了多少銀錢。這也是她沒有教各鋪面掌櫃新式記賬法的原因。
府試第三天,司徒嫣和之前一樣,將李家四兄弟從河南縣接進了京。畢竟院試要等上一個多月纔會開考。這段時間留李家四兄弟在京城好好休息一下,也跟着司徒謹多學些。至於福祥村,有李、楊兩位族長幫着打理倒也應付得過來。如果縣裡下了什麼文牒榜單,李阿牛自然會往河南縣的鋪面裡送消息。
放榜這日。丁滿第一時間將消息傳遞到了京城。李家四兄弟都有了“童生”的身份。當然司徒謹也通過了。
一家人自然也要小小的慶祝一下。司徒嫣想着李大郎和李二郎想通過院試怕有些難度,不如現在就回村裡小辦一場,也讓全村人跟着熱鬧一下,就算院試落榜,兄弟兩個也不要留下什麼遺憾。
“大哥,我想明兒個送哥哥們回村裡,之前縣試過了的時候,就沒有慶祝。如今哥哥們有了‘童生’的身份,就是在這十里八村的也是不多見。如果再不回村擺上幾桌,怕會招來議論,說我們家得了功名就忘了鄉鄰,大哥往後還要回村裡當村正的,別留下什麼嫌隙纔好!”司徒嫣這話正中李大郎的意思,這些日子他也在想這事兒,原想着明兒再和小妹商量,卻不想小妹早就爲他想好了。
“嗯,一切都聽小五的!”李大郎習慣一切的事都交給小妹來安排,覺得這樣才能安心。
“二哥覺得這樣可好?”司徒嫣覺得自己就是操心的命,原想着李大郎也當了這麼長時間的村正,應該自己也有主意了,卻不想到頭來還是聽她的。
“俺沒啥,都聽小五的!”二郎平時事事就不放在心上,如今有小妹在身邊,更加不會自己動腦了。三郎是有心幫忙,可他覺得“童生”的身份沒什麼可炫耀的,辦不辦的都無所謂,倒是四郎滿心的歡喜。
“那好,就這麼定了,哥哥們明天一早就回村裡,我先在河南縣城準備些東西,晚上再進村!”司徒嫣和李家四兄弟將事情定下,這纔去和司徒謹商量。司徒謹也覺得甚好,可他這些日子有些問題想請教公孫先生,所以這次回村擺席他就不去了。
李家四兄弟雖然有些遺憾,但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第二天一早用過早飯,一行人趕着兩輛車出了京城。
也虧得這會兒端木玄人不在京城,被司徒嫣安排去了河陽縣城,不然讓他這個醋罈子知道,怕是不請就自來了。
福祥村李村正家,一連擺了二天的流水席,司徒嫣並沒有用什麼特別珍貴的吃食招待,只是多做了些肉菜,不求華麗,但求實惠,吃得全村人都滿嘴流油,更是連周圍村莊的人都驚動了,特別是知道李村正早過了娶親的年紀,卻仍獨身一人,更是連着兩日,議親的相親的託媒的差點兒將李家的門檻給踏破了。
“大哥,雖說媒婆們說的不盡不實,可如果有大哥中意的,我們不妨暗中打聽一二,總有那好人家的姑娘?”司徒嫣這些日子皮笑肉不笑的撐着,也累得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了。雖然她有意撮合林桃和李大郎,還特別安排林桃來李家幫忙,可這些日子看大哥對林桃不上心,她也不好再提。
“小五,我!我!”李大郎心裡痛,他在意的是小妹,喜歡的是小妹,可也知小妹只當他是兄長,他這一生都不會有機會了。可他不願小妹爲自己張羅婚事,可又不知如何才能婉拒。
“大哥,我們兄妹一場,有什麼話不能直說,只要你喜歡人品好,我也不會反對。如果你不喜歡,任誰也別想強進李家的門,就是我也不會答應的!”
李大郎心痛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可他也知這都是早晚的事兒。以前是他不願面對,如今是不得不面對的時候了。爲了李家的香火,也不能由着他任性了。
“等院試過後吧。再讓俺想想!”司徒嫣見李大郎終於鬆了口,也知這會兒說這些不太合適,就找了個話題和四兄弟聊起了別的事。
林桃一直站在屋外聽着,她也早過了議親的年紀,而且她是真心的喜歡李大郎,一是因着李大郎是個村正,不用賦役每個月還有月俸。二是李大郎不只有學問。而且還會功夫。可恨她如今仍是奴籍,就是想成爲李大郎的妻子沒有大小姐幫她改籍,也是不行的。
越想心裡越難過。淚水順着眼角滴了下來,又不敢哭出聲,轉身跑進了竈房。
李大郎心情也不好,爲了躲開小妹也進了竈房。正好看到偷哭的林桃。
“林桃。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人給你臉色欺負你了?”在李大郎看來。林桃是個奴婢,定是村裡人說了什麼,這才讓她傷心難過。
李大郎越是關心她,林桃心裡越是難過,原還只是小聲啜泣,這會兒反而哭的更爲悲慼。
李大郎心裡有些慌,除了小妹,他也沒有接觸過別的女子。更不懂如何勸慰,“林桃。你等着,我去找小五!”
“別,別!李大少爺,我!……。不,不要去請大小姐!”林桃抽抽搭搭的,話都講不全。看起來是真的傷心了。
“好,不去找,那你告訴俺,你爲啥哭?”李大郎覺得這林桃許是怕小妹,這纔不願去請。
“李大少爺,奴婢只是一時有感身世悽苦而已,沒被人欺負!”林桃嘆了口氣,她喜歡李大郎,所以願意和他聊天。
“哦!”李大郎不知要如何勸慰,要說苦,如果沒有小妹,他們四兄弟怕是還不如林桃呢,所以他也不知要如何安慰。
“李大少爺,您對大小姐的心意,林桃看的明白。也知大小姐是拿您當親哥哥哥敬着。林桃斗膽求大少爺成全!”林桃想着等大小姐將她配與小廝,不如求求李大郎,也許還有一線生機。也是她存了當一家主母的野心。
“林桃,你這話是何意?”李大郎心事被人說中,一時有些氣惱。
“奴婢不敢隱瞞,剛纔大小姐的話,奴婢聽的明白。這些日子看着李大少爺時不時的會望着大小姐出神,多少也能猜到您的心意。奴婢不在乎您心裡放着誰,奴婢會敬着大小姐,愛着您!請李大少爺收下奴婢吧!”林桃的大膽表情,讓李大郎吃驚不已。一是心事被人一語道破。二是如果他所娶之人是林桃,也許他還可以繼續默默的喜歡着小妹而不被別人發現。反正他娶誰都只是爲了李家的香火,他的心不會給除了小妹以外的任何女人。而最後一個就是這林桃,比起農家女子來,身上帶着些富家小姐的書卷氣,而且長相清麗,如果沒有司徒嫣做比較,也算是清新可人。
“這事容俺想想!”李大郎是有些動心,可也沒有馬上答應林桃。兩個人各懷心事的出了竈房。可惜李大郎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司徒嫣,不然以司徒嫣的性子,決不會留這樣帶有目的性的人在身邊的,也就不會發生以後的不幸。
從福祥村回到京城,將李家四兄弟留在京中司徒府,她自己則和端木玄一起去了河陽縣城,有快一個月沒有親自監督,司徒嫣心裡多少有些不安。
“多虧玄哥幫忙,莊子進展竟然如此神速!”司徒嫣當真是在感嘆,她之前忙了一個月,連路都沒有鋪好,可是端木玄也忙了有一個月,不只開山鑽洞,甚至連掩人耳目用的小農莊都已經圈圍了起來,初具規模,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是嫣兒規劃的好!我只是照本宣科而已!”端木玄沒覺得自己起到什麼作用,如果沒有司徒嫣的規劃圖,讓他自己邊想邊建,怕是這會兒連路還沒鋪完。
“玄哥何時變的如此謙虛了,倒是與平日裡放蕩不羈大相徑庭!”司徒嫣誤以爲端木玄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謙虛。
“嫣兒,是不是不喜我這浪子習性?”
“怎麼會呢!‘放蕩不羈’ 非貶義之詞。是說玄哥不喜傳統約束,敢於打破束縛,和我一樣嚮往着自由自在的生活!這可是對人大大的褒獎!”司徒嫣骨子裡和端木玄一樣,自然不討厭他的性子。
“果然知我者嫣兒也!”端木玄一臉的得意,這還是司徒嫣第一次這般誇讚於他,讓他不由得自豪那麼一小下下。
對於端木玄時不時的示愛,司徒嫣是一概裝傻充愣,她現在無法給出迴應,也不想做什麼傷對方心意的事。
端木玄心裡明白,雖然小小的失落了一下,可很快就又展開新一輪攻勢,“嫣兒,我一直想問,你在山谷中建的莊子,只比城牆矮了十公分而已,甚至還建了鋪面,分了主副兩個莊子,這樣到底是何用意?”
“外抗強敵,內需自足!就算天下大亂,我也可以保親人安餘!”到了這個時候司徒嫣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
“那你訓練的那些私兵?”端木玄見司徒嫣肯將自己的秘密告訴於他,他也不想再裝聾作啞,而且將心中的猜疑都問了出來。
司徒嫣一愣,沒想到她如此隱秘的行動,還是被端木玄有所察覺,看來國公府鐵血衛還真不是隻是名頭響亮而已。既然已被人知曉,她自然是和盤托出。
“是,以奴才爲名,養在府中看家護院,以後兄長當官,還可以爲其收羅情報,掌管鋪面生意等!總之,自己有人好辦事!”司徒嫣的想法着實令端木玄很吃驚。
國公府立於朝廷這麼多年,自己的母親當了這麼長時間的誥命都爲見其對朝廷之事上心,卻不想司徒嫣連司徒謹以後當官的事都爲其打點好了,這般瞻前顧後,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嫣兒,不論誰娶了你,都將是他之大幸!”
“玄哥錯了,誰娶了我府中都必定大亂。哪有婆婆願意見兒媳婦整日裡拋頭露面的!當然是希望媳婦能每日裡侍奉在側端茶倒水,相夫教子罷了!可我骨子裡就不是那樣的人,這樣的事也做不來,如此又怎麼會家和萬安,怕是用雞飛狗跳來形容都不爲過!”司徒嫣這話端木玄當然明白,以他對母親的瞭解,如果他真娶了司徒嫣,也不會允許她外出經商,就更不可能讓其豢養私兵。
可他正是喜歡司徒嫣這點,他不會拘束自己心愛之人,如果司徒嫣被管教成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那他也不會爲司徒嫣如此着迷。“嫣兒,別人家如何,我管不着,但如果我端木玄能娶你爲妻,絕不會將你關於府中。如果父母親不願,我會開府另過,絕不會讓你受一丁點兒委屈!”
司徒嫣並沒有擡頭去看端木玄,這樣的話聽起來是很讓人心動,可她也明白,有的時候人在那個位置,就會有很多的身不由己,哪怕端木玄現在允諾的再好,可他是國公府唯一的世子爺,又怎麼可能由着他任性。苦笑了一下,只當沒聽到端木玄的話。(未完待續。。)